山穀中,劉賢和阿珂相伴而行,獵豹追風跟在不遠處,上躥下跳,招蜂引蝶,溫順而活潑。


    劉賢難得卸下來公子哥的偽裝,在這山村少年麵前恢複了真我本色,話題也自然轉到了最容易拉近距離的感情話題上。幾句閑聊下來,阿珂已經笑得前仰後合。


    說著他戲弄似的抓起少年的手,作出深情凝望狀,五音不全唱起戲謔的歌。


    少年紅著臉馬上抽迴手:“惡心。”


    “你這孩子,不要歧視嘛。其實說著簡單,就說是男女兩情相悅,結婚戀愛也不是容易事啊。”劉賢說道。


    “男女之間,不是兩情相悅則可嗎?有何難事?”少年不解。


    劉賢道:“謔,你這口氣,還兩情相悅。你知道什麽叫兩情相悅嗎?”


    少年紅了臉:“不就是情投意合,彼此相互欽慕……”


    “切,情投意合。都想和女神情投意合,可人家女神憑啥和你情投意合?愛你沒房沒車?沒有正經工作?還是愛你沒戶口,沒背景?”


    劉賢在感情上一直扮演舔狗的角色。大都會生活不易,純真的感情往往輸給殘酷的現實。劉賢見多了,自然在觀點上不夠陽光積極。


    少年不解:“可是……男女成婚,不是兩個人彼此的事嗎,為何如此複雜?”


    劉賢道:“兩個人的事?你看看婚姻兩個字,哪裏有‘人’啊。算了,你就是個小獵戶,將來找個村婦也能幸福過一輩子。”


    少年問:“村婦……村婦不好嗎?我身邊的女人,都是村婦。”


    劉賢自覺語失,連忙道:“沒有,其實不管是鄉野村婦還是大家閨秀,脫光了都一樣。那些媚俗之人想攀高枝,人家高枝還未必看得上他呢。”


    說著,他一把摟過少年肩膀:“小老弟,你放心,你成婚那會,別管是皇帝的公主,還是山裏的母豬,隻要今天你帶著哥哥找到大軍,到時候哥哥包你聘禮,絕對讓你‘兩情相悅’嘍!”


    少年隻覺得臉頰發紅,一把躲開劉賢的臂彎,迴首笑道:“你一個廚子,竟說大話。”


    “那叫廚師,放我們老家,那帽子比太守的進賢冠還高呢!你還別看不起我,你這小弟我收了,以後到外麵提哥哥名,好使。”


    二人一言一語的在山間跋涉,劉賢隻覺得與這小少年越聊越投機,口沫生津,步履乘風,絲毫沒有注意,腳下的山路,已經和來時大相徑庭。


    不知不覺,天色將晚,劉賢才發現,自己仍和少年與大貓困在深山之中。


    “阿珂,你認識路嗎,怎麽感覺越走越偏啊,連點亮光也沒有,這是黑道啊。”劉賢停下腳步,向四周眺望。


    “不偏啊,大隊人馬不就在這裏嗎?”少年轉身,臉上是泉水般純真清澈的笑容。長著老繭的拇指和食指含入口中,發出響亮的口哨。


    四周瞬間被赤彤火把照亮。身著骨甲,臉上畫著藍白油彩的蠻族士兵將劉賢團團圍住。


    劉賢愣在當場,很快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阿珂……珂哥!珂爺!我就是個小廚子啊,你們為難我幹什麽,你放我迴去,我給你送錢!”


    一個蠻族女兵用蹩腳的漢話喊道:“你以為漓江勇士和漢狗一樣,隻認錢嗎?!”


    “不認錢,拿你們抓我一個小廚子就更沒用了……哎,有話好好說,別綁我……”劉賢大喊著。


    “屠漢狗!屠漢狗!”四周想起蠻兵整齊的喊聲。


    “留著他。”少年止住手下的叫喊,走到劉賢身前,抽出身後手斧抵在公子的咽喉處。那表情已經如野獸般猙獰,絲毫沒有初見時的份純真。


    “你既然是援軍的人,明日便為我叫開縣城大門。如果喊不開,我會在城門下一片一片剝下你的肉。特別是你那個能言善辯的舌頭,還有……”斧刃隔著襌衣劃到劉賢小腹之下。“還有你那個引以為傲的過人之處。”


    眾女兵看著劉賢倉皇捂住下體的樣子,哈哈大笑。


    “喊,我喊,隻要各位大爺不殺人,我一定賣力吆喝!”劉賢忐忑答道。


    “誰是你的爺!”莎摩珂起身,俯視著跪地求饒的劉賢。“叫我莎摩珂大王。”


    ————————————————


    而在山的另一邊,成百上千的人正在唿喊他的名字。


    “公子!”“劉賢公子!”“伯禮公子!”……


    “行啦,別喊了。找不著了。”劉琦不耐煩的說道。


    “不行,找不著公子,迴去怎麽和使君交代!”劉全雙眼紅腫,含著眼淚喊道。


    丟了劉賢,他已經顧不上長幼尊卑。


    “不是,我是說天亮了,也許就能找到。這豎子說不準正抱著哪個村婦睡大覺呢。就他那身後鐵皮,摔也摔不死,狼也吃不了。”劉琦自覺理虧,也不與劉全計較無禮。


    除了零陵兵,他也發動了襄陽兵跟著一起找,甚至親自深入山林。但是一天下來,一無所獲。


    “找著了!”南鷹騎的聲音傳來,眾人連忙奔過去。


    是劉賢的散落的盔甲。


    “鐵胄?怎麽會隻有鐵胄?公子那是一身齊全的啊!”劉全瞪大了眼睛,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和眾人心中浮現。


    “這!找到了!”


    這次發現的,是甲衣。


    劉敏捧起甲衣,仔細觀察一番,又靠近嗅了嗅,低頭不語。


    “你快說啊!有何異常?!”劉全期待著什麽,又在拒絕著什麽。


    “是……是狼尿。”劉敏將頭埋進鎧甲,流出了眼淚。


    “狼尿……狼……”劉全癱坐在地,愣了一會,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公子!使君!夫人!劉全……嗚嗚……無能啊……公子,劉全陪你去啊……”


    “閉嘴!狼吃人不流血啊!”劉琦和劉磐仔細看了看鎧甲,冷靜的說。“這是尿,說明狼發現時,隻有甲,沒有人。是伯禮自己脫了鎧甲。”


    “那也是兇多吉少啊!沒了鎧甲,公子被狼咬死……你說什麽,公子自己卸甲?”劉全遲疑著。


    “對,他卸甲,也許是有人救他,但是發現他受了傷,背他時為了減重,又或者是他爬山時為了減重脫掉!總之,你的公子很可能還活著!要麽自己能走,要麽有人搭救!”劉琦高聲說著。


    劉敏道:“那末將升起狼煙,讓公子看到。”


    “不可。”劉磐道。“狼煙太過矚目,也許會驚擾叛賊。不如讓劉全帶一隊人馬繼續搜救,其餘人繼續進軍。已經耽誤一天了,一天,得死多少人?”


    “你們就想著軍功!我的公子啊,你可是受了苦了……他們都不管,小人找你,小人一定要找到你……”


    劉全痛哭著,傷心欲絕。


    ————————————————


    劉賢被綁得跟火腿一樣,整個人橫倒在山洞中。


    花豹追風趴在洞口,隻要地上的俘虜有一點動靜,都會發出滲人的低吼。


    莎摩珂和部族戰士們分坐在篝火邊,沒有高低主次之分,專心打磨著兵器和鎧甲,或者斜靠在石壁上假寐。彼此沉默不語,隻能火焰燃斷薪木的聲音。


    明天要迎來大戰,她們需要養精蓄銳。


    劉賢可一點都睡不著。且不說被粗藤捆綁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受,他可是第一次深入體驗這樣原生態的部族生活。


    出征的蠻族少女毫無漢人婦女的羞恥之心。年輕矯健的身體肆無忌憚展露在骨甲和獸皮之間,半露的豐乳和緊實的雙腿讓人很難和陷陣殺敵的死士聯想起來。


    在劉賢看來,莎摩珂可能不僅帶來了兇狠的軍隊,還有整個後宮。


    他的眼睛沒有一刻離開莎摩珂。他一直在心裏拿少年和三國遊戲裏的立繪做著比較。眼前這個少年,就是遊戲中那個胡子拉碴,揮舞大斧的蠻王?


    他還不知道,除了少年與糙漢的反差,曆史還給他開了一個驚天玩笑。如果泉水邊少年穿衣時他沒有跑去撒尿,看到少年真身的劉賢也許會更加詫異曆史的陰差陽錯。


    “是喊大王吧……莎摩珂大王……”劉賢輕聲試探。


    少年沒有迴答,隻是輕撫著警惕的追風。這是示意他繼續說。


    “大王,你放了我唄。千裏搶劫為了錢,你放我走,不用你費一兵一卒,我給你送來的錢糧不比你攻打縣城得來的少。”


    少年冷冷道:“蒼天讓每個人都長了嘴,可隻有漢人用來吹牛。”


    劉賢道:“我告訴你,我大哥那可不一般,那是零陵……不,荊州第一闊少,人稱玉麵昆侖俠的劉賢大公子。別說一個縣城,就是整個零陵郡都盡在掌握。你說個數,就是金山銀山也給你送來。”


    莎摩珂抬了下眼皮:“你認識劉賢?”


    “你也認識帥氣的玉麵昆侖俠?!!!”劉賢驚唿。“那就好辦了。他什麽人你應該清楚,那是說一不二,慷慨仁義……”


    “他殺了羊貅。”莎摩珂淡淡道。


    “是,他殺了……”劉賢聽對方話頭不對。“那個羊啥,是你兄弟?還是……大哥?”


    “羊貅是個廢物。”莎摩珂說道。“但是個強壯的廢物。”


    莎摩珂記得羊貅那壯碩的身材。雖然兩人沒有交過手,但是她知道,那是個厲害角色。而劉賢殺了他。


    在她心裏,劉賢是個比羊貅更為高大,更為強悍,更為英武的人物。


    她一直想見一見這個漢人中的強者。


    “這個……”劉賢一時不知道,蠻王到底是恨自己,還是仰慕自己。


    “我要親手殺了他。”山穀傳來淒厲狼嚎,磨刀石在斧刃處濺起點點火星。“不,我要活捉他。”


    “啊,是啊……”劉賢咽了口唾沫。“這孫子這麽遭恨啊……”


    莎摩珂自己都不知道,見一見傳說中的強者劉賢,甚至交手一次,是吸引她答應白登的最重要原因。


    劉賢則死死閉上了嘴巴。他暗自慶幸,當初在瀑布前,自己留了個心眼,假托了劉全的名字。要不然,此刻可能已經被片成人肉刺身,被莎摩珂放在火上烤了。


    他閉上了眼睛,決定為明天可能更加兇險的遭遇養精蓄銳。山路奔波的疲憊感迅速湧上心頭,他顧不上恐懼,倒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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