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您這是去做什麽呀!”


    惜楓連忙拉住她。


    “現下小姐正統白小姐一處,您這火急火燎地過去。就是她們本要說和的,都會被您這模樣給攪黃了的啊!”


    周氏關心則亂,一時間竟然想不通惜楓這話的意思。隻衝她囔囔:“我是她親娘。怕她出事也是人之常情,怎得就會將她倆給攪黃了?”


    惜楓長歎。


    “您是小姐親娘不錯。可那白小姐呢?若是您這番貿貿然地過去了,白小姐本就因為受傷一事將您記恨著,若是您這一過去,她越發遷怒小姐了該如何?小姐現在一心求和,若因您這一時之亂,而使她同白小姐求和的希望越發渺茫,您說到時候她會怎麽想?”


    “可無論她怎麽想,我都是她親娘,如何能夠害她啊!”


    周氏見一時間與惜楓說不通,手上使了勁道,竟然要強行出去將周雙燕給喊迴來。


    惜楓連忙朝外麵喊了一聲,讓車夫啟動馬車。


    見馬車已經啟動,周氏悻悻然撒了手。


    “你還是我的丫頭嗎?怎得處處不為我想想,從相看人家到燕兒這事,白鹿是給了你什麽好處了?讓你這般處處為她著想!”


    周氏這話全然是氣頭上渾說出來的。


    惜楓也沒往心裏去。


    她從十歲起便是周氏的丫鬟,一直到現在五十四歲,她還是周氏的丫鬟。一共四十年,她從一個小丫鬟熬成了老丫鬟。周氏的脾氣,她心裏一清二楚。


    所以惜楓隻笑了一笑,便拉開車簾。


    “夫人您瞧,今日裏春光多好。等會兒正事結束了,不如便同小姐一塊去寶音寺。初七便是進宮的日子,以後您想再同她見上一麵可沒現在這麽容易。不如便趁此機會好好說說話?”


    周氏隨著惜楓的目光看出去。


    聽到這話,她悠悠地歎了一聲。


    “她現在哪裏想同我一塊說話。這丫頭,人都說女生外向,可我這女兒不向著夫家,反倒向著她那繼姐,你說氣人不氣人?”


    惜楓垂頭微笑。


    “小姐同白小姐交好也不是全然沒有好處的。奴婢說句不中聽的話,當今太子母家勢微,而麗貴妃又正得聖寵,夫人不可隻將希望放在太子身上。還要在懷王與老爺身上也多下些功夫才是。”


    周氏是個聰明人。


    惜楓隻籠統說了這幾句,她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說老爺同懷王並不看好太子?可這怎麽可能,他們還將白鹿同太子定了親事啊!”


    惜楓笑笑。


    “可當年那秦王世子,也是同小姐訂過婚事的。到最後秦王一家不還是因為叛亂被聖上下旨斬首了。您當時感歎過幾句風水輪流轉,可若是人不想轉這風水,這風水又怎麽能轉得起來呢?”


    聽到這話,周氏心煩意亂起來。


    她雖然隻是個做生意的,但該有的眼界和格局,她自認為比起尋常閨閣女子來要高出不少。但今日,她竟然發現,惜楓看得比她還要透徹。


    一時間,周氏再也沒有看風景的心情。


    “那怎麽辦?”她猛然抬頭:“可初七燕兒便要進宮。若是你早同我說起這茬,我當時也不至於會做出這種事來!現在好了,進火坑的成了我的閨女。你若不說起,我初七那日便要歡歡喜喜送著我親閨女進火坑了!”


    “夫人莫要著急。”


    惜楓握住周氏正攪著帕子的手。


    “所以小姐現在同白小姐交好,您不要再去幹涉。老爺這般寵愛白小姐,隻要小姐再次得了她的歡心,就是看在她的麵子上,老爺同懷王殿下也必定會保證小姐的安危的。怕就怕小姐真對太子情根深種,見他頹勢也不願離開。到時候,便是我們想讓她出來,她都不肯了。”


    “不對。”


    周氏沉思片刻。


    惜楓臉上柔和的表情一凝,她怕她還是轉不過彎來。到時若是站錯隊伍,入火坑的就不止小姐和她,還有整個周家都無法幸免了!


    隨後她緩慢搖頭:“這事我必須得幹涉。不僅得幹涉,我還得同白鹿說明,同老爺說明。隻要能保住我的燕兒,莫說是讓我向她認錯,就是她要我周家的財產,我也能分出半個來給她。”


    這看來是想通了。


    惜楓鬆了一口氣。


    “是。白小姐是明事理的人,我們對她好。時間久了,她也會明白我們的悔過之心。”


    周氏點頭。


    “你說的沒錯。以往是我格局太小,隻看到了片麵的東西,對白鹿刻薄了。從今往後,為了我的燕兒,我也少豎些仇敵。尤其是像白鹿這樣的。”


    見她終於明白了。


    惜楓這顆七上八下的心終於得以放下。


    前日裏家主讓人過來傳話,合作了兩年的和風居忽然斷了與自家的合作。理由是米價太貴。


    周家的米價雖然普遍比其他的家的貴上幾分,但斷斷還沒到讓和風居斷了合作的地步。去年家主曾算過一筆賬,和風居每年要在他們家訂上十萬兩左右的一等米,這說明他們每年的盈利至少會有四十萬兩。


    這是一個很穩定的合作商,斷沒有合作了兩年忽然給了一個米價太貴的理由來終止合作的。更何況,這筆生意不是由周氏去談,而是由家主親自上門,與他們商談。他甚至還給出每一斤一等米降十五文的價格。這隻比正常一等米的價格貴上五文錢,但和風居還是以預算不足的理由迴絕了。


    這就說明,和風居終止合作,不單單是因為米價的原因。還有其他的更深層次的原因。


    比如說周氏頭腦發熱時,做下的錯事。


    和風居的主家不明。


    周家家主猜測,或許和風居是懷王經營的產業。這次終止合作也許就是為了警告他們,若是再有下次,終止合作的便是他們朝西邊供糧的渠道。若是換了其他小門小戶的商人,或許會覺得為懷王供糧消耗過大。


    但放在周家,哪怕周氏產業一年四分之三的利潤都被送到西邊,他們也絕對願意。因為如果沒有背靠懷王這棵大樹,周家到現在也不過就是一個在安京南城經營米鋪子的小門小戶,哪能像現在一樣,成為一個能出太子妃的大富之家。


    ......


    這廂裏周氏同惜楓在各有所思地籌謀著,而另一輛馬車上的白鹿與周雙燕之間,氣氛反而沒有這麽劍拔弩張。


    銀鉤已經被白鹿支使到車外候著。


    而周雙燕,此刻正一臉忐忑地看著白鹿,心裏籌措著到底該怎麽說起這件事才會讓她好好聽下去而不會怒起將她趕出馬車。


    初七是好日子,她便要同太子成親進宮了。若是這一迴,她還不能同阿姐說明,讓她原諒自己。隻怕這輩子,她都無法與她像現在一樣坐在同一輛馬車內,心平氣和地喝茶了。


    “阿姐。”


    周雙燕手裏握著茶盞,心中七上八下。


    白鹿抬手製止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無非就是說那事不是你的主意,你不是故意,一切都是你的母親設計好的是不是?”


    周雙燕被說中了心事,臉上起了紅暈。


    她紅著眼眶低了頭。


    “阿姐,燕兒真的不想害你的啊!事實上,燕兒雖然喜歡太子。可你也知道的,你是同我一塊長大的。就是我再喜歡他,但一個是希望渺茫的心上人,一個是感情正好的姐姐。你覺得我會選擇誰啊?”


    周雙燕一股腦地將這些話都說了出來,心中輕鬆了許多。


    接下來的話便也說得順暢多了。


    “我自然是選擇阿姐的!若是阿姐真的反對這門婚事,那即便是忤逆母親,我也會主動拒絕這門婚事的!”


    聽到這話,白鹿懷疑地挑起眉頭。


    “真的?”


    她似笑非笑問道。


    周雙燕咬著嘴唇。


    “嗯!”


    沉默半響後,她肯定應道。


    白鹿笑了。


    見到她微笑,又漸漸大笑。周雙燕的眼睛裏露出迷惑的神色來。


    “阿姐,你這是怎麽了?你以前不是說女子笑不露齒才是端雅嗎?”


    白鹿笑得捂住肚子。


    聽見裏麵的笑聲傳出來,銀鉤坐在外麵,也漸漸緩了神色。看來裏麵氣氛正好,無須擔心過多。


    本來她都想好了,若是周雙燕惹白鹿生氣,她就要立刻衝進去。無論現在她還是個丫鬟的身份什麽的,但事急從權,她也該要將她立刻從白鹿身邊趕開,讓她無法再靠近白鹿。


    但以現在的情況看來,是她想多了。


    周雙燕竟然還能像以前一樣逗笑白鹿,這就說明她還沒生氣,那她又何須著急火燎地衝進去。


    銀鉤的雙腿晃蕩著,臉色漸漸變得悠閑。


    白鹿笑了一會兒,終於笑累了,安靜了下來。


    周雙燕在她的茶盞裏添了茶水,又覷著的臉色,將手裏的茶盞推到她麵前。


    白鹿抬手拿起那杯茶,喝了一口緩緩氣。


    “那你去啊。”


    她放下茶盞:“現在就去周氏麵前,告訴她,你不願意嫁給太子。讓她立刻讓人傳信進宮,無論如何,也要把這門婚事退了。”


    周雙燕腦子裏沒有這麽多想法。


    既然已經同白鹿攤牌,而她又這麽交代她。周雙燕理了理裙擺,就要站起來。


    白鹿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你真要去?”


    她還是懷疑她在騙她。


    可周雙燕肯定點頭:“自然要去的啊!我都答應阿姐了。阿姐向來不喜歡親近的人說謊,那我現在就去迴了阿娘。太子雖然好,可阿姐是我的親人,他又比不上你的。”


    聽到這話,白鹿又是一笑。


    她手上用力,將周雙燕又拉了迴來。


    “去什麽?讓你嫁人便嫁人,這麽好的一門親事,安京裏多少貴女想要還求不得。偏偏你,竟然還會因為我一個廢人要主動放棄。燕兒,你是病了還是瘋了?”


    周雙燕是個聰明人。


    聽到白鹿對她換迴了以往的稱唿,她便曉得,她的阿姐再也不怪她了。


    她拿起帕子揩了揩眼邊的淚跡。


    “阿姐。燕兒就曉得你是最好的。”


    白鹿不耐煩擺手。


    “別說了。這事既然說開了,我也就當這事過去了。我以往是個什麽樣的人你也知道,以後這件事就不再提了。就當它過去吧。”


    她說得灑脫。


    可周雙燕反而放不下了。


    “這如何能過去?”


    她的目光落在白鹿下邊。她是跪坐著的,而白鹿卻是由銀鉤幫忙放好腿後,坐在軟墊上的。


    “阿姐,這件事永遠不能過去的。是我,當時我若再快一些拉住你,就沒有後邊這麽多事了。”


    說著,周雙燕急切地拉住她的手:“阿姐,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人找到最好的醫生,來治好你的腿!然後我會努力,給你說一門頂頂好的親事!”


    白鹿“哈”了一聲。


    她抬手指著自己。


    “我?難道也是個皇室?”


    聽到這話,周雙燕想到了自己那個來得並不光明正大的未婚夫,紅了臉。


    “這當然是依阿姐自己的。”


    “可不是?”


    白鹿反問了一句。


    “不過我若是同以往那般身體健全,或許幾個殿下還會看在我阿爹的份上提個親什麽的。但你也知道,我現在隻是個廢人了,也就沒有這麽多的想法了。當然是怎麽自在就怎麽活。”


    說著,白鹿自嘲笑道:“不怕你笑話。剛迴來時,我是恨過你,恨過你娘。我甚至希望你們哪天能原地暴斃。”


    這話說得格外重了。


    周雙燕眼見地白了臉。


    白鹿察覺到她的情緒波動,安撫地拍了拍她放在桌上的手背。


    “但現在,我什麽都不想了。想想其他貴女,例如你那親爹,嚴府後宅多少姨娘,嚴蓉的日子也不好過。我想想,也不想像她一樣,整日裏跟個鬥雞一樣鬥來鬥去地,鬥到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的地步。便還是關起來過自己小日子算了。”


    聽到嚴蓉的消息,周雙燕的臉色越發顯得蒼白。


    她咬著嘴唇:“阿姐是不是還是比較喜歡跟她一處?燕兒曾聽你說起,說她性格直率什麽的。”


    白鹿察覺自己一時失言,連忙想辦法補了迴來


    “你還在在意這個與你搶了親爹的人?你都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她嚴蓉不過是個四品官的女兒。便是個嫡女,宗室也還輪不到她。你又在我這裏同她爭什麽高低?”


    聽到這話,周雙燕的臉色才稍微緩了一些。


    “燕兒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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