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芭蕉夜,琉璃瓦上風。


    我敲打著小腿,小綠端了一托盤的首飾走進來。


    “小姐,你看。”


    她眉飛色舞地將那托盤首飾放在我麵前。


    “這是皇上賞下來的呢。複葉鎮裏可看不到這些好東西。”


    我看了它們一眼,不過是些尋常的寶石,也算不上有什麽珍貴的,沒準隻是份例裏的東西。


    “尤其是這個。”小綠從上麵拿起個碧綠色的鐲子,正透過燭火仔細地瞧著:“這個鐲子多好啊。我就在以前我們村口的老婆婆手上看到過差不多的。說是傳了好幾代呢,也沒這個好看。”


    我撲哧笑了。


    “你喜歡你拿去用好了。”


    “那怎麽能行呢?”


    小綠趕忙將那鐲子放了迴去。


    “白家對我有恩的,給我吃飯,給我銀錢,還讓我跟著小姐進宮。我報答小姐還來不及,怎麽能要您的東西。”


    我仔細看了看她,又端詳了會兒那鐲子。


    “是不合適。”


    “就是的啊。”


    小綠煞有介事,於是我挑了個紅瑪瑙鑲銀的簪子,隨手插在她的素淨的發髻上。


    “這個不錯。”


    小綠伸手就要將它拿下來。


    “這太貴重了,是皇上賞給您的,我不能要的。”


    我製止了她。


    “你用著吧。我就一個腦袋,戴不了這許多的玩意兒。再說了,這點子東西沒準就是美人的份例。就這小破地方的,我拿個簪子賞人,沒人瞧見,也礙不著那皇帝什麽事。”


    小綠紅了眼眶。


    “小姐,您對我真好。”她抹了抹眼睛:“小綠真沒用,還讓您在路上吃了這麽多苦。”


    我揉了揉她的腦袋。


    這丫頭,年紀太小,又遲鈍,還不知道她那小姐原身早就沒了的事。


    “不過以後可別叫我小姐了,叫我娘娘。”我指了指外邊:“那些個都是外人。要是捅出去,我頂多就是個教導不嚴的責任,你可是要領罰的。”


    小綠立馬被我嚇得往迴一縮。


    她捂住嘴猛搖頭。


    “這才聽話。”


    我繼續望著外邊發呆。心想這種生活也不錯,悠閑輕鬆又愉快。而且皇宮中美人眾多,隻要我不特意掐尖出頭,那皇帝估計明日就忘了有我這麽個人了。


    倒是小綠,她收了禮物,對我又是親近了幾分。


    “可娘娘啊,我怎麽發現您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我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哪不一樣了?”


    小綠納悶了。


    “就是您以前不像現在這樣。剛來這裏時,您還說要出息的,要出人頭地的。”


    我忽然有些好奇,這原身以前在腦子都在想些什麽。


    “怎麽出人頭地哦?”我問她:“我不過就是個運氣好,撞了大運選進來的普通女子而已,再出息能出息到哪裏去?”


    我同那原身不一樣,她不知道這些彎彎繞繞的。可曾在阿文亞皇室中混跡了無數年的我卻懂,就憑這原身的家世,即便再得寵,能做個妃嬪也就是上了天的運氣了。至於其他的,完全沒有想的必要。


    小綠苦惱地皺起眉頭。


    “可您不是很討皇上喜歡的嗎?我都聽人說了,您是被皇上欽點賜了號的。就是那另一個美人,也是沒有賜號的。”


    她不提起這迴事我還覺得沒什麽。


    可現在,一聽她提起這個號,我就頭疼。


    “這事你別說了。”我煩躁地擺手:“這就是個狗屎運。你就看吧,我這院子要是那皇帝踏進來一迴,我以後不姓白,我跟著你叫綠。”


    小綠更鬱悶了。


    “行了,該做什麽做什麽去吧。”我看了眼外麵的天色:“這天都黑了。趕緊擺飯吧,我在光華殿站了一下午,都站餓了。”


    她這才忙不迭地下去忙活了。


    我抬手捏了捏這具身體的胳膊。


    可以說是很失望了,這胳膊都軟綿綿的,一點子力氣都沒有。


    別說是搞事了,就是多站一會兒,那光華殿上的前例還擺在我眼前呢。


    我還是決定乖乖待在這小破院子裏,孤獨終老吧。


    那塊刻著瞗鳥的玉佩已經被小綠摘下,此刻正放在那堆她拿進來的首飾堆裏。


    我見了,又不免是一陣歎氣。


    她沒規矩也很正常。小綠隻是個農家女兒,家裏閨女太多吃不起飯,這才賣身來了白家。而白家也不是什麽顯赫世家,隻是這迴皇帝心血來潮選秀,正好白家閨女單名一個鹿字,就湊了大運被接來了京城。


    小綠就是個為了充麵子,而在因緣際會下與我相遇的孩子。


    她今年也才十二歲。


    我站起,將這些首飾拿到臥室中,隨便找了個木盒子裝起來。而那塊玉佩,則被我放在了梳妝盒的底層,眼不見為淨。


    冷靜下來後,我發現,其實我並不討厭蒼穹。


    可雖然不討厭吧,但他做出這種事來——無論他與那虎王小女兒有沒有關係,可以當時的情況看來,即便是沒有那麽親密的關係,但兩人之間的羈絆也絕不會少。


    而我又是個十分情緒化的人。


    所以,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我也沒有改變它的必要了。


    反正世事總是這副模樣,哪能盡如人意,又哪能處處有始有終呢?


    我現在能做的,不過就是帶著核心,好好地在這個世界裏生活下來。若是這地方不錯的話,那在這具身體徹底衰竭之後,我就會散去意識,讓能量源寄生於這世界中。


    而至於我與核心,我們會迴歸初始,再變迴能量源中的一縷再普通不過的能量。


    這結局也挺好的。


    “娘娘,吃飯啦。”


    小綠在外麵歡快地喊道。


    我應了一聲,合上了梳妝盒的蓋子,便走到了外麵。


    她正指使著那四個宮女布菜,那副頤指氣使的模樣,簡直是像極了個得勢的小人。不過我知道她本心不壞,隻是年紀小,又難得有了些權力,不禁想顯擺下而已。


    “行了,你們也別忙活了,都下去用飯吧。”


    我揮手清退了宮女,隻留下小綠。


    然後,我給她手裏塞了一碗米飯。


    “這怎麽能行呢?”小綠又是嚇得要將飯碗放下:“剛進來時,嬤嬤有同我們講過宮中的規矩的。”


    “你拿著吧。”


    我拿起筷子,拉開凳子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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