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錯了。”


    我低聲說,或許是聲音太低了些,馬兄大聲在我耳邊“啊”了一聲。


    “唉。”我真的有些無奈了:“我是說,你想錯了。”


    我抱著竹板,繞過麵前的馬兄,往來時的方向走過去。


    “咋我就想錯了啊?”馬兄快步跟過來:“妹子你說清楚啊,你馬哥聽不懂你這樣彎彎繞繞地講話。”


    我突然有些後悔為啥要認識這麽一個活寶。


    不過既然已經認識了,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好好地與他解釋一番:“就是我的意思是,不是蒼穹使計纏著我。是這次我做得太過火了,感覺有些對不住他,所以迴家這件事就打算先放一放。等他傷好了再說其他。”


    馬兄投射過來一道懷疑的小眼神。


    我坦然地看迴去。


    ......


    “行吧行吧。”最後還是馬兄妥協了:“這是你自己的決定,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不過啊,”他抬頭看我:“你這妹子我看著投緣。而且這性格吧,太單純估計容易被騙。這樣吧,我跟著你走一遭,你沒意見吧?”


    我搖頭。


    “當然沒有。”不過想起來蒼穹,我又問了他:“剛剛是不是你把他給踢傷了?”


    馬兄瞪大著一對銅鈴般的馬眼瞧我:“你說我行嗎?”


    仿佛是說到了什麽好笑的地方,他笑了兩聲:“你瞧瞧我的模樣,再瞧瞧那隻鳥。人家可是猛禽。我呢,我一個草食動物,見到他逃命還來不及,你以為我與他大戰三百迴合,把他給打傷了啊?”


    “真不知道你這姑娘整天地都在想什麽,常識一點都沒有的。”


    我被他說得有點不大好意思。


    不過這怪不得我,我覺得自己是留了手的,而蒼穹又傷成這個模樣,讓我一時間慌了手腳。


    現在陡然想起來,的確,那傷傷得有些過於重了。


    可能是蒼穹與馬兄搏鬥時,不小心被自己誤傷的?


    我想了想,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


    想了許久,我還是沒有想出一個確切的頭緒來。


    “算了算了。”我嘴裏說著,腳下加快了腳步。蒼穹還傷著,我小跑地迴到那條溪邊。


    還好,蒼穹還在那裏,沒有消失。


    我小跑著去往他身邊,旁邊的馬兄瞧見我這副雀躍的模樣,不屑地咂了咂牙花子。


    我才不在意他怎麽想,隻是蒼穹這個模樣......我看了看他虛弱而慘敗的麵容,小心地搖了搖他。


    “蒼穹、蒼穹......”我小聲喚他,蒼穹疲憊地半睜開眼。


    “嗯。”他氣若遊絲地應了聲,那副模樣瞧得我心裏又是一陣難受。


    我不敢再耽誤,但手頭上也沒有潔淨的布料。想了想,我解開外衣,撕下了中衣的腰部部分,然後將它浸入清澈的山泉裏。


    “真是沒眼看。”


    馬兄小聲地嘟囔了一句,噠噠噠地跑入後麵的樹林內,大概是眼不見心不煩的意思。


    我小心地扒開蒼穹受傷的部位,清理著破皮的地方。剛剛不大看得出來,現在這樣才讓我真正地看清了他到底傷得有多重。隻見那條傷口,從他的翅中起,一直劃拉到他的翅尖,拉開一條既長又深可見骨的傷口。


    看起來尤為猙獰。


    蒼穹眯著眼靠在樹幹上,對於我的動作,他沒作出任何反應。隻是額間細密的冷汗暴露了現在他隻是在強忍著痛苦。我不由得加快了動作,他的模樣讓我的心裏似乎也起了一分怪異的感覺。


    這是什麽感覺,我不大明白。不過像是有一根針紮在我胸口的肉上,輕輕地一下又一下,雖然不痛,但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這到底是什麽?


    我正苦惱著。


    蒼穹忽然抬手,撫上我的側臉。


    他沒說話,隻一下接著一下用拇指摩挲著我的頰邊的軟肉。


    我感覺那正紮著我心髒的針似乎是突然加重了力道,它也一下接一下地,像是要喚醒我心髒深處埋葬著的某種感覺。我抬頭看著蒼穹,見到他眼裏明光閃爍。


    我想要開口,隻是喉嚨酸澀著,我也不知自己該要說些什麽。


    我根本說不出來。


    ......


    “白鹿,你是地靈。”


    驀然,我的腦海中忽然響起了這句話。


    這是天道說的。


    隨著這一聲轟然傳來,那縈繞於我心頭的陌生的感覺忽然如潮水般褪去。我看著蒼穹,頭腦又恢複了往日該有的冷靜。


    是了,我是地靈。


    蒼穹對我再重要,那也不過是千萬生靈中的一個而已。我怎麽能因為他而失去了作為一個地靈的本心。


    是我錯了。


    蒼穹失力地放下手臂。


    “我會等到你恢複後。”我清理著他的傷口,與他說了我的已然決定好的計劃:“然後,我會利用法陣中剩餘的力量迴家。其餘後果,我都會與天道解釋。”


    我歎了一聲。


    “你放心。”我低落著眉眼,與蒼穹說:“我做錯過的事,我會自己承擔,絕不會牽涉到你。”


    蒼穹沒有迴話。


    他抬頭看向別處,那裏鳥鳴悠悠、綠葉盎然,端的是一派生機。


    我看向蒼穹。


    他的神情平靜而坦然。


    “你信前世嗎?”忽然地,他問我。


    我下意識想搖頭,但想起馬兄這個實例,我遲疑了。


    “你信?”


    蒼穹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他沒有迴答我。


    “我隻是想。”他忽然開口,轉過頭來看著我:“假如有前世的話,你該是什麽樣的。是不是,也像現在一樣,冷情冷心地像塊捂不暖的寒冰一樣?”


    “我不是寒冰。”


    我忽然有些生氣了。


    他難道就看不見我對他這麽好嗎?一塊冰塊有可能會對人這麽好嗎?


    假如有的話,那就讓它趕緊聯係我,我好將它搶迴家,讓它也暖暖我。


    蒼穹忽然笑了,那笑容虛幻得就像晨間的霜花一樣,好像隻需要一線陽光便能融化。


    “是,你不是冰塊。”他自嘲地搖頭:“可不是冰塊,卻勝似冰塊。”


    ......


    我瞟了眼他的傷口,轉而埋頭繼續幫他清理。


    他是個傷員,還是個因為我而受傷的傷員。


    我想了想,我是不該與他計較的。與他計較未免顯得我這個人太過蠻橫,不講道理。


    雖然,他這麽說,我聽了真的是覺得很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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