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中,最為高峻的峰頭便是神子峰。


    我與馬兄一路行走,自半夜走到晨曦從我們身後漸漸露出些微光芒來,也還沒走出腳下的這座峰頭,更罔論到神子峰了。


    它就像一個近在咫尺的海市蜃樓,明明就在眼前,可我倆走啊走,卻死活走不到過去。


    經過大半夜的跋涉,馬兄早已是累了。


    他在我身後喘著粗氣,這樣的身體素質,倒讓我有種感覺。他這具馬的身軀大概隻是徒有其表,畢竟在我的看法中,馬是一種接連不斷跑上三天三夜也不會有任何事的神奇物種。


    要是這麽嬌氣,又怎麽可能被人類馴養,專做趕路的工具呢?


    不過,看到的馬兄模樣......


    我想,要麽是馬這種物種與我想得不同,耐力沒那麽強;要麽就是,馬兄乃是馬中的敗類。畢竟就他那副大腹便便的模樣,說是懷了小馬快要生產的母馬,也是會有人信的。


    “丫頭。”馬兄在我身後大喘氣地說話:“你走了一晚上了,就沒有點累的感覺嗎?”


    我搖頭。


    “還好。”


    畢竟我是地靈,看著是在走路,其實他又怎麽能知道我的能量來源乃是世界中的本源力?隻要還有一絲本源力,我的能量就永遠不會衰竭。畢竟其他的生物是依賴進食來獲得外界的能量,而我......


    或許也並不算是個生物吧。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個啥玩意兒。而也沒有那個生物學家會來研究一個種群數量隻有一的奇怪物種。畢竟,我同我的父親,嚴格意義上來說,已經不算是同一種東西了。


    哪怕我們很久很久之前,的確是父女關係。


    但經過天道運作的種種幹涉,我們兩個早就不知道成為了個什麽。


    沒準是與那傳說中的神子一樣的玩意兒。


    “真是變態啊!”馬兄大唿:“你就沒有一點餓的感覺?或者說,你困不困,想不想睡覺?”


    我又搖頭。


    “沒有。”


    “你是神仙啊!”馬兄苦著臉與我抱怨:“我可要餓死了。丫頭我同你商量個事,你就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放我去吃會兒草,再讓我找點水喝喝行不行?”


    我看著遠處由灰色石牆包圍起來的城鎮,那裏正起著陣陣炊煙。現在已然是早上了,而半夜裏發生的那場混亂也已平息了——當然這隻是表麵上看起來的模樣。


    現在我這個始作俑者消失了。以我的了解,無論如何,天玄派都一定會派出一小部分人私下來尋找。


    尤其是蒼穹,他又正好在那裏。


    我也不清楚他會怎麽做,可心裏卻隱約有些期待。


    我想,我還是對他有點感情的。隻是比起他對我的感情——我也不大明白他那種感情由何而生。我是一個很相信邏輯的人。但感情這種東西,太過虛無縹緲。我抓不住它,卻也無法用正常思維來解釋它。


    所以臨到頭來,我自亂了陣腳,就隻能一跑了之。


    我想,或許我同蒼穹,壓根就不該相遇,做個陌生人該是最好的結局。


    馬兄也順著我的眼神看過去。


    “你還惦記著那小夥啊?”他問我。


    我搖頭,但搖了一半便又停下了動作。


    “我不知道。”我心生困惑,對此也不大解釋得清。


    也許我還是不要解釋得好,但不知為何,這時候我就格外想同馬兄說說我心中的疑惑。


    我想他會明白我困惑,畢竟他看起來似乎是一個有經驗的過來人。


    於是我便同他說了:“其實我不討厭蒼穹。”


    馬兄麵露疑惑。


    我想起來馬兄並不認識他,便又同他解釋:“蒼穹就是你說的那個小夥。”


    這下他明白了,點了點頭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但不知怎麽地,突然被打斷後,我又不知道該怎麽說了。於是便從我對他最初的印象說起:“我頭迴認識他,是覺得這個生物話多又呱噪。因為那時我犯了錯,被關在時空縫隙中,那裏黑得很,又隻有我一個人,所以他忽然出現倒也沒讓我害怕,反而多了一分安全感。”


    “因為他讓我覺得,原來那裏不隻有我一個人,還有別人一起陪著我。”


    想起以往的事,我的心情不由得放鬆了,也不覺得將這麽私密的事情說與一個認識不過半天的人,其實是一件十分尷尬的事。


    而馬兄也是,他不看著我,讓我戒備的情緒又下意識地放鬆了不少。


    於是我幹脆將那些原本隻藏在我心中,偶爾用於懷念的小事一件件一樁樁地拿出來說與他聽。


    “我們總時不時地聊天。他忽然地出聲、但有時又忽然不知所蹤,不過有他的陪伴,就讓我覺得其實被關在那裏,也不是一件很難熬的事。”


    “他告訴我,他在的地方,有個地方終年冰雪,他就住在那裏。”想起這件事,我不由得笑了:“我問他,那住在不是很冷?他告訴我他有很厚的絨毛,不怕冷。我當時就想,他大概是同西西星的火焰鼠一樣。因為那種生物也住在西西星的極北處,可皮毛卻能特別厚實,還能自動發熱,是一種很好的禦寒物。”


    “所以那小夥是一隻老鼠精?”馬兄看了我一眼,問。


    我搖頭:“不是,他是一隻鳥,翅膀特別大,飛起來很快。”


    說起蒼穹,我不由得有些自豪。


    “他是我見過最好看的鳥。”


    “那是你沒見過鳳凰吧。”馬兄瞅了我一眼,眼裏帶了些許嘲笑,似乎我是個沒什麽見識的鄉野丫頭。


    我張了張口,然後又閉上了。


    這話我沒法反駁,因為我確實沒見過鳳凰,也沒聽說過。但假如我同馬兇手說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鳳凰這件事,他大抵會毫不留情地嘲笑我一頓。


    但我是一個自尊心極高的地靈。


    我不能讓他瞧不起我,就為了這種我並沒有見過的生物。


    於是我抿緊嘴,再不同他分享我的蒼穹了。


    我瞟了他一眼,心想他不懂蒼穹也是很正常的。


    就他那樣肥胖的馬,無論如何也比不上蒼穹的一根羽毛。畢竟,在我看來,蒼穹的一根羽毛都透露著天空的氣息,哪裏是他這匹渾身上下除了肥胖二字外,就隻剩下肥胖二字的胖馬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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