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


    蒙麵人從他手中抽出長劍,又是一劍刺了過去。


    他知道,拾兒是斷然不會離開渝州的,這個人無論用什麽方法知道了拾兒,也不會與她走在一起。


    葛中離伸出另一隻手又是握住長劍,他能明顯感覺到這一劍的殺氣並沒有上一劍那麽重了,他知道這個人已開始動搖,又繼續近身說道,“騙你做什麽,拾兒說了,要和我一起去長安尋你來著。”


    聽到長安兩個字,蒙麵人突然就收了手。


    他知道,紫金竹簡裏的秘密,他被派去了長安,這件事,拾兒是寧死也不會對外人說的,這個昆侖奴麵具,到底是什麽人?


    “現在,你總該相信我了吧。”葛中離扯下了一塊衣襟包裹在手上,這傷,倒也是沒白受。


    “拾兒呢?”


    “應該,被抓進去了。”葛中離揉著手心,仔細瞧著周圍的一切,怎麽看都不像是有機關的樣子。


    “糟了。”


    “怎麽?”


    “那裏麵,有麻煩的人。”


    “另一個昆侖奴麵具?”他的眼睛閃起光澤,他最關心的問題,也是最不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可能。”


    “可能?”


    “我不確定他是不是在裏麵……”堂昭鈺猶豫了一下,又接著說道,“我……跟丟了。”


    “我們先找到地方進去再說。”


    “沒有地方。”堂昭鈺搖了搖頭,“這間屋子我已經研究了好些天,根本沒有地方能進去。”


    “你這些天一直在這裏?”


    “是啊,早知是現在這樣,我就不該等那些人走了之後再進來。”


    “你去過那個村子?”


    “當然。”


    葛中離的眼神更加奇怪,“那你有沒有見過一個隻剩下半張臉的人?”


    “見過。”


    “他沒有攔你?”


    “攔了。”


    “那你是怎麽到的這裏?”


    這一次,奇怪的眼神變成堂昭鈺了,“你們江都的人,都是一根筋?”


    “你說什麽?”


    “不是隻有人走的路,才能叫路的。”堂昭鈺覺得有些好笑,笑看這樣一個人怎麽能問得出這樣幼稚的問題,“你們江都的人走不通的路,我們渝州,可是有千萬種法子都能找到這裏。”


    葛中離此時並不想與他爭論什麽,他隻知道,多耽誤一刻,拾兒就多一分危險。


    “你剛才說,這裏根本沒有其他的路?”


    “有。”堂昭鈺走到燭台前,在那片空蕩蕩的地方停下,“鬼門的路,隻有每個月鬼王娶親的日子,才會從裏麵打開。”


    他話音還沒落,身前站著的那塊空地,已經裂開。


    堂昭鈺驚奇地看著葛中離,葛中離也在吃驚地看著他。


    “你這嘴,莫不是開過光的?”


    葛中離語氣像是在調侃,可是他的表情卻很嚴肅,他的眼睛已經死死盯住了裂開的地縫。


    “若是開過光,我一定先許願讓你變成一個不足三尺的侏儒。”堂昭鈺笑納了他的調侃,隻是迴了他一句,因為葛中離實在是很高,他也實在是很不喜歡仰著頭去看人的。


    “看來,還真的開過光。”葛中離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並不生氣,對於身形高大這一點他也從來都是以之為傲的,“瞧,侏儒已經來了。”


    地板從中間裂成了兩半,紫氣繚繞。


    自霧氣中跳出來一個垂髻小童,看上去也就八九歲的樣子。


    小孩子的身高不足三尺,若不是他手中提著一盞燈籠,照亮了他那張稚嫩的臉,還真的會被人認作是侏儒。


    小童的臉紅撲撲的,看起來又可愛又親切。


    這張臉,很眼熟。


    葛中離瞧著他,他認出了,這是村中學堂裏的孩子,但凡他見過的人,就永遠都不會忘。


    這張臉,也是那其中一張紙人的臉,紙人還躺在地上。


    小童咯咯地笑著,燦爛得能開出一朵花來,在他們麵前恭恭敬敬地一拜。


    此時看上去,真像是年畫裏蹦出來的善財童子。


    “兩位先生怎麽現在才來?大老板已經恭候多時了。”


    說完,小童便又縱身一躍,跳迴了他方才鑽出的地縫中。


    堂昭鈺與葛中離麵麵相覷,這孩子為什麽會將他們認作那兩個人,他口中的那兩個人又是誰?


    這到底是弄巧成拙,還是請君入甕?


    可就算明知是刀山火海地獄油鍋,他們也非去不可,隻因那裏還有人等著他們。


    冗長的暗道,錯雜的小路,若不是那個小童一直提燈在前麵引路,他們隻怕也要在這裏兜轉上幾大圈才繞得明白。


    荒無人煙的山神廟?


    他們來到這裏,隻怕是要重新定義一番。


    他們實在是想象不到,這清貧的村莊後麵,竟隱藏著一個偌大的銷金窟。


    一群群的人坐在賭桌旁,不思歸去。


    他們的旁邊,站著幾個手托酒盤的童子,每一個小童,都和那些村裏的孩子,和那些紙人長得一模一樣。


    一屋子裏,骰子聲,吆喝聲,骨牌聲,謾罵聲,嬉鬧聲,聲聲入耳。


    有人快活有人憂,在賭桌旁,誰又能真正解得了世間愁?


    可這些人,又是從哪條路上過來的,肯定不是村裏的那一條。


    他們有很多疑惑的問題,卻連一個都不能問。


    他們要保持沉默,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什麽都不做,才不會出錯。


    小童帶他們穿過了前堂,到了一條安靜的長廊,安靜得再沒有一點聲響。


    “這是?”長廊上站著一個老人,身形佝僂拄著拐杖,看到他們那兩張昆侖奴麵具和黑紗蒙麵的臉時,皺起了眉,尤其是看到那個昆侖奴麵具,他的臉上寫滿了驚訝。


    “大老板的客人。”小童冷冷地說道。


    “大老板來了?”


    小童點了點頭,手負在身後,高昂著頭嗬斥道,“大老板一年才來一次,仔細伺候著,稍有疏忽,小心你的皮子。”


    他的聲音稚嫩又嚴肅,聽起來極為不協調,可看起來,這小娃娃倒像是這老頭的上家。


    老人聽罷,默默點了點頭,便轉過身去,“隨我來吧。”


    老人看到葛中離的時候眼中驚訝的神情,葛中離全都看在眼裏,可比這老人更驚訝的,是葛中離。


    因為他已看到,這不是別人,正是這個村的村長。


    果然是他?


    他想起昨夜在草堂與張疏狂的一番對話,他與拾兒就在猜測這個村長有問題。


    現在在這裏遇到,那答案也就已經不言而喻了。


    可是一想到那個人看著他的眼神,他是否也已經認出了他呢?


    雖然他帶著昆侖奴麵具,可拾兒也說過,像他這樣身形的人,想不被人記住都很難。


    老人佝僂著身子,慢騰騰拄著拐停在了一扇門前。


    他先是咚咚咚有節奏地敲了三下,又隔了好一會兒,又咚的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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