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中的人,身上的確紋著陰陽魚的圖騰沒錯。


    可是並非每一個進入判官盟的人,都會過我的眼。


    他們有他們自己想要隱瞞的秘密,如果這些帶著昆侖奴麵具的人我都能一眼認出是誰,那他們帶著麵具還有什麽意義?


    這些人,師父師娘應該都是見過的。


    我隻不過是他們的弟子,卻並非判官盟的繼承人,陰陽子才是,不認識這個人也不無可能。


    我想,陰陽子一定是都知道的,或許,迴去也可以問問他。”


    “就他?一個九歲的小屁孩?”環兒心中有些不服氣,“葛大哥,明明你才是陰陽判官最得意的親傳弟子,判官盟之所以與其他門派不一樣,就是因為自古以來能者為賢,不能因為陰陽子是他們親生的孩子,你就非得屈身對他也言聽計從。”


    “環兒,你轉過來。”葛中離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沉重,他平時很少發怒,所以他發怒的時候也最是嚇人。


    “我為什麽要轉過來。”環兒的聲音已小得連她自己都快聽不見了。


    “我要你看著我,我現在說的每句話,你都要一字一句地給我聽清楚。”


    “你說,我聽著。”


    “平時,你怎樣胡鬧都行,我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陰陽子不行,判官盟不行,我決不允許有任何人,對判官有二心。你若是敢有半分壞了判官盟規矩的想法,這天底下就隻剩下一個去處,那個人人都不想去的去處,你聽明白了麽?”


    “明……明白,那……那……南山客前輩,要去哪才能找得到他?”


    環兒咬著嘴唇,支支吾吾地問著。


    “寒山與南山本是生死之交,隻可惜,一個動了凡心,一個了了凡塵。自從劍聖寒山客銷匿江湖之後,南山客前輩也從此寄情於山水,成為了那人外的人,天外的天。若非有緣人,自是不可能見得到。”


    “真是可惜,南陽之交的兩個人都是赫赫有名的劍客,卻在一夜之間都隱退了,可惜了如此精妙的劍法,都已失傳。”


    “不見得。”葛中離若有所思地說著,“其實我早有聽聞,南山客前輩確有傳人,至於是誰,就不得而知了。”


    “第六個,自然就是你方才所言的綠猗先生了,這個不用多做解釋,葛大哥你直接說最後一個人吧。”


    “這最後一個,便是雲遊四海的普方大師了。”


    “普方大師?我早年在青州還與他有過一麵之緣,可他早已不是紅塵中人,真的會知曉那個人的來曆麽?”


    “那你可知,普方大師摒棄俗塵之前,是什麽人?”


    環兒搖了搖頭,瞪著圓圓的大眼睛看著他。


    “長安金刀門的前門主,蘇正。”


    “他是金刀門現任門主蘇與的爹?”


    環兒聽到這裏嘴巴張大得能塞進一個拳頭,在這個江湖上,人們聽到死神的名諱聞風喪膽,是因為對未知的恐懼,可如果聽到蘇與的名諱落荒而逃,那一定是因為深知這蘇與的手段。


    知道了這普方大師竟是金刀門主蘇與的爹,環兒此時卻很不得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這七個人中,要麽早已仙逝多年,要麽隱於塵世遍尋不著,要麽,根本就不可能去問。隻有綠猗先生,久居長安郊,是唯一能找得到的線索。隻是傳聞此人脾氣古怪,不喜見外人,所以這次,我一個人去。”


    “那你幹嘛不直接迴江都,問問拈花堂主,她是飲風閣的人,興許她也會知道些什麽呢。”


    聽到拈花堂主的名字,葛中離的臉上泛起了一層紅暈,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說出,“她不會知道的。”


    “你怎麽知道?”


    “我就是知道。”


    環兒打量他的眼神變得怪怪的,嘟著嘴,“奇怪,我還以為你會很願意見到她呢,沒想到,你卻要找個借口躲著她。”


    “環兒。”葛中離將手中的那把假的七齒穿魂鉤交到了環兒的手中,“你迴到江都後,務必把這個交到拈花堂主的手中。之後怎樣做,她會告訴你的。還有,你帶著這幾個人,將棺材中的人交與陰陽判官,這件真假大漠飛鷹之事甚為蹊蹺,我懷疑這與我們之前調查的另一起事件有所關聯。”


    “你不隨我一起迴江都?”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個人,我一定要查出她的底細。”


    他迴望了一眼飲風閣的方向,這些人再危險,在他心裏已遠不及那人萬分之一。


    “我不,我要和你一起去長安。”環兒甩手將七齒穿魂鉤丟到了地上,“我才不去幫你見你的拈花堂主。”


    葛中離聽到她這樣的話,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別說他與那拈花堂主並沒有什麽,就算是有什麽,也輪不到這個小丫頭來置氣,“環兒,你已經長大了,能不能學著懂事一點,別再那麽任性。”


    “我不!長大了,懂事了,就沒有人再疼了!我就是要你心疼我,不放心我,保護我,陪伴我,一輩子在我身邊看著我!”


    她所有的不可理喻,都隻是為了讓他更在乎她一點點,哪怕隻有一點點。


    他沉默了,他也隻能沉默。


    她不是不懂事,她什麽都知道,她已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他知道,無論如何,他是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的。


    “你怎麽不說話了?又在想你的拈花堂主麽?”


    葛中離的眼中透射出一道淩厲的寒光,在法理前,容不得講人情,“判官盟的規矩,你還記得多少?”


    “我知道了,一切以大局為重。”環兒蹲下身子,有些委屈,卻還是重新拾起了被她丟落在地的七齒穿魂鉤,“隻是那長安城兇險萬分,金刀門的蘇與……”


    提到蘇與這個名字,環兒的手就開始瑟瑟發抖,聲音也跟著顫了起來,“他是個不講規矩的人,你……你萬般小心。”


    葛中離剛想再說些什麽,卻察覺到一陣很不對勁的風,“這個速度,好俊俏的身手。”


    隻是,在這渝州城內,能夠這樣來去自如的高手,不可能不被飲風閣內的那個人有所防範,如果是他們自己人,又為什麽光天化日下用這樣隱蔽的方式在城中行動?


    莫非,這裏還有像他們一樣的不速之客?


    “什麽?”環兒的武功不及他,自然也很難察覺到有身手比她高的從這裏一閃而過。


    “事不宜遲,你帶著人速迴江都,我先行一步。”


    葛中離話音未落,人已不見,他追著剛才的影子一起走了。


    “什麽嘛,說走就走,討厭的葛大哥。”環兒手中攥著的長鉤在空中叮鈴作響,又剩下了她一個人。


    她看著長鉤,臉上有些不自覺的紅暈浮了上來。


    有些事,她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葛中離。


    隻是到了最後,她還是沒有說。


    她曾細細迴想過,為什麽那個“鬼頭張”給她“哥哥”送這把鉤的那天,她竟沒有看出一絲破綻來?


    她迴憶著,最後一次見到她確信是真的哥哥的時候,那一天,他好像對自己說,被派去了哪做什麽任務。


    “淮南!對,就是淮南!”


    有些事情浮於表麵,交織錯落,但卻總是差著一個穿針引線的人。


    他為什麽會去淮南?


    淮南有什麽?


    飲風閣的赤雪堂,不就正正好在淮南?


    一定是他們,所以那個紅衣女人,才能信誓旦旦地揭開她都不知道的秘密,才會那麽確認這個人是假的。


    這一切,一定都是飲風閣的陰謀,那個鬼頭張,誰知道是不是假的,說不定都是飲風閣裏那個女人排演的一出好戲。


    然後……然後……


    然後的事情,她還沒有編出來。


    可是,這一係列的想法已經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裏,現在她所認定的,就是這一切都是無殤的陰謀,她一定要去淮南揭開他們的陰謀。


    早在飲風閣的時候,她就已經想起了這些,隻是,她一直沒打算告訴葛中離。


    尤其是,看到葛中離對宮雪雁那麽信任的樣子,她就知道,即使說了,葛中離也不一定會認同自己的想法。


    環兒將七齒穿魂鉤交給了其中一個昆侖奴麵具,“你們迴到江都,將這把七齒穿魂鉤和棺材裏的人都交給陰陽判官處理,切記。”


    “這……”其中一個戴麵具的人開了口,“方才葛兄弟不是說過,這個東西,要交給飲風閣的拈花堂主的麽?”


    “你們懂什麽?飲風閣的人你們也敢信?葛大哥為人正義耿直,所以才容易輕信他人,可是陰陽判官明察秋毫,一定會做出最正確的決斷。試問,你們是信任判官,還是飲風閣的人?”


    信誰,不言而喻。


    他們這些人,自然是更信任判官多一些的。


    “環兒姑娘,東西交與我們,你要去哪?”


    環兒低著頭忖了一會兒,不能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去向,不然有人悄悄告訴了葛中離,被他阻攔了怎麽辦。


    她要做的,就是以一己之力,去淮南查清楚真相,揪出這幾個女人的狐狸尾巴,然後在葛中離麵前風光一把。


    “不關你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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