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嬌打死也沒有想到,自己在這個世界能壽終正寢。


    八十歲的她已經老得看不清什麽東西了。


    戚庭蔚躺在她的身邊,側身看著她,目光同樣混濁,顫巍巍的也緊緊的握著她的手。


    他們都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


    戚庭蔚的嘴角噙著笑意,另一隻手把她耳邊的鬢發朝耳後壓去,他的動作輕柔,一如年輕時一樣。


    這是一個溫柔了半生的男人。


    二十八歲以後,他漸漸恢複了當初的野性,但一顆心又因為他心愛的女人沉澱下來,他的世界隻剩下幸福。


    也不知道是誰溫暖了誰。


    他曾經以為自己有一天會膩,但是事實證明,四十多年過去,他的心還是猶如當年一樣熱忱,他依然為了她的一個吻而麵紅耳赤,隻要涉及聞嬌的事情,他沒有一件不會上心。


    時光消磨不了他的深情。


    誰言蹉跎?


    他太高估自己了,眼前這個優雅的老去的女人,他愛她如初。


    他愛她被歲月染白的頭發,他愛她為了給他做飯而粗糙皺皮的雙手,他愛她笑起來眼角生出的褶皺,他愛她一把年紀還幼稚的調戲他的模樣……


    他愛她的一切。


    他太低估時間了。


    一輩子太少了,不夠,遠遠不夠。


    他還想和她有下一世。


    最好是生生世世。


    功業隨時可以建,揚名收利的方式有很多。


    聞嬌的時間不多。


    聞嬌隻有一個。


    戚庭蔚忍著心悸,湊過去親了親聞嬌的眼角,聲音喑啞而不失繾倦:“阿嬌,對不起。”


    這句話說得突兀,本來昏昏沉沉的聞嬌睜開了眼睛,看著旁邊一頭白發的男人,好笑的問:“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怎麽突然道歉?”


    戚庭蔚沉吟了片刻,最後微微閉上了眼睛,開口的語氣很輕很輕,他喃喃著,更像是在自言自語:“病毒的事情,是我騙了你。”


    “嗯?”聞嬌眼皮掀了掀。


    “我發現那是不屬於這個世界應該有的東西。”戚庭蔚睜開眼睛,看向聞嬌的目光一瞬間變得灼熱起來,灼熱裏滿是瘋狂的味道,他說,“阿嬌,是不是解開病毒,你就會離開我?”


    聞嬌一怔,“你……”


    “所以我偷偷瞞著你改了程序,我曾經跟你說殺死了病毒的話都是騙你的,那病毒超級頑固,我用了近萬種方法都沒能把它殺死,最後……”戚庭蔚摟住聞嬌的手倏然收緊,“最後我把它慢慢分離出來了,分離需要花費的時間,是五十年。”


    “也就是今天徹底分離。”


    是的,分離進程裏,其他功能都無法啟動。


    223根本沒辦法開啟脫離世界的程序,聞嬌自然也沒辦法離開這裏。


    他就是這樣,困了聞嬌一輩子。


    見聞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戚庭蔚失神的笑了笑。


    是的,他的阿嬌多麽的善良啊,都沒有責怪他半分。


    這樣的她,他怎麽舍得放手?


    也許是看到了時間盡頭,戚庭蔚眼角有清淚滑下,歎息的聲音想起:“可是我後悔了,阿嬌,五十年根本不夠……”


    他貪心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向死寂的223突然叫了起來:“沃日沃日,居然過去五十年了,我怎麽什麽都不記得了,難道我一覺睡了五十年?宿主宿主,都是我的鍋,我錯了我錯了,我們馬上脫離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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