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的人按照自家主人的命令來到了一片峽穀,他要找的人就在峽穀的最深處。


    走在峽穀底部,送信人覺得這地方很是普通。黃沙漫漫而過,曠遠蒼涼是峽穀的風格,一眼望去,竟然連一點綠色也沒有。


    普通的峽穀,裏麵住了一個不普通的刀客,然後它有了一個名字——刀客峽。


    “真不知道這位爺是怎麽想的,一身驚人的本事卻甘心住在這種破地方。”送信人心中一陣嘀咕,“我等會兒一定要恭敬點,若是那位爺能賞麵指點我兩句,一流境界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送信是下人的活,但他送信的對象是宗師,所以他有二流中期的實力。


    走著走著,前麵的路越來越窄,最後隻能剛好讓一個人通過。


    大約走了幾十步,前麵豁然開朗,一片綠色草地出現在送信人的眼前。


    草地上方有一間竹屋,到了,那人就住這裏。


    這人氣沉丹田,然後大聲喊道:“沙無依前輩,我家主人給您帶來一封信,請您現身一見。”


    他一連喊了三遍都沒人答應,直到第四遍,“嘎吱”一聲竹屋的門開了。


    “唿!”


    一陣急風襲來,這人隻覺那扇竹門傳來一股絕強的吸力,一下子便將他吸到屋子裏。再睜眼,一個身穿麻衣的中年男子出現在他麵前。


    “金我有這家夥居然來信了,真是稀奇。假如要是大事,他卻派你這隻蟲子來煩人,那今年他那份罪都繳納就別想要了。”


    臥虎山脈有一種傳言,罪都雖然是金我有的地盤,但賺的錢卻是三大宗師平分。


    然而,送信人卻知道這不僅僅是傳言,所以他隻能壓低腦袋,默默降低存在感。


    自言自語地說完那番話,沙無依朝他伸出手,冷漠地說道:“信,拿來。”


    “是,大人。”


    送信人恭敬地拿出一封信,雙手捧著送到沙無依的手上。在來之前,他還想著怎麽表現,但看到沙無依的第一眼他便熄了這種作死的心思。


    原因無他,沙無依身上的氣勢太濃了。盡管他沒有盯著送信人看,但那股隱晦的刀意卻令送信人如芒在背,他就像一隻老鼠般不敢在貓的眼前蹦躂。


    且說沙無依,他接過信的時候明顯滿不在乎,因為他看不起金我有。


    臥虎山脈共有三大宗師,分別是罪都的金我有、鳥絕山的周輕羽還有他沙無依。前二者出名比他早,但實力卻都比他弱。


    他是純粹的刀客,自然看不起前兩人。一個掉進錢眼裏、視財如命,一個是專門欺負女人的采花賊,都不是純粹的武者。


    看不起一個人,自然看不起他的一切,包括他的信。


    沙無依在心中冷笑道:“金胖子這家夥居然敢給我來信,真是膽肥了,莫非他以為某家的刀不利嗎?”


    “等等,這是……”


    看到後麵,沙無依突然臉色劇變,渾身氣勢如海水般壓向周圍。與此同時,外麵的峽穀兩側也驟然爆發出強烈的刀氣,似乎在與沙無依唿應。


    送信人頓時被殃及池魚,他站在沙無依旁邊,整個人頓時被無形的刀氣劃開一道道血痕。尤其是臉,他即使不看也知道已經血肉模糊,肯定毀容了。


    盡管臉上火辣辣的疼,但他不敢出聲,隻是咬牙硬挺著。


    臉毀了不要緊,若是發出一點聲音,他相信就連這條命也得交代在這裏。


    然而,實在是太疼了,無形的刀氣割開一片片肌膚,就像在被千刀萬剮。為了轉移注意力,送信人抬頭朝外麵看去。


    這一看,不得了,峽穀兩側竟然噴射出一道道銀白色的刀氣,整個峽穀成了刀氣海洋。


    此時此刻,刀客峽才名副其實。


    “嘶,難道那個謠言是真的?”送信人心中一驚,“刀客峽本來沒有峽穀,那一道長達三百米的峽縫是被沙無依前輩一刀刀劈出來的,這怎麽可能?”


    然而,這或許就是真相,因為那些銀白色的刀氣明顯帶著沙無依的氣息。


    幸虧峽穀兩側的刀氣達不到無形無相的程度,否則刀客峽會成為真正的絕地。


    過了十幾息,外麵暴動的刀氣逐漸散去,沙無依終於冷靜下來了。


    看完信之後,沙無依怔怔地看著遠方,似乎是在迴憶。


    他此刻有些蕭索,連說話聲也少了一絲淩厲:“告訴金我有,這份情我領了。你迴去告訴他,三個月……不,一個月內,我要看到那隻老虎和那個蹩腳劍客的腦袋。”


    緊接著,沙無依從懷裏掏出一把銀白色、寸許長的小刀,一邊扔給送信人,一邊說道:“把這個給金胖子,就說我欠他一個人情。”


    送信那人接過寸許長的小刀,刺啦,掌心突然被開了一道口子。血流了下來,但他卻傻傻地看著那道傷口,驚叫道:“這是刀意!”


    沒過多久,送信人迫不及待地走了,他終於明白宗師武者不僅僅有機緣,還代表著危險。


    一時間,竹屋裏隻剩下一個寂寞蕭瑟的沙無依。


    他望著天空,用細微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道:“花彩衣,你留在世間的最後一樣事物也沒了。”


    似是呢喃,似是自語,似是傾訴……


    他憤怒的理由隻有一個,豔虎或者說花小豔,是他的兒子。換句話說,當年強要了花彩衣的人就是沙無依。


    這是一個很曲折的故事。


    當年意氣風發,天才刀客肆意天涯。手中刀、心中氣,在這江湖中快意恩仇。


    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聽到了花彩衣那“臥虎山脈第一美人”的豔名,於是便順著心意去一睹芳容。


    結果是,人見了,心也空了。


    花彩衣是女人,但她不喜歡男人,而是喜歡女人。按理說,他沒有一絲機會。


    但那又何妨?好男兒要何物,但憑手中刀、且自取。


    彼時,花彩衣是二流武者,但他卻是一流巔峰。然後,理所當然的,他得到了花彩衣,盡管後者並不情願。


    與花彩衣相處的時間,是他一生中難得的甜蜜時光。他沒想到,除了刀,竟然還有其他東西能牽扯到自己的心。


    然而花彩衣終究是恨他,他的快樂似乎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但他怎麽會在乎,我要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心。


    刀客的心像刀一樣冰冷,不通情理。


    隻不過,他偶爾也會幻想:“如果她看我的時候不是充滿憤怒,仿佛要吃了我一樣,那就好了。”


    後來,他走了,去尋找突破宗師境界的法子。刀客的心終究和刀更近一些,他是不可能沉浸在溫柔鄉的。


    走之前,他狠狠地疼愛了花彩衣一晚,然後在後者憤怒、想吃人的眼神中踏上前路。


    “等我破入宗師境,我會再迴來的。”臨走之際,他做出了承諾,“到那時,無論你願不願意,你都要成為我的新娘。”


    何等張揚,何等淩厲,就像他的刀一樣。


    宗師之路比蜀道還艱難,但天縱奇才如他,還是硬生生地走通了。


    就在這刀客峽,他封閉自身氣血,像普通人一般揮刀。斷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把刀,他劈出了一條近三百米長、兩米寬的峽穀,也劈出了一條宗師路。


    宗師境,這是江湖中真正的大佬,他也是了。然後,意氣風發的刀客,踏上了歸途。


    可是,等他再迴到那個酒樓,世事突然變了。


    花彩衣竟然生了一個孩子,從她對男人的厭惡還有產子的時間來看,他知道那八成是自己的孩子。


    但不等他開懷大笑,他又聽到一個消息——花彩衣死了,被刀砍死的。


    每一個刀客都有數不清的仇家,作為一名天才刀客,他的仇家格外多。在踏入江湖之後,他記不得自己砍斷了多少把刀,但總之很多便是了。


    然後那些斷刀便聯合起來,不知道他們從哪裏得到消息,知道了花彩衣的存在。然後,在一個雨夜,那個喜歡女人的女人死了。


    說來好笑,刀客的女人被刀砍死了,這是一個輪迴。


    驚聞噩耗的那一刻,他有傷悲、有憤怒,唯獨沒有後悔。


    作為刀客,他從來不後悔殺那麽多人,他隻恨自己沒有把那些怨恨自己的老鼠殺光、殺絕、殺到一無所有。


    之後的一月,臥虎山脈變成了血紅色。


    他像一匹受傷的孤狼,嗜血的基因被喚醒了。任何勢力、任何人,隻要是和他有仇的人,他都沒有放過,殺人屠門、絕無二例。


    他的想法很簡單,我不知道找事的那隻老鼠是誰,那我就把所有的老鼠都殺了。


    從那一天起,臥虎山脈再沒有他的仇家,或者說明麵上沒有。他知道有很多人恨他,但他不怕,因為他的手中有刀。


    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如是而已。


    也是從那一天起,他有了一個新外號——血刀客。


    再然後,他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找到了花小豔,未來的豔虎。


    但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沒找到。


    他看到了什麽?他沙無依的兒子竟然像一個娘們,竟然在一個酒館賣唱,就像他娘那樣。


    花彩衣,你個瘋婆子,你居然把自己的親兒子養成這個樣子。


    也是從那時開始,沙無依知道了一件事——從始至終,花彩衣都是恨他的。


    斯德哥爾摩綜合征,這對花彩衣這個堅強的女人奇跡般沒起作用,她對沙無依的恨真的從一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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