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壇飲美酒,豪情萬丈,誓要敗盡敵手。


    今日酒醒,竹樓內,葉星苦笑連連:“降龍師兄和伏虎參加過一次比試,所以此次不會參加,但降龍師兄拜托我打敗永寧寺,這怎麽看都不靠譜啊,我連上場的機會都沒有。”


    首先,寺內認可老虎弟子的人不超過十個,永寧寺估計更少,無人認可葉星的少林弟子身份,他自然無法代表少林參加比武。


    其次,他是老虎,限製頗多。


    敗了,有損少林威風;贏了,情況更糟:連一隻老虎都打不贏,豈非暗示我們永寧寺禽獸不如?這肯定是少林寺的羞辱手段。


    其實,葉星還有一絲出戰的可能,但他不希望這種可能變成現實。


    良久之後,一聲歎息響起:“唉,我這次隻能當一個觀眾,希望其他人能戰勝永寧寺吧。”


    ……


    這一天,山腳下來了四個和尚。


    四個和尚中有三個光頭,其中一個卻是長發飄飄。


    為何說這個滿頭黑發的人是和尚?因為他穿著一件由半匹值千金的湖州綾絹製成的僧衣,這和尚叫性善。


    性善打量著眼前的少室山,嗯,很窮,綠瑩瑩的一大片,甚至看不出半點人煙跡象。這時節可不興自然風光,綠水青山隻是沒開墾的窮山惡水。


    他不屑地說道:“師尊,這就是你稱讚不絕的少林寺?很寒酸嘛。”


    空衍不喜,手裏的禪杖重重地落在地上,然後斥責道:“性善,背後議人,實屬無禮,你不可如此。”


    “師傅,我隻是實話實說。”


    “哼,永寧寺沒有嚼舌根的弟子!”


    性善原本還想反駁,但空衍的臉色越發難看,他明智地選擇閉嘴不言,但心裏卻記住了少林寺:“哼,我一定要向師傅證明少林寺就是山野破廟。”


    與此同時,達摩正在室內打坐。


    當空衍等人來到山腳,他突然睜開眼睛看向山下,嘴角掀起一絲笑意:“他們來了。”


    半刻鍾之後,空衍四人抵達了少林寺,卻驚奇地發現一群人站在門口歡迎他們,領頭之人正是達摩。


    見四人到達,達摩忙上前一步,道:“空衍法師,歡迎你們來到少林寺。”


    空衍拄著精鐵打造的禪杖迎了上去,迴道:“達摩禪師,好久不見。”


    一時間,賓主相宜。


    原本對少林有些不滿的性善此刻臉色稍緩,心道:“少林寺雖然破敗一些,但還算懂得禮數,不差。”


    然而,另外兩個弟子恰恰相反。


    他們對視一眼,分別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一絲凝重:達摩提前發現他們來了,但師傅沒有發現達摩,這對武者而言意味著什麽?明顯的實力差距。


    兩人心中產生一個共識:“達摩,很強!”


    此刻,空衍開始細細地打量闊別五年的老朋友。


    仔細看去,達摩依然是那個如神似龍的禪師,眼眸蘊含的智慧與慈悲比五年前更加濃鬱,像極了他心中對佛的幻想。


    再看自己,他比五年前更老了,臉上添了幾絲皺紋,眼窩深陷了寸許,他終究不如眼前這個四十歲左右的老朋友年輕。


    他一時間感慨萬千。


    “十年前,我是享譽江湖的天才,然後這個‘天才’八招敗了。”


    “五年前,我覺得達摩如同一口幽深的老井,平靜的表麵下暗藏機鋒,他出手必然石破天驚,所以我沒敢動手。”


    “如今,他已經變成浩瀚的大海,我連出手的資格都沒了。”


    未出手,他已敗。


    最終,空衍在心中歎息道:“這就是天才,令人絕望的天才!”


    事實上,空衍對達摩的佛法和武學造詣欽佩不已,他與達摩也是誠心結交。空衍不是一個輸不起的人,他可以心平氣和地坦言自己不如達摩,但永寧寺不能不如少林寺,所以他才去爭。


    四大聖地不僅僅是一個門派,還是一股勢力的代表。


    東方的清平道是道家勢力的代表,所以東方道學大昌。


    西方的永寧寺是佛門勢力的代表,所以西方的寺廟與和尚最多。


    南方的萬劍宗與東方的清平道同出一源,所以南方的道士很多,但侍劍一生的劍客更多。


    北方的雲聖山莊是散修勢力的代表,佛道兩家的高手皆有,刀槍劍棍、槍戟斧鉞等十八般兵器的高手也都能找見。人多,規矩少,是非多,這就是魚龍混雜的北方。


    如今出現一個少林寺,寺裏有千年一出的人傑達摩,同行是冤家,誰能保證佛門勢力不會拋棄永寧寺、選擇少林寺?空衍不想賭,所以他必須爭。


    然而爭也有講究。


    達摩是人傑,空衍從不否認,但他認為達摩的後輩未必有他的能力。


    一個勢力的興起不能隻依靠某個強者,門下的傳承也很重要,否則隻能興盛一時。空衍定下五年之約,他希望證明少林弟子不如永寧,少林隻能強盛一時,不能成為佛門勢力的代表。


    空衍的做法很明智,既避免了與達摩這等實力遠超普通宗師的強者碰撞,又能間接遏製少林的發展潛力。


    但那隻是普通情況,這裏是少林!!!


    在空衍打量達摩的時候,達摩也在暗自觀察他。


    “空衍法師的眉毛全白了,長滿皺紋的臉就像一片枯萎的葉子,或許快要凋零了。”達摩並沒有一絲高興,反而有些傷感,“時光啊,你能讓美酒更加香醇,卻硬讓鐵打的硬漢彎腰,你何其殘忍?”


    其實,達摩知道空衍忌憚少林寺,他也知道空衍想借弟子比試打壓少林,但他並沒有責怪空衍:武道聖地既是榮譽,也是壓力,空衍必須承擔永寧寺帶來的壓力,因此他理解自己這個老朋友。


    況且,少林寺的發展壯大終究要經曆狂風暴雨,既然如此,提前經曆一些風雨也是好的。


    相較於此次比武的勝負,達摩更關心與空衍法師約好的氤氳茶會。


    達摩微微側身,伸手指著寺門,笑道:“空衍法師,我已經準備好少林禪茶,請。”


    “阿彌陀佛,多謝老友盛情款待,老衲隻能卻之不恭了。”


    隨即,空衍率領三個徒弟走入少林。


    此次迎接,達摩動員了寺院的所有成員,慧可站在僅此達摩的位置。當空衍經過他旁邊的時候,身形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不到三十歲的半步宗師,唉,上天何其幸少林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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