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莫老頭顯然也不認識,蘇鏡果斷無視了對方,繼續掏錢:“二十有點低了,這花我挺喜歡的,給您兩千,再和您打探個消息。”


    這迴不光是故意來找茬的那人,就連攤主,看蘇鏡的眼光都有些異樣了。主動多送錢,還一下多了那麽多,冤大頭啊這是?!


    攤主打量了蘇鏡兩眼,沒收錢:“後生,你年紀輕輕的,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兩千可不是小數,你父母賺錢不容易,這話我就當沒聽到,把錢收迴去,留二十就好。想打聽什麽就問,我也不定知道。”


    攤主不是個貪小便宜的人,雖然這是蘇鏡主動要給的,可對方和他外孫一樣大小的年紀,到底還是讓他心軟。兩千對已經工作的人來說,不算什麽,但對很多學生來說,差不多就是一個月的生活費。沒了這筆錢,這小後生接下來一個月還不知道能不能吃飽。就算能,為了省錢也吃不了多好。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哪能泡麵饅頭鹹菜,這樣隨便地將就著解決三餐,沒營養不說,對身體也不好。


    “你該不會以為二十塊屌絲,換成兩千塊買就會變豪氣?我勸你趁早收起來別打腫臉裝胖子,沒了這兩千,到時候背地裏你指不定得多心疼。”那人不屑一顧:“再說了,二十和兩千有差別?屌絲就是屌絲,不會變的。”


    蘇鏡沒理他,倒是攤主有些擔心年輕人心氣高,被人這麽一激會不肯把錢收起來。莫老頭原本也有些想勸,在他眼裏,兩千買這盆鶴望蘭還好,買那幾棵根本不知道是什麽的野草,二十他都嫌貴,覺得心疼,想要還不如直接去山上挖,要多少有多少,還全是免費的。但蘇鏡要買他也不會阻止,二十塊錢的事,就當是給人攤主掙個跑腿錢,爬山也不容易。


    結果等那找茬的人一開口,莫老頭的立場就變了。不就是兩千麽,不蒸饅頭爭口氣,蘇鏡不給他給,老頭子不差這點錢。正想開口時,就看到那人因為蘇鏡的無視,臉色變得更差。莫老頭一下就淡定了下來,狗咆哮,人不能和他對著叫,無視就好。


    蘇鏡無視了那人,也沒把錢收迴去,繼續和攤主聊道:“老爺子,我就想問問您這花是哪裏挖來的,離這遠不遠?”


    “不遠不遠,”攤主擺手,然後指向南麵:“看到那山了沒,就是在那上麵挖的。不過外邊沒有,得走裏麵點才能找到。那山不高,就是路難走,而且複雜。外地人要麽進不去,要麽就是進去了出不來,會迷路。本地年輕些的,也不行,要找那種中年以上,熟悉路況的,這樣的人給你帶路,才不會出事。”


    那山路況複雜,又沒什麽好看的風景,普普通通的,就是那種很常見的小山包。扶市別的不多,就是景點多,算來算去也不差那一個,為了安全,那裏就沒開發,還是保留著相對原始的風貌,竟然也吸引了不少人。本地人時常會上去挖些野菜,偶爾有尋刺激的驢友想上去,被勸告後也會帶個熟知路徑的導遊。這麽多年下來,倒也沒出什麽事。


    他挖到這幾株花也是偶然,采野菜的時候看到的,覺得樣子還行就挖了幾棵帶出來。正好要開花展,擺攤的時候也就順便擺上來看看能不能賣。沒成想會有人要買,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有人想知道來源,他也沒什麽隱瞞的心思。


    蘇鏡問的時候,其實也沒抱多少希望。他之所以要買這些花,甚至還願意出高價,並不是因為和人鬥氣,也不是想當冤大頭。而是,這些花值得這個價,二十塊太委屈它們了。


    雖然隻是普通的野花野草,但以蘇鏡現在的修為,自然不難發現它們的不同。這些花是不起眼,看著也就比路邊的野花強些,但耐不住它靈氣足,靈光濯濯,即使這會兒因為挖的時候不太注意,有些傷到根係,靈氣已經散了很多,但依舊還是有一小部分包裹著它的枝葉。


    僅剩的這點靈氣,既濃又純,甚至比蘇鏡花圃裏的那些更好上一線,和藥田裏的藥材相差無幾。那些藥材都是他精心培育出來的,為此特地布了陣,這才靈氣逼人,可這些野花卻沒人照料,這世上會布陣法的,除了他自己之外蘇鏡不能完全肯定沒別人,但就算有,也不至於巧到這份上,才出來就讓他碰見一個。更何況,那樣的人精心種出來的花草,又怎麽可能沒點保護措施,隨隨便便就讓人挖走。


    人工種植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是野外,蘇鏡猜想,有可能是水土好,靈氣相對豐富,澤被了花草。普通人看不到靈氣,隻覺得這草雖然不起眼,但難得葉子碧翠,看起來生機勃勃。蘇鏡卻不一樣,他一眼就能看出,那是靈氣滋養的效果。根本不是所謂的有韌勁,生存能力強。


    水土好,一個純天然的不用特別做什麽就會自動聚集靈氣的寶地,這讓人怎麽不心動?何況就算沒這地方,就隻是這幾株花草自己天賦異稟,兩千塊買下來也不虧,畢竟靈氣蘊含得多,買迴去後好好調理一下,等恢複了,不管是送人還是擺自己屋子裏,對身體都有極大的好處。


    沒見莫老頭就隻買了些普通的植物,靈氣蘊含最多的也就是那棵蘭花,還沒這幾棵花草現在的一半多,長期和他的那些花待在一起,身體受影響,就已經好了不少。起碼普通的老頭子,身姿是沒他那麽矯健。以前經常犯的那些小毛病,也已經很久沒找上門。


    兩千塊就能買到健康,又有誰會覺得虧?


    即使心知如果他沒發現,最後這些花的靈氣隻會逸散光,並達不到對人體有益的目的。甚至隻要再過幾天,因為根係受損的原因,別說對健康有好處,這些花自己能不能活下來都還是個問題。


    道理蘇鏡全明白,但這錢他掏得還是有些心虛,隻覺得太少。現在是被人當傻子,再多點,估計就是被人當騙子,蘇鏡沒冒這個險,他隻是順著攤主的話往下問:“您應該是本地人?這樣,這錢您收下,就當做是我雇您當導遊的訂金,你要是不介意,就帶我去爬爬山,看看挖出這草的地方。”


    聽見蘇鏡的話,攤主點了枝煙,一邊抽一邊考慮,半響沒個準話。蘇鏡見狀,想到攤主之前的勸說,知道他心有顧慮,連忙說道:“您放心,這錢不是我生活費,我自己開著家店夠吃飯。”莫老爺子又附和,攤主這才放心下來答應。


    兩千塊要隻是單買那幾棵花,那當然算貴,可要是加上導遊的錢,就不算什麽了。雖然蘇鏡隻說是訂金,可攤主心裏有成算,帶個路而已,也不費什麽事,又沒危險,兩千已經不少了,心裏就沒想要後續的錢。


    “不過,”攤主看了看攤子,他今天才出來擺,植物都沒賣出去多少,何況接下來才是高峰,現在走損失太大:“我這一時半會兒走不開,你要是心急,我另外介紹個靠譜的人給你,保證人好路熟。”


    蘇鏡原本也沒打算現在去,攤主想留著繼續擺攤,他也沒逛夠,兩人互相留了手機號,約好等花展過去了,再定個時間去。


    一根煙抽起來很快,攤主收起手機,動作麻利地給蘇鏡包那幾株花。因為沒有合適的花盆,就直接找了塊塑料布裹了裹兜著,提著倒也還算方便。


    眼看著這一樁生意就成了,站一邊從頭被無視到尾的苗逢春突然伸手一個動作,搶先奪過了兜著的花草:“老頭,你既然要賣,二十是賣,兩千也是賣,反正不管怎麽樣都是賣,不如我多給你點,這花幹脆就賣我!”


    他今天就是專門來搗亂的,要真讓蘇鏡順利買了花迴去,臉往哪放?誰不知道花展還沒開,他就特地前提過來,為的就是給蘇鏡添堵。這會兒人都撞見了,哪有什麽都不做,讓他順順利利買到東西的道理?


    他不是挺能耐麽,還能從苗氏園藝手裏搶訂單。苗逢春一手抓著花草不放,一手掏出錢包,想拿錢把蘇鏡的臉麵往下砸,砸到撿都撿不起來的那種。


    不就是兩千麽,小爺有的是錢!


    凡事都有先來後到,就沒有苗逢春這樣橫插一腳搶人生意的。蘇鏡還沒怎麽樣,莫老頭就先氣得不行,薑紹輝這會兒也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往這邊走。


    苗逢春得意洋洋,從包裏掏了疊錢出來,那厚度,隔壁攤的攤主看得眼紅。幾棵小草而已,行情居然這麽好,被人爭搶不說,還賣得這麽貴。自己攤上的這些,無論是哪棵,都比那些小草要來得出眾,可惜就是無人問津。


    今天還沒怎麽開張呢,想到這,隔壁攤主臉上堆滿了笑,招徠道:“這位小哥,你要不要來我攤上看看,我這的花草也有野生的,和他在同一座山上挖的,品相更好。您瞧,多精神。我也不多收您,就這幾棵,一千八拿走,這可是底價。”


    蘇鏡沒搭理,那攤主的話他一個字都不信。一看就是自己種的東西,隻是長得有點像,就敢拿來冒充,還張嘴就是一千八,真當他的冤大頭?


    人不行,養花的技術也不怎麽樣。植物在長成的過程裏,天然就會主動去吸收潛意識裏對他們極有好處的靈氣,雖然往往吸收了保存不住,還沒逸散的速度快。可畢竟經過了身體,還能在枝葉裏留下一點。也就是這一點,令植物充滿生機。


    放眼花市,各個小攤上的植物,或多或少都帶著點靈氣。唯有這個小攤,靈氣最為枯竭。他說的那幾棵植物,植株上更是一點靈氣都沒。葉子都蔫嗒嗒的,花也不嬌嫩,看起來就幹癟缺水分。偏偏那攤主像是也察覺到了這點,拿著個小噴水壺,把枝葉都噴得濕噠噠的,一直往下滴水。不僅沒能給植物補充水分,連僅存的賣相也沒了。水流蜿蜒出來,行人都避著那一塊走,生怕濕了鞋,再則沾上泥汙也不好看。


    澆水不是這麽澆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外行。蘇鏡沒搭理,苗逢春倒是看了一眼,他是有些不學無術,但到底家學淵源,普通人都能看出來的問題,他自然也能。在這擺攤的人那麽多,幾乎每個攤位前或多或少都有人駐足,就他那裏無人問津,想也知道是為什麽。


    那攤主眼見沒人搭理,臉也撂下了,嘴裏嘀咕著不識貨,卻也心知自家花草的品質,沒敢再多說什麽。


    苗逢春的錢遞出去,半響過去也沒人接。那一疊錢挺厚,少說也有小幾千。攤主擺擺手沒接,之前蘇鏡的兩千他都沒要,這會兒生意都已經談好了,又怎麽可能轉而和別人交易。沒得這樣做生意的,凡事都有先來後到,又不是在拍賣,那才是價高者得。這錢要是真收了,要壞名聲的。本地人,他一輩子的老臉都在這,哪丟得起。


    沒人接,苗逢春也不介意,反正他達到了目的就行,把錢往攤上一放,轉身就想走。雖然不知道這草是什麽植物,但隻要一想到它是蘇鏡想要的,費了半天口舌結果落他手裏了,這事光是想想,睡著了都能笑醒,解氣!


    苗逢春想走,卻沒走成,苟大剛把人攔住不說,蘇鏡不知道什麽時候帶了兩個人過來。對方穿著一身製服,臂上還掛著花市管理的標識。兩人一人一邊抓住了苗逢春:“就是你強賣強買,破壞市場秩序?”


    苗逢春被這麽一抓,整個人都懵了,就這小破市場還有管理?要說花展有他還信,畢竟是正規的大型展會。可這連個場地都沒有,隻能占用展地周圍空地擺攤聚起來的臨時市場,難道不是連合法性都存疑麽,怎麽可能還會有管理?!


    因為太過震驚,苗逢春滿腦子裏想得都是騙子,隨便找倆人來就敢冒充管理抓人,膽太大了,一時之間竟然沒及時為自己辯解。管理員看苗逢春不說話,以為他是默認,於是從他手裏拿走花還給蘇鏡,就想把人帶走。


    市場裏的花這麽多,何苦想不開硬要搶人家手裏的買。這下好了,破壞了市場秩序。最近花展要開了管得嚴,從輕處置估計是不可能了,大概又得掏罰款又會被拘留,等花展結束了估計才能放出來。


    為這幾株花,至於麽?看起來還不是什麽好品種,管理員想著自己剛剛瞄到的那一眼,連個盆都沒有,就隻用層塑料布裹著,顯然不會是什麽昂貴的品種。雖然猜不透這些花卉愛好者的想法,但該做的事還得做。管理員帶著人走,兩三步後苗逢春才反應過來,抓我幹嘛?


    還沒等他抗議,蘇鏡正好拿起他之前扔在攤上的錢追過來,一把塞迴苗逢春手裏。管理員一看,好家夥,數額還不小。這迴就是想從輕估計也難。


    錢一被塞迴來,苗逢春也反應過來了,現在就不是想合法不合法的時候,看這架勢,對方顯然不是騙子,要不然也不能這麽明目張膽地抓人。意識到這點後,苗逢春開始想辦法辯解。


    他堂堂苗氏園藝少東,家裏什麽花沒有,要真因為這被抓了,傳出去簡直令人笑掉大牙。前段時間被搶了莫氏研究所的訂單後,沒多久就又有許多家公司陸陸續續地把盆栽退迴來,雖然這點損失苗氏園藝家大業大還不看在眼裏,但大批量被退貨,這對苗氏園藝在業內的名聲,造成了極大的打擊。


    不僅他老子出門時常會被人笑眯眯地綿裏藏針嘲諷,就連他出去玩,和人起爭執,人家都要問候聲你店裏的生意。偶爾遇到有舊怨的,更是緊抓著不放。


    流言紛起,都在說苗氏園藝日薄西山。再這樣下去,時日久了,哪怕沒傷筋動骨,苗氏園藝業內龍頭的位置估計也難保。後麵不知道有多少苗圃一直虎視眈眈地盯著,眼看有了機會,哪有不努力加把勁把人往下踩的?!


    而這一切,所有的不順,都是從訂單被搶開始。尤其是,聽說最開始把他家盆栽換了的企業是薑氏,薑家的二少和有家花店的小老板是朋友,為了照顧朋友才這樣做。結果有了薑氏帶頭,引得後麵一幹老總跟著換。苗逢春雖然不信有家花店能高攀上薑二少,但家裏的盆栽都被退迴來,對方改買了有家花店的植物卻是事實。哪怕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麽貓膩,卻也不妨礙苗逢春看蘇鏡不爽,薑二少他不敢得罪,給一家小花店的老板找找麻煩還是沒什麽問題。


    苗逢春再也想不到,找麻煩結果找著找著,自己先惹上了麻煩,罪魁禍首卻一點事都沒有。他正想說什麽時,突然看到薑紹輝走了過來。


    苗逢春眼睛一亮,他曾經有幸,在一次宴會中和對方有過一麵之緣。雖然過去這麽久,薑紹輝不一定記得他,但他卻還是認得薑家二少的。這會兒他的樣子雖然狼狽了點,可狼狽才好,越狼狽越能顯得蘇鏡跋扈不講道理!簡直天賜良機,正好讓二少看看蘇鏡的真麵目。


    苗逢春正喜不自勝,覺得自己因禍得福時,就發現薑紹輝完全沒注意到他,徑直走到蘇鏡身邊。苗逢春見狀,連忙掙紮著往那邊走了兩步,高聲:“薑二少,還記得我麽?苗逢春,枯木逢春的那個逢春!”


    就在苗逢春極力想引起薑紹輝注意的時候,薑紹輝正暗自後悔為什麽要臨時走開,竟然留蘇鏡一個人麵對時,這裏人又多,高聲叫賣討價還價的聲音隨處可聞。太吵了,薑紹輝根本沒注意到有人叫他。


    原本在這樣嘈雜的環境裏,薑紹輝會十分不適。但隻要站在蘇鏡這邊,情況就會緩和許多。隻是剛剛來到花市後,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離得不算近,薑紹輝卻沒像以前那樣覺得難受。尤其是剛剛有人當眾求婚,人群就聚集在他身邊,他卻隻覺得羨慕。


    意識到這點後,看蘇鏡還在欣賞小攤上的花卉,一時半會不會離開,薑紹輝就走遠了點,想驗證看看是不是錯覺。


    就在他確定雖然還覺得吵,但也隻覺得吵,並不會像以往一樣令他難以忍受後,肯定了心中的猜測,薑紹輝才想迴去,就注意到少年那邊情況有些不對,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但這會兒,太陽漸漸下山,願意出來活動的人變多,花市裏的人流量增多,人擠人的,一時半會竟然過不去。


    之前遠遠地看,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薑紹輝好不容易過來,連忙問情況。苗逢春見薑紹輝沒聽到,硬是又往前了兩步,管理員拉不走他,見他像是遇到了熟人,想著幹脆等他敘舊完了再帶迴去也一樣,不差這點時間,也就沒強拉。


    “二少,我是苗逢春啊,苗氏園藝的那個。兩年前大少大婚的時候,我們見過一麵。”鉗製著胳膊的力道輕了,苗逢春拖著管理員,費力地擠到薑紹輝麵前。


    薑紹輝這才注意到他,苗逢春是誰他沒印象,苗氏園藝倒是印象深刻。這人雖然不認識,但是剛剛好像就站在少年身邊,就不知道和剛剛那事有沒有關聯。


    苗逢春不知道薑紹輝心裏想什麽,他見薑紹輝注意到他了,連忙繼續往下說:“花展還沒開,二少您怎麽會在這?我現在這模樣,說來也不是聊天的時候,改天有空二少賞臉,我請您吃飯賠罪。”說到這的時候,苗逢春像是才看到蘇鏡似的,一臉的驚訝:“二少,這是您朋友?哎呀大水衝了龍王廟,早知道是你朋友,那花我就讓他了。您朋友也是,幾棵花而已,沒買到就沒買到,做人大氣點,至於誣陷我麽?”


    苗逢春認定蘇鏡是自己不要臉硬貼上去,不會是薑二少真心交往的朋友。薑二少的朋友都是圈裏最頂尖的那幾家青年才俊,就連自己這樣的家世都不夠格,更何況蘇鏡這樣一窮二白的小店主。他都看不上,二少又怎麽會放在眼裏,估計也就是玩玩。


    說起來,這小老板好像長得是不錯,真要主動送上門,換他他也願意玩。莫不是薑二少好這口?雖然沒聽說過,但既然不是朋友,估計也就隻能是這關係了。


    即使想到這,苗逢春也沒退縮的意思,小老板好看是好看,可比他更好看的也不是沒有。一個可有可無的小情兒,和苗氏園藝的少東比起來,孰輕孰重,薑二少又不是毛頭小子,自然分得清。


    苗逢春這樣想著,也這樣做了,毫不猶豫地繼續抹黑蘇鏡。哪怕在場有人知道他是強買強賣,先不說他們會不會多這個嘴,就算真有人站出來,還是那句話:他堂堂苗氏園藝的少東,要什麽植物沒有,怎麽可能掉份到在小攤上和人搶著買幾棵灰撲撲的野草?要是搶的是別的,可信度還高點,但是花草,換個知道他身份的人,第一反應估計就是懷疑。


    因這這個,苗逢春胸有成竹,覺得聽完他的話後,薑二少會徹底認清蘇鏡的真麵目,然後把人甩了。到時候沒人護著,看那小老板還能怎麽辦,他又沒別門路,沒了薑二少,那些從苗氏園藝手裏搶走的生意,遲早都得連本帶利地還迴來。


    苗逢春越想越興奮,腦子裏甚至都已經模擬出蘇鏡一無所有的慘狀,完全沒注意到,隨著他的話,越說越多,薑紹輝的臉色,也越來越沉。或許看到了,也隻覺得,是因為蘇鏡的行跡太過低劣,薑二少難以接受,心中不恥,越聽越生氣才這樣。


    然而苗逢春忽略了兩點,一個是他那浮誇得像是在演話劇的演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麽迴事。二是他低估了蘇鏡在薑紹輝心裏的地位。真心想要追求,彼此攜手共度一生的人,和他所以為的那個,隻是隨便玩玩的小情兒,兩者之間的差距太大。如果是後者,一切說不定就按他計劃的那樣發展了,可惜是前者。


    就在苗逢春等著看薑二少訓斥蘇鏡,再把人拋棄的美妙場景時。薑紹輝不僅沒像他所以為的那樣做,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對抓著他的管理員說:“這人我不認識。”


    管理員也看出了點苗頭,從頭到尾一直都是自己抓著的這個人在強行和人套近乎,對方一句話都沒迴。偏偏這人還沒自覺,一邊說還一邊貶低人家朋友。這事換做他們他們也不能忍,聽到薑紹輝的話,連忙一邊道歉一邊試圖把人拉走。結果拉半天也沒能拉動,這都什麽事啊,早知道剛剛就不該讓他過來。


    這和我想的不一樣,苗逢春被這劇情走向整得有點懵。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管理員用的力有些大,抓得他的胳膊生疼。苗逢春一邊掙紮,一邊忍不住叱罵:“沒聽到我剛剛的話啊,苗氏園藝沒聽過?我像是那種為了幾顆野草就違法的人?我家什麽草沒有?要多名貴有多名貴,要什麽品種有什麽品種。這要是稀世珍品也就算了,拿幾棵雜草就來汙蔑我強買強賣,這成本未免也太低!”


    管理員不為所動。說實話要不是看他穿得人模人樣,他們都以為這人腦子有毛病。逮著個人就上去套近乎說認識不說,還覺得自己是苗氏園藝的少東。苗氏園藝再怎麽說也是業內龍頭,少東就長這德行?別是有妄想症吧,這要是苗氏少東,那他們就是市長兒子!


    苗逢春見管理員不信,罵罵咧咧了半天,眼看著就要被拉走了,又看到薑紹輝。管理員是小人物,見識少,沒見過自己,難免不信。但薑紹輝不一樣,兩年前他們還見過一麵呢,苗逢春抓住了救命稻草,對著薑紹輝大喊:“二少,你快給我作證,我真是苗氏園藝的少東,沒冒充。兩年前大少結婚的時候,我有幸跟著家父前去參加,還和您見過一麵,您忘了?”


    薑紹輝沒理他,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很多,聽到這邊的動靜全都看了過來。苗逢春卻不管不顧,丟人就丟人吧,這會兒再丟人,也比被抓進去要來得好。花展還沒開始,他認識的那些人都不會來這裏,丟人了,過兩天風聲過了也就沒事,再有人傳,圈子裏的那些人聽到了也不會當真,隻會以為那是謠言。可如果真被被抓進去,交罰款還是小事,拘留過夜,哪怕就一天,這事就別想瞞住。


    出門就被人嘲笑的日子,苗逢春可不想過。最重要的是,前段時間因為家裏生意的事,他就已經受盡了風言風語,再來這麽一下,以後他哪還有臉出去逍遙。


    想到這,苗逢春嚎得更大聲了:“二少,我知道您氣我說小老板的壞話,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們兩家多少年的交情擺在那,難道還不值得您伸把手?”


    “苗氏園藝送到您府上和公司裏的花草,可都是最好的,每一株都精心挑選過,這麽多年下來一直這樣,從來沒變過,難道就沒落下點好,這點麵子情都沒有?當初您把花草退迴來,引得那麽多老總跟著這樣做,公司損失慘重,我們家有說什麽?什麽也沒說,現在您就這樣看著我被人帶走?”


    苗逢春打了半天感情牌,眼見薑紹輝依舊無動於衷,隻好咬咬牙,威脅:“二少,我今天要是真被帶走,我爸肯定會知道,咱兩家的關係可就完了。”


    說完抬頭注意觀察薑紹輝的表情,卻發現他臉色變都沒變,似乎一點都不把自己的威脅放在眼裏。苗逢春還想再說些什麽,突然就注意到薑紹輝的眼神,瞳孔裏倒映著他的身影,卻顯得格外冰冷。雖然下一秒,對方就沒再看他,而是轉頭和那小老板說話,同樣的神情,渾身的氣息卻已經柔和了下來,看起來好說話了很多。但不知怎麽的,注意到這點後,苗逢春反而不敢上前。總覺得如果硬是要繼續把話說完,就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那後果不會是他想看到的,能承擔的。


    苗逢春不敢再圖一時嘴快,也沒膽子再掙紮,隻能老實了下來。管理員見狀,連忙趁機把人帶走。


    沒了人大吵大鬧耍猴戲,周圍聚著的人群也散了。蘇鏡付好錢,把花草放在地上,半蹲著解開外麵包著的塑料布。


    折騰了這麽久,花草上的靈氣逸散得越發快,這會兒已經所剩無幾了。尤其是苗逢春買它就隻是為了讓蘇鏡難堪,並不是出於喜愛,下手也就沒個輕重,不少葉子都折了,包裹著根須的土塊也掉了不少,很多都是連帶著根一起被蹭掉,原本就寥寥無幾的小花,更是沒剩下幾朵,花瓣四散,光禿禿的就隻剩下個蕊還在莖上。


    這副慘狀,別說蘇鏡,就連莫老頭也覺得可惜。原來多精神,雖然不起眼,但葉片碧翠,就跟泛著綠光的碧玉一樣,賞心悅目。就連花朵,雖然小了點,顏色也過於樸素,但點綴在綠葉間,也頗有意趣。哪像現在,都被糟蹋成什麽樣了,真是造孽!


    蘇鏡和攤主借了把迷你園藝剪,把斷了的葉片修剪了一番,又借著動作的遮掩,偷偷地輸了點靈氣。但即使這樣,也必須趕緊迴去把花種下,再耽誤下去,哪怕有靈氣撐著,時間久了也難成活。


    蘇鏡要迴去,莫老頭一個人逛也沒意思。好在不是全無收獲,買下鶴望蘭,莫老頭抱著它心滿意足。


    迴到酒店,莫老頭把鶴望蘭放到蘭花旁邊,看看這個再摸摸那個,眼睛都不夠用了,愛不釋手。蘇鏡則不一樣,他買了合適的花盆,又買了純沙,暫時把那幾株花安置了進去。這些花的根係都受損得有些嚴重,吃不了肥,連營養土都不能用。好在花市裏別的沒有,種花種草用的東西卻還算齊全,這才能買到沙子。


    蘇鏡忙了小半天,連飯都顧不上吃,折騰到現在才弄完。同樣沒吃上飯的還有苗逢春,和蘇鏡不同,他是想吃,卻吃不了。得知他被拘留後,他家老爺子倒是第一時間走關係把人撈了出來,雖然動作快,沒傳出什麽風聲,可老爺子卻氣得血壓直往上飆。


    上門找茬也就算了,結果沒成功還把自己陷進去,這不是找茬,這是送上門去給人看笑話。嫌他日子過得太好,這段時間還不夠焦頭爛額,成心給他添堵是吧?


    “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兒子?”新定的花盆樣品才送過來,正擺在書桌上,苗旺圃這會兒連看的心思都沒有,越想越心塞,拿起花盆就直接砸,連砸了兩個,碎片四濺,火氣也沒能壓下去:“但凡你要是有人家薑二少一半的本事,就不至於想出這個蠢辦法。你就不能動動腦筋?還有臉說人薑二少的不是,說人家見死不救。”


    苗旺圃越說,火氣越大:“你和人二少說的那些話,我聽了都替你臉紅。薑家是什麽人家,還多少年的交情。你老子我努力了一輩子,也沒能讓人看在眼裏,你憑什麽讓人伸把手?還我們兩家的關係就完了!對,現在是完了,你高興了?”


    罵到一半看到自己兒子畏畏縮縮站在一邊的熊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恨鐵不成鋼:“你說你這樣,讓我以後怎麽放心把苗氏園藝交給你?”


    聽到這,苗逢春鬆了一口氣,心知苗旺圃現在固然還在生氣,但明顯已經過了氣頭。苗逢春湊過去扶住他,說軟話,哄得苗旺圃高興了,這才說道:“爸,其實我今天也不是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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