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就從我身邊離開,我能聽到腳步聲,卻看不見他的位置。


    他也沒動多遠,幾秒鍾之後我聽到了打火機點火的聲音,緊接著就看見孔仙點燃了一根紅蠟燭。


    光線亮起來,我就更確定眼前這個人是真正的孔仙。他依舊穿著從村長那裏離開時的那身衣服,和臨走前拿的外套。而且,眼前的環境,也和他在黑暗中描述給我聽的一模一樣。我所在的位置是掉下來的口子下麵,這地方矮的很。但是,往前挪個一米正式進入了這個地下的房間,人就可以站起來了。


    “嗯……還是我家孔仙本人看著親切。”我不由小聲感歎了一句。


    他沒聽清,轉頭問我“什麽?”


    嗬,我可沒有複述一遍的打算,就改口問他:“你說什麽麻煩大了?”


    他將紅蠟燭的蠟油滴了幾滴在桌子上,用來固定。隨後解釋道:“你說的那個冒充我的人,應該一直在王青家裏,但是我並沒有看見過他,所以不確定他是不是在我之前就來了。如果是的話,那他一定是頂尖的高手,最起碼也是莫染塵那個等級的。如果不是,剛才我拉你下來的時候,因為情況混『亂』,也沒注意還有一個人在,他有可能已經知道我們的位置,很有可能會伏擊我們。”


    孔仙解釋完就招唿我過去,然後接著說道:“不過,那是後話,等我們準備出去的時候再想辦法。我發現了一些東西,你來看看。”


    他說著就拉我去看王青桌子上鋪著的一些符咒。這玩意兒簡直就他媽抽象畫的代表,我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什麽名堂。就不明所以的望著孔仙,等著旁邊這位活體版的百科全書,給我來段科普。


    “眼睛看哪兒呢?”他見我整個不明所以,就用手點了點桌子上的一個硯台。


    我這低頭順著孔仙的手一看,才發現原來自己理解錯了,本來以為孔仙讓我看那些鬼畫符,這下才發現,那些符紙上畫的線條方向紛紛指向這個朱砂已經幹涸的硯台。


    而這個硯台十分古怪,看上去像骷髏頭的上半部分,被人用鋸子鋸斷後的形狀。不過這硯台外麵刷了一些東西,具體是不是骨頭的材質我也無法看清。


    “誒?”我好奇的看著硯台靠近口子的一個地方,那裏竟然有一個圓形洞口,不知起何作用,於是便問孔仙:“硯台上怎麽有個洞?”


    “眼神還不賴。”孔仙微挑嘴角,拿起那硯台,在指尖打了個轉,說:“這個硯台是人的顱骨製成。顱骨的主人,一定在死之前就經曆過開顱手術,看這洞口的恢複情況,術後這個人還存活過一段時間。”


    “怎麽可能?”我有些不可思議,“王青那個年代哪兒有成熟的開顱技術,這人被開顱以後還存活過一段時間?難道王青當時就已經發明了這技術?”


    孔仙搖頭,用刀片在顱骨硯台上劃了劃,說:“具體的已經無從考證了,老瘋子隻說王青醫術高,卻也沒說具體有多高。”


    “可是……”這我就不明白了,“王青為什麽要給別人開顱?如果隻是單純為了治病,他最後又為何把這人的頭骨用來做硯台?”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傳說?”孔仙壓低聲音,神秘的說道:“以前古時候的人,特別是一些封建『迷』信的少數民族,一直堅信在頭上開個洞可以見地鬼,與天神交流。所以很早就有人在研究開顱手術,甚至有一些大祭司為了獲得這個能力,不惜讓自己成為別人刀下的試驗品。”


    這種謠言在封建時期的鄉村裏,流傳的非常廣泛,到了我們這一代也能聽到一些。但是人們的思想觀念逐漸現代化,慢慢的也就隻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吃飽了坐在村頭聊天的時候拿出來溜溜舌頭,早已沒人當真了。


    “王青這麽做有什麽目的嗎?我是說用這個開過顱的頭骨做硯台。就算這個開過顱的人,最後真的擁有了這種能通天地的神秘力量。可人死了,顱骨畢竟沒有了什麽價值。難道隻是為了留個紀念?”我又問。


    孔仙在旁邊的架子上拿了一本書下來遞給我,我咋的一看上麵一個字都沒有,隻有一些紅到發黑的血跡。仔細一『摸』才發現,這書上麵斑斑駁駁的似乎畫著一些什麽東西。


    “這是什麽?”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是陰書。”孔仙解釋說:“也就是鬼才能看懂的東西,也有傳聞說開過顱的人也能看懂。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書裏一定有答案。現在單憑猜測,我想,這顱骨放在這裏做硯台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招魂,一種是驅鬼。”


    “你開過顱沒?”我望著孔仙。


    他像看傻子一樣瞟了我一眼,罵道:“你腦子裏才有洞……”


    我也瞪了他一眼,迴道:“咱先不說誰腦子裏有洞,現在你也看不懂我也看不懂,拿著它有什麽用,出去找個開過顱的幫忙看看?還是你要在這作個法什麽的?”


    他待我說完,臉上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從我手裏接過那本書,陰惻惻的說:“對,我要在這裏招鬼。”


    我直接被他這句給整蒙了,也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麽,我甚至感覺他這句話出口的時候,有一陣風拂過這深處地下的房間,『騷』動了滿地的黃紙和幽幽的燭光。仿佛這空間中,真的有這麽一個靈體與他唿應一般。


    雖然我不相信他真的就能招出鬼來,但心中無意飄起來的那份恐懼,還是讓我非常排斥他的決定。


    “怕嗎?”孔仙一臉玩味的看著我。


    “我倒不是怕。”我故作鎮定的迴答:“隻是不相信你的技術而已,您老人家要是招的來,送不走,死前可別拉我墊背。”


    他但笑不語,把書扔迴我懷裏,就開始在這空間裏轉悠,布置。


    我也幫不上忙,就找了個角落靠著,把書隨手扔在一旁,準備看看他這跳大神的技術能玩兒出怎麽個酷炫屌來。


    房間東側有一處半人高的石台,上有水槽。孔仙應是『摸』清了用處,在那水槽裏淨了手。然後抬手輕拉上方的簾繩,放出貼著牆壁的幾張布簾。一陣細小的鈴鐺聲隨著布簾的展開清脆入耳,這布簾『色』澤純黑,由水槽上方一根麻繩索引,繞中間的桌子呈螺旋狀包圍,布簾間隔處係著一些非常小的銅鈴鐺。


    “這布簾子是什麽講究?”我伸手『摸』了『摸』,應該就是普通的麻布染了黑『色』。


    孔仙將我麵前的布料拉出一條縫,讓我能在外麵看見裏麵的景況。然後才說:“這東西叫引魂簾,繞施術者而圍。一是魂入有風,提醒眾人當注意;二是為魂引路,不讓鬼魂惹旁人。”


    “呦。”我還真是對他有些佩服了,不由歎道:“這你都懂?”


    他輕挑嘴角,不做解釋。站立桌前,將舊蠟除去,換上新燭。桌子上的黃紙也被他一一換成新的,擺放位置和方向與之前一模一樣。做完這些,他拿起那開過顱的頭骨,將裏麵幹涸的朱砂全部倒幹淨,又放迴原來的位置。


    不得不說,孔仙還真是做什麽像什麽,上手就是一副專業的樣子,不管真懂假懂,嚴謹穩重一絲不苟的態度不會少,從神態到架子都擺的夠足。此刻也是如此,他與半仙之間也就差一身道袍的距離了。


    “你知道要怎麽做?”我雙手抱胸,滿臉悠哉的看著他問。


    他淡淡一笑,聲音沉穩,仿佛成竹在胸的說:“葫蘆都在眼前了,還怕畫不出個瓢來?”


    我對他的『迷』之自信簡直惶恐,如果說騙人的是神棍的話,孔仙這貨頂多算根攪屎棍,屁都不懂就瞎折騰,我想想後果都感覺直起雞皮疙瘩。心說,他老人家等會兒要是召喚隻哥斯拉出來,我去哪兒請奧特曼去。


    未出片刻,我見他已布置完善,準備開始做法。他麵『色』一沉,我不由跟著緊張起來,聚精會神的注視著黑布簾中間的一切。


    他從口袋拿出小刀,緩緩在左手食指上拉了條口子,未等血『液』流出就迅速按在黃紙上,依照記憶在黃紙上遊走,畫王青之前畫在黃紙上的線條。


    我不知他嘴裏念著什麽,他念的很快,卻並不是電視劇裏那些俗套的台詞,反倒像是文言。從我的位置明明聽的很清楚,卻完全聽不懂。我心裏不由再一次感歎,這年頭不會幾門外語,真是和文盲沒多大區別。


    隨著他的動作加快,他嘴裏念叨的也越來越快,我不由皺起了眉頭。


    不知是因為現在詭異的氣氛,還是什麽原因。我仿佛聽到布簾子上的鈴鐺,開始發出瑣碎的聲音,仔細聽卻又沒有了,稍稍一分神又會聽見。這聲音有種磁場,讓我感覺頭很暈,說不出的難受。明明腦子很清晰,眼前卻越來越模糊。


    逐漸的,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我甚至開始看不清眼前的孔仙。那些圍繞著他的黑『色』簾子,就像被一個得帕金森的老人捏在手裏,激烈的抖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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