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虛抬起頭,瞧了眼她,便繼續低頭揉麵,像沒看見這麽個人一樣。


    哪怕魑魅走上前去在他眼前用手晃了半天,他也隻是換個位置繼續,她便跟著他,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然而慕容虛還是不看她,依舊專心致誌做自己的事。


    魑魅也不死心,就隨手搬了個小板凳,厚臉皮的坐在圍牆外等他,直到夕陽西下日頭漸落。


    慕容虛和店老板又在裏麵說了半天,比如什麽餡料該如何調配,什麽調料該加幾成,缺的調料應該買哪種等魑魅聽不懂的話。


    完了,在店老板的再三強調下,硬是給慕容虛塞了什麽東西,還調侃似的囑咐慕容虛,“慕容兄弟,拿著,別客氣,自己不吃可以帶給媳婦啊。”


    魑魅雖然在外麵坐著,因為籬笆等的遮擋,店老板並沒有發現她的存在,不過這些話她倒是聽了個真切。明明夜晚天也不熱,可是她總感覺臉滾燙滾燙的,像爐子上剛燒的冒泡的開水,馬上就要生煙了。


    慕容虛沒有同店老板解釋,他倒也還不客氣,謝過包子鋪老板後,就收下了他給的包子。一出門,他就直直往前走,像沒看見蹲坐在角落的魑魅。


    慕容虛個子高,步子還邁的快,魑魅硬是沒追上,走了一裏,夜幕已經降臨,魑魅沒注意腳下,差點被絆倒。舊傷未好,又添新傷。她的步子越走越慢,前麵那個男人迴過頭,看見她落了這麽遠。往後邁了幾步,走到她麵前。


    還不等魑魅一聲驚唿,他便將她橫抱起來,走迴了破廟。


    把魑魅放在地上破舊的坐墊上後,慕容虛拉過她受傷的腳,解開用來做綁帶的白布,魑魅“嘶”的叫了一聲,真不是她矯情,實在是做凡人太難,不能用法力調控內息,故而做個大活人還要感受到實在的疼痛感。


    原諒她沒做過人,一時沒法克製得住。慕容虛果然嫌棄的看了她一眼,“有那麽痛嗎?”雖然他話說的狠了些,可手上動作卻沒停,幹淨利落,看來沒少處理傷口一樣。見多了他一點都沒忘失憶前手藝的魑魅,也感到習慣了,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在魑魅還沒反應過來時,慕容虛就重新用幹淨的手絹包好了傷口。


    “你哪裏來的手絹,還有你今天是怎麽會在包子鋪老板店裏幫忙?”魑魅實在有太多問題想問,不過都抵不過慕容虛趁她張口,塞進她嘴裏肉汁滿滿的新鮮肉包。


    這個動作結束,慕容虛還不忘補刀,“你難道不餓嗎?”


    “真香。”魑魅覺得自己很沒出息,被這點吃的恩情就打動了,可她有架不住美味當前,實在是不想考慮那麽多了。


    看她吃的一個兩個的,慕容虛突然安靜的抹去了魑魅不小心吃到嘴邊的一個肉包渣子,嫌棄的說了聲,“真浪費。”便自己吃了碎屑渣。


    魑魅看這場麵,倒是有些尷尬,不過慕容虛就算是失憶了,感覺還是觀察力很敏銳,他自顧自的解釋道,“我隻是不想浪費而已,可不是看上你了,你可別多想。”


    魑魅又盯了他一陣兒,那眼神讓人看著發毛,尷尬額額氣氛並未緩解,安靜之際,魑魅沒頭沒腦的突然說了句,“我知道你不會喜歡我的。”


    這迴輪到慕容虛盯著她了,他低聲像是打算說什麽話,卻又不打算繼續說,顯得有些吞吞吐吐。


    不過魑魅沒有注意,她已經餓了大半天,的確沒有比食物更能吸引她所有注意力的了。


    “明天我也去找個活幹,掙些錢,不會拖累你的。”魑魅嘴裏還嚼著有些發冷的肉包,嘴裏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顯得漫不經心,卻又特別刻意。


    “你不用……”沒等慕容虛說完,他注意到了魑魅的眼神,透著古怪的問號,“你怎麽就不問問我,幹嘛不帶你迴家。”


    慕容虛聽了魑魅問話,倒是眉頭舒展,像是她說的並不是他想的那件事,剛才心裏的疑問解開了,他答的也坦然,“我不著急迴家,而且,”


    慕容虛看起來很滿意現在的生活,“迴了家我就不能做自己了。”


    這句話顯得有些心酸,魑魅聽到耳裏卻變了些味道,在那樣一個大富之家,不缺衣不少食的,又有傭人侍奉,她不明白,如果這都不算一個讓人向往不已的家,還有哪裏能比得上家更好呢。


    而且,如果是拿自由換一輩子的錦衣玉食,怕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慕容虛卻一點都不在乎。聽他的口氣,他絲毫不留戀自己的家,反倒是喜歡和她做個沒有家的流民。


    魑魅想,以慕容虛現有的混亂記憶,不知道他家裏又發生了什麽事。不過她管不著也沒那麽多心力去思考了,她剛假意說去找個活計幹,不過也是想趁機進城裏最大的酒樓看看,找到阿慶,還有那個她。


    順帶的,魑魅覺得要好好找出通緝令發布的原因。這樣才好把眼前的金絲雀送迴他應該待的地方,被他稱作沒有自由的地方,但也未必會是於他而言最差的地方,這也算是感謝慕容虛在假商販追擊時救她一命的報答。魑魅心裏漸漸醞釀好了一個計劃。


    夜晚,慕容虛累了一天,睡的很快,唿吸聲慢慢變得沉重起來。魑魅翻來覆去,不是她不想睡,而是不敢睡,一想起昨天那十分真實的夢,她便感到喘不過氣,那是她心底裏本就最怕出現的一幕。


    困意襲來,魑魅還是在朦朧間睡去,次日的一天很快便到來。


    “不好意思啊,我們這裏不招人了。”連問了好幾家靠近最大酒樓附近的小店,都不招人,當然魑魅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其實是衝大酒樓去的。可是去之前總得預演一遍,於是她喬裝打扮成別人認不出她原本樣貌的新形象,兜兜轉轉了好幾個來迴,還是沒把一家店鋪拿下。還真是頹敗,魑魅覺得從未因為這等小事費如此精力,還得不到成效,她漸漸也有打退堂鼓的想法。


    本來做活計一方麵是為了接近大酒樓找到阿慶下落,另一方麵也是為了攢點錢買馬車去澧都。可一輛馬車可是抵得上好幾個月的工錢了,如果不是價錢合適,魑魅是不考慮的。


    這樣下來,找活的進度就大大下降,不過原因之一,也是因為她的喬裝技術實在是沒掌握到她“捏臉師傅”楚莒功底的十分之一,所以捏出來的臉不是醜就是特別醜,好在她多番努力下,終於是做出個長的極像男人的男人婆模樣,於是戴著便上了街。


    到了大酒樓,魑魅橫下心,總結了在之前幾家的統一說辭,可是沒等她開口,大酒樓的負責人一看見她,就給了她一筆來迴的車馬費,讓她趕緊離開。


    無論她再怎麽苦苦哀求,酒樓負責招人的夥計就是不理會。


    直到魑魅說,“我什麽活都能幹。”


    末了,夥計才抬眼看了她一下,“不是我不想要你,看你模樣不是本地人吧,那你有通行證嗎?”


    通行證,聽見這三個字魑魅心中一愣,前幾家店麵也曾委婉的在拒絕她時提過通行證這三個字,可她是沒有的。


    一見她說沒有,那夥計像是好心大發起來,“現在城裏通緝令上貼著的罪犯你看到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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