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賀陪了圖雅足有半月有餘,不僅是因為老皇帝對他暗地裏的提點,讓慕容賀關照一下圖雅公主的身體,隔三差五的就來陪她說說話。實則老皇帝也是想撮合一下圖雅公主和慕容賀。


    慕容賀年少有為,能從一介布衣再到今日的職位,實屬不易。老皇帝對他欣賞有加。皇帝還從下麵人那裏偶爾聽聞了慕容賀發妻身體不佳,一直都在外地養病的事。


    身體不佳又體弱多病,老皇帝又讓與慕容賀關係不錯的朝中其他官員明裏暗裏的帶話,說既然妻子身體不行,那得再娶一個不是更好。何況還是天子家的人,娶了公主,以後什麽榮華富貴沒有呢。


    在朝廷裏誰又敢和皇帝女兒的夫君作對。當時慕容賀在朝中因為年紀輕輕就平步青雲讓很多人眼紅,不少人都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就等著慕容賀犯了什麽錯,借題發揮拉他下水。


    如果成了皇帝的女婿,這樣的人就算再有什麽想法,也不敢和皇帝作對,都隻能暗地裏使絆子。明著隻能天天“慕容兄,慕容兄”的叫著,那些個以前和慕容賀打過交道的,但並不熟悉的人,現在都跑來他麵前給他獻殷勤。


    人被抬得高了,自然就容易飄。這話真不假。


    當慕容賀說了有家室,不便娶妻後,往日那些抬舉著他的人立馬樹倒猢猻散,紛紛都不知去了哪兒,藏的個幹淨。


    老皇帝也對慕容賀冷淡了些,這段時間碰巧就是虛的母親讓老管事派人去京城,終於在澧都慕容府裏等到慕容老爺的日子。


    慕容賀無心修書給發妻,就托派來的人帶話迴去,說他一切安好,家裏勿念。慕容賀經過這一遭,已經完全沒了給家裏人寫信這種興致。


    都說他長得好又有才華是好,可在他看來這可是雙刃劍,一邊是情投意合的發妻,一邊是位高權重的公主,選了誰都不好。


    那邊慕容虛的母親已經收到了派去親近帶迴來的消息,慕容大人不知如何被公主殿下看上了,皇帝打算讓慕容賀當駙馬。


    趙若芷隻覺得自己現在的存在仿佛很多餘,當初先說愛她的是慕容賀,苦苦追求他的也是慕容賀,在父親大人的阻撓下首先放棄的也是他慕容賀。好不容易他們終於衝破層層阻礙在一起了,可還是有外力阻撓他們。


    趙若芷其實身體打小就柔弱,生了虛兒後更是如此,為了她能好好恢複,她父親更是把趙府最好的宅院送給了她當作她的陪嫁,以供她休養身體。


    虛兒一天比一天大了,從隻會在她懷裏咿咿呀呀的小嬰孩變成了會走路會說話的小孩子,又一步步在她的教導下學會了讀書識字。趙若芷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她曾偷偷問過大夫,究竟她的身體還能拖多久,那時虛兒才四五歲,大夫說,你如果休養得好還能活十年。趙若芷問大夫,“倘若不好呢?”,大夫沒說話,隻比出三個指頭來,趙若芷不解大夫的意思,“您是說,三年?”


    大夫搖了搖頭,摸著他全白的胡須,歎道,“如果情緒激動或過於低落,都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傷害,這樣一來,就會造成你血液凝滯不通,怕熬不過三天。”


    大夫走後,趙若芷足足有一天都沒緩過來,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早已時日無多。若她隻是尋常人家的閨女,哪裏會有她父親趙立能從西域給她帶迴來的靈丹妙藥滋補身體,恐怕早就沒了性命,早登極樂了。


    趙若芷覺得現在恐怕就到了大夫說的那個時候,不過她也覺得就算現在死了也值了,能多陪虛兒的這幾年,比她前半生的絕大部分都要簡單快樂。


    趙若芷受不了與別人共享丈夫,更何況對方是公主。她知道自己已經因為這件事鬱結於心,好不了了,趙若芷感覺毫無食欲,身體狀況也大不如前,似乎已經到了要燈枯油竭的時刻。


    趙若芷在生命最後的時刻隻有一個希望,就是她的虛兒能好好的成長,她囑托老管事,一定要替她照顧好虛兒。


    所以在慕容賀得到她病重的消息,往迴趕時,已經來不及。他的發妻趙若芷已經沒了,慕容賀趕到的時候正是老管事為他的本家小姐趙若芷蓋白布的時候。


    慕容賀陪了亡妻一夜,把自己關在靈堂裏,就像他覺得趙若芷還沒死。慕容賀絮絮叨叨的像個老媽子對著趙若芷說著些家長裏短的事,譬如現在澧都趙府裏如何了,他的嶽父去世後官場裏的那些老朋友都還幫襯著他。一件件說到了虛兒現在他迴來都不知道他是誰,還以為他是個陌生人。講到最後,慕容賀哭了,這個七尺男兒也落下眼淚,因為他明白,此生世上所有最愛他的人,包括他逝世的雙親,已經全沒了。


    慕容賀不愛公主,今後能讓他動心的隻有金錢。他迴到京城後,卻終是選擇做了駙馬爺,不過老皇帝說駙馬爺不能任掌握實權的職務,所以就隨意給他了個能撈油水的差事,慕容賀也就算退居幕後,看起來也不再在官場裏混跡了。


    十幾年後的今天,老管事扶著咳嗽出血來的慕容老爺,輕撫他的背,“老爺別著急,我請晏大夫來。”說著趕緊去差人去請府裏常駐的名醫晏祝。


    慕容虛終是心中漸有瓦解,畢竟父子連心,骨肉打斷骨頭還連著筋。


    “你怎麽沒和我說過,是老毛病嗎?”府裏住著大夫,看來元首老爺的病也不是一天兩天就這樣了。


    “我還好,小毛病而已,不足為提。你盡早學會處理梵幫的大小事務,別讓我操心和你重要,其他你就別管了。”慕容虛本來想說他知道,可又怕他說了父親被他刺激又咳血,所以把要說出口的話又咽了下去。


    改口道,“趙叔馬上就請大夫來了,你好好躺著,別亂動,也別瞎激動了,我就是說說。”斟酌了一下,虛的話還是有點糾結,想對父親說些暖心話,卻說不出口,畢竟沒人教過他,也隻能說出個不倫不類的體己話,已經很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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