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騎馬逃亡的兩人匆匆趕路,少年一言不發,隻是趕著馬,一路上再也不像牧雲曦剛見他時那般靦腆愛笑。


    不過無論是誰短時間內,恐怕都無法承受家破人亡,父親死的慘烈,死前被馬匪毫無人性折磨,母親則經曆欺淩後被殺害。甚至連年幼無知的孩童,都無一例外,慘死屠刀之下。


    在草原上遊牧狩獵,阿慶一家的牛羊成群,必然靠的是累積多年下來辛勤勞動的成果。然而馬匪殘酷無情,不但沒給他們留下牛羊,還殺了他們一家三口,隻留下個年紀不大的少年。


    阿慶能堅持到現在沒有崩潰已經實屬不易,少年似乎一日之內就成長起來。


    或許是牧雲曦都看不下去了。


    準確來說,是換魂重生於牧雲曦身體的魑魅,也看不下去滿腹心事的少年阿慶。


    魑魅開口道,“阿慶,我大概能明白一點你的感受。”魑魅說的不假,現在的她,擁有了一顆凡人的心髒,看待問題的感受也發生了不同。


    一開始魑魅也覺得很奇特,原來擁有心是這種感覺。


    當她看見小女孩甜甜的對她笑,給她遞上一杯剛燒好的奶茶,她的心就洋溢著一股熱流。據說,這股熱流被他們稱作感動。


    而當魑魅要離開這裏,她的心就像絞在了一起,如果可以,她真想留在這裏,把這救了她命的一家四口當作自己家人一樣,迴報他們。


    可是,魑魅知道,留在這裏不是她的最終歸宿,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她還要去萬裏之外的澧都,無論長路如何漫漫,前途如何艱險。魑魅都不能放棄。


    阿慶拉著韁繩的手停頓了一刻,雖然他沒有開口,但魑魅能感受他也是凡人,不是石頭,也會難過會痛苦,會絕望。而這些感情,都在現在的阿慶身上突顯出來。


    魑魅拉住了韁繩,她學習能力很強,看了幾遍就學會了阿慶如何讓馬兒不走。


    她迴頭看阿慶,少年臉上的淚水還未完全幹涸,眼眶和微紅的鼻尖都寫著他很難過,很壓抑,卻因為要做個阿爸阿媽要求下有擔當的男子漢而就算哭泣,也不想被人發現。


    阿慶撇過頭,不想魑魅看他。可魑魅卻把他肩頭扳了迴來,說,“你!阿慶,你看著我。”


    魑魅看著不高,還有些瘦弱,又才大病初愈,顯得弱不禁風,但無論是說話的語氣和態度,都帶著與她看起來的年齡毫不相符的成熟與幹練。


    魑魅眼睛灼灼,顯得真誠而悲傷,她的心底似乎也藏著悲傷的往事“我和你一樣,阿慶。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隱瞞你了。”


    魑魅繼續道,“我一無所有,沒有家人朋友,什麽都沒有。能支持我活到今天,是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看看天。天上有無數顆璀璨的星星,它們就像無數個個體,擁有自己的生命,每個個體各有不同。就像你我,我沒有父母親人朋友,也活到了今日,同樣,你可以。你比我幸福多了,你有愛你的父母妹妹,你活了人生中幸福的十幾年,我沒有體會過的幸福,現在的我渴望的幸福,雖然他們現在遭遇不測,但是他們留下了你呀,你好好活著,堅強的活下去,就會是他們的希望,相信如果他們在天有靈,也是和我想的一樣,希望你能振作起來。”魑魅說的真誠,阿慶的心也像曾被冷凍的冰塊一樣,漸漸瓦解。


    魑魅想了想,“你難道不想和我一樣,向傷害過你的人複仇嗎?”


    這句話一下戳中了少年心底,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哽咽起來,“我巴不得將害死我家人的馬匪碎屍萬段,我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魑魅很高興阿慶現在從死寂中活過來的樣子。


    “你說得對,那我們現在怎麽做,去哪兒,交給你來決定。我尊重你的選擇。”滅親之仇不共戴天,仇恨的種子已經在少年的心裏播撒下了,它生根發芽,在肥沃的土壤裏漸漸長出一株堅硬的枝幹,少年的想法也漸漸清晰,明朗,他已經知道了自己接下來要去哪兒,做什麽。


    “阿慶,我沒有兄弟姐妹,從今天起,假如你不嫌棄,我願意做你在這世上最後的親人,以後你就是我的弟弟,你救了我一命,如果不是你們一家人,我早就死了。你要報仇,我定會助你一臂之力。”


    阿慶剛想拒絕,馬匪人多勢眾,報仇很有可能一去不複返。


    “姐,我想自己去,你還要去澧都,有事在身。再說了,馬匪並不是你想的那麽好解決。”雖然阿慶一家多年來沒有遇到什麽大波折,但不同的劫道馬匪也遇到很多迴,隻是都沒這次來的慘痛。


    魑魅卻不這麽認為,“不,阿慶,我有法器護身,關鍵時刻可以幫一把,帶我去未必是送死。”說罷,魑魅從包袱裏掏出指戒和琉璃盞。


    她拿過阿慶隨身攜帶的短刀匕首,劃破掌心滴在燈盞裏,藍色妖姬出現在琉璃盞中,開始舞蹈跳躍。


    “阿慶,說出你現在最想實現的事。”夜幕已經降臨,草原上逐漸變得寒冷。二人已經距離阿慶家帳篷有一定路程,如果放棄迴去,或許阿慶還能離開去都城找份差事活下來。如果折返,可能會被馬匪殺害,見不到明天的陽光。


    一番思忖之下,阿慶終道,“姐,我要迴去,殺了他們。”


    魑魅露出一個笑容,決定與阿慶一同前去,無論生死,畢竟她從陰詭地獄都逃出來了,從那麽高的萬丈懸崖上摔下來都沒死。她也不想放棄。


    趕了半個鍾頭,前麵有炊煙升起。草原上人跡罕至,牧民間距離得又遠,隻有可能是“收獲”滿滿的馬匪在燒肉架火。


    果不其然,馬匪一眾人宰殺了幾隻羊羔,興高采烈的拿烈酒對飲。


    其中一個首領模樣的,拿著手下給他灌滿的酒袋,儼然已經有些醉意。他胡子拉碴,顯得不修邊幅,嘴裏還念念有詞,像是在訓話。


    “弟兄們,咱們今天拿了不少牛羊,我看大家興致都挺高,就把搶的牛羊分一分,本來還有個女人,可惜這娘們性子太烈,不給咱哥幾個麵子。我就把她殺了,所以這次沒女人給兄弟享用了。不過咱把搶的東西換掉,有了錢,啥女人沒有。是不是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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