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皮膚的溫度雖然有些熱,但還不算燙手。


    常原側開頭,甩開了黃老師的手:


    “我已經去醫院打過針了,已經退燒了。”


    黃老師看著自己被躲開的手,有些黯然神傷,但她畢竟是一個溫柔到了骨子裏的女人,很快消化掉了那點兒失落,給常原倒了杯溫水:


    “你先喝點兒水,然後迴屋裏躺一會兒,一會兒飯好了我叫你起來吃飯。”


    常原把外套扔在沙發上,點了點頭,然後沒有再看妻子一眼,直接迴了臥室,連衣服也沒脫,撲在床上倒頭就睡。


    黃老師做好了飯,把蒸好的饅頭用蒸布蓋上,準備等放涼了之後再放到冰箱裏凍起來。


    她用勺子攪拌了一下煮的粘稠的米粥,切了些小鹹菜,然後把燉好的豆角和炒好的油麥菜一起端上了桌。


    黃老師輕輕的推開了臥室的房門,發現常原還在熟睡,替他蓋好了被子,便悄悄的將房門關上。


    她一個人坐在飯桌前,惆悵的看著桌子上擺好的飯菜,輕輕歎息了一聲。


    常原睡醒後,覺得胃裏空蕩蕩的,他掀開被子,一邊揉著眼睛,一邊來到了客廳。


    他先看到的是在沙發上熟睡的妻子。


    女人安靜的睡著,和平時一樣的安靜溫婉。


    常原說不清楚心裏那種酸澀的感覺究竟是什麽,他蹲在了沙發旁邊,輕輕的替妻子把滑落的毯子往上拉了拉,然後將她散落在臉頰旁邊的碎發往後捋順。


    他看著妻子發了會兒呆,便起身走進了廚房。


    蒸鍋裏坐著還溫熱的粥和菜,看著幾乎沒怎麽動的菜,常原深深皺眉。


    他其實心裏很清楚,自己對待妻子真的非常糟糕,總是冷暴力。


    可是不這樣做,常原真的不知道應該要如何去麵對她。


    妻子是自己用盡心機從鄭摯那裏搶來的。


    每一次看見妻子的臉,常原都會無法抑製的想起這個事實。


    他沒有辦法消除心裏的疙瘩,也沒辦法讓自己對她溫柔以待。


    常原站在廚房的料理台前,吃了些粥。


    食物的溫熱讓他空蕩蕩的胃部好受了不少。


    黃老師的手藝非常好,炒的油麥菜雖然已經在鍋裏待久了,但還是非常爽口。尤其是顧及到常原可能口味偏重,連燉的豆角都多加了一勺鹽。


    常原吃得非常滿足,他直接把用過的碗筷清洗幹淨了,這才穿過客廳,輕手輕腳的走進了書房。


    常原在關門的時候,往沙發上的妻子那邊看了一眼。


    黃老師的動作和他進廚房之前一樣,沒有動過。


    她的唿吸非常均勻,胸脯有規律的一起一伏。應該是睡得很熟,還要很長時間才會醒過來。


    這樣想著,常原安心的反鎖了房門。


    在常原放下戒備撥打了海哥的電話的時候,沙發上的黃老師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中一片清明,完全沒有剛剛清醒時迷蒙的模樣。


    她實在是好奇常原一直在忙什麽,還總是不迴家,於是便輕手輕腳的走到了書房門口,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的辨認著常原的聲音。


    海哥接電話的速度永遠都是那麽讓人著急,似乎是料準了常原會打來電話,他的聲音非常悠閑:


    “呦,老弟,今天怎麽有時間給我打電話?”


    常原的臉色非常難看,剛剛退燒,他的身體還很虛弱,但還是開門見山的問道:


    “你們給我的煙裏加了什麽?”


    海哥哈哈的笑了起來,就像是在嘲笑著常原的後知後覺:


    “一點點能讓你快活似神仙的好東西。”


    他根本就沒有避諱自己故意想要害常原的事實,說得風輕雲淡。


    常原聽到海哥的話,用力的錘了一拳桌麵,怒聲問道:


    “我那裏得罪你們了?讓你們這樣處心積慮的來害我?!我可是真心實意的和你們做兄弟的!”


    除了被欺騙的憤恨,常原沒辦法否認自己心裏全是被好友背叛的委屈和難過。這些情緒逐漸演變成了深深的惡意和恨意。


    “你其實沒什麽大錯,隻是太蠢了,也太容易相信人了。”海哥在玻璃杯裏加了個冰塊,然後拿起一瓶滿是外文的洋酒,倒了整整大半杯,才停下。


    琥珀色的酒水在酒杯中圍繞著冰塊,起起伏伏。就像是大起大落的人生。


    常原半晌沒有吭聲。


    “你想好了?想要見麵了?”海哥把杯子放在鼻前,陶醉的嗅聞了一下,然後輕輕咋了一口。


    沁涼的酒液劃過口腔和食道,辛辣的味覺在舌尖綻放,讓他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常原的拳頭握緊又鬆開,安靜了好一會兒,才輕輕的嗯了一聲。


    好在海哥心情不錯,對他磨磨唧唧的迴答也很有包容度:


    “時間和地點由你來決定吧。”


    他對著窗外的景色遙遙敬了一杯:


    “祝我們合作愉快。”


    周日這天,已經經曆了好幾次“煙癮”複發的常原被折磨得沒有了半點想要反抗的欲望。


    就是現在讓他當一條狗,隻要能給他一支“煙”,他也會心甘情願的趴伏在對方的腳邊。


    常原不是沒有提前和海哥和老開兩人約時間,可是那兩個曾經和他稱兄道弟的家夥好像知道他的狼狽和急切,更是想要看他的笑話,故意拖延,直到他威脅如果再不見麵,他就去警察局自首,和他們魚死網破,雙方這才定下了周日見麵的地點。


    常原是最先到的,地點還是三人最初見麵的酒吧。


    他沒有點酒,安靜的縮在第一次來喝酒時坐著的角落。


    每次有客人推門進來,他都像是期待著主人歸家的寵物,支棱起瘦了至少五六斤的身體,向著門口看去。


    他眼中的希望燃起又熄滅,熄滅又燃起。


    直到從上午等到了下午,這才等來了姍姍來遲的海哥和老開。


    剛剛吃完飯的海哥和老開用牙簽剔著牙,對著櫃台裏的酒保點了兩杯酒,這才看向了角落裏的常原。


    一段時間沒有見麵,常原憔悴了不少。


    老開是見過常原原來穿這身衣服的,此時原本合身的襯衫空蕩蕩的,一看就知道他瘦了不少。


    一切就像是一個輪迴,就好像是重新迴到了三人初次相遇的那一天,老開和海哥拿著酒保調好的酒,走到了常原的旁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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