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位鍾先生實在不像是那樣會貪汙研究經費和向自己學生下手的人。


    鍾禮觀歎息了一聲,臉上還有些遺憾:“那些都是誤會。我沒做過那些事。”


    他此時正麵對著曲小水,庫房裏有些陰暗,讓他的表情隱在了黑暗裏,看不清此時的神色。


    當年發生那件事的時候,周教授正在一所保密措施級別特別高的實驗室裏進行封閉實驗,學校裏根本沒人能夠保住他。


    當時的校領導直接將校園論壇上的各種截圖和研究經費的報銷發票摔在裏他的麵前,厲聲質問:“這是什麽?!”


    當時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將散落在地上的紙張一一拾起,笑著對那位領導道:“讓我先看一下啊。”


    把那位領導給氣的夠嗆。


    鍾禮觀對曲小水解釋道:“我根本不記得自己花過那筆錢,我也很少出去吃飯。但是當時扔到我麵前的所有發票和文件上點簽字都顯示了貪汙和濫用研究經費的事情和我有關。”


    那時候,他還天真的以為,隻要解釋清楚了就可以,所以他還笑著對領導解釋,那些單據上開具的都不是他負責項目的花費。


    領導憤怒的讓他滾出去。


    他以為領導說接受了他的解釋,麻利的離開了。


    可是之後沒多久,處分決定就直接下達了。他也不得不離開了研究所。


    鍾禮觀記得將處分決定貼到他所在實驗室門口的那人,在看到他的時候還怒氣衝衝的對他說,讓他為自己的可恥行為負責。


    明明不是他做的,他能做的解釋也做了,還是被人那樣說,他也沒什麽辦法。


    那是他人生的轉折點,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他現在應該還在大學裏任職,又或者已經能夠獨立的負責某個大型的研究項目了。


    “如果你沒有拿過那筆錢,為什麽不向上級提出抗議?”曲小水立刻接受了鍾禮觀的這種說法,這比他們打聽到的情況要更加符合常理。


    “因為沒有用啊。”鍾禮觀從庫房走出來,站在陽光之下,對曲小水聳聳肩,有些頑皮:“大學和研究所都是特別單純的地方,但是研究人員一旦身上有了汙點,就絕對不會再有進去頂級實驗室的機會。他們不相信我說的事實,我也沒辦法硬要別人去相信我說的話。”


    “可是,在你失意的離開了大學的同時,紀洪波卻成功晉升成為了教授,還和你恩師的女兒周園香女士結了婚,人生獲得了突破性的成就,你就不會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嗎?不會懷疑是他在背後搞鬼嗎?”蔣越問道。


    “您那個時候恨嗎?”曲小水輕聲問道,生怕觸碰到他的傷疤。


    “所以,你們覺得我會因為你們說的那些猜測而心生怨恨是嗎?”鍾禮觀有些好笑的看著兩個年輕人,他歎了口氣:“事情都已經過去十多年了,為什麽你們現在還要舊事重提呢?我都快記不得那時的情況了。”


    “好吧,”鍾禮觀無奈的看著兩雙求知的眼睛,也許是想起來年輕時候的自己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恩師,他正麵迴答了兩個人的問題。


    “我沒有怨恨過當年的任何一個人。包括那個因為論文總是抄襲別人被我卡住,因此而不能通過畢業測試去造謠我的那個女生,我都沒有怨恨過。”他目光清明的看著曲小水和蔣越。


    “我隻是有些遺憾,當年負責的那個項目還沒有完成,我就不得不離開了實驗室。”鍾禮觀無疑是豁達的。


    他的目光總是那樣的誠懇,曲小水無法違心的去懷疑是他在說謊。


    曲小水接受了他的說法:“那麽您最近去過紀洪波教授的實驗室嗎?”


    “沒有。”鍾禮觀搖頭,他脫下那雙有些好笑的粉色手套:“大學附屬的研究所裏進行的研究項目是不能對社會人士泄露的,因為同一個項目很可能有很多的國內外的實驗室在同時進行研究。”


    “哪個實驗室最先研究出了成果,並進行了發表,取得了榮譽和專利,就代表著其他人多年潛心研究的項目麵臨終結和不能繼續維係。所以實驗室的保密係數極高。外人是不能進入的。”鍾禮觀道。


    “您的意思是,能夠順利進入實驗室的人,一定是原本就是那個實驗室的工作人員,對嗎?”曲小水感覺自己似乎是抓住了亂作一團的毛線頭,終於找到了重點。


    “對,如果隨意讓人出入,那麽上千萬甚至上億、上百億的研究項目不就是在為他人做嫁衣嗎?!”鍾禮觀將蔣越裝好的泥土拎進了花房,一點點的堆積在了角落。


    曲小水和蔣越一起幫著他忙活了一陣子,便提出來告辭。


    今天沒有白來,真的收獲了很多。


    最讓曲小水慶幸的是有幸認識了這樣一位豁達的長輩。


    曲小水將車從車庫裏開了出來,在門口停下,等蔣越上車。


    鍾禮觀突然敲了敲她駕駛座旁邊的車窗。


    曲小水將車窗降了下來,笑著問這位長輩:“您是有什麽事情忘記吩咐了嗎?”


    一直非常愛笑的鍾禮觀此時麵上沒有了笑容,他一臉嚴肅的問:“法醫的工作很有趣嗎?”


    曲小水一愣,沒想到他問的竟然是這樣的問題。


    她仔細想了想,認真的給出了答案:“我們的工作不能用是否有趣來形容。鑒定結果很多時候會讓現實變得非常殘酷。”


    “我們得出的唯一的真相是很多人無法接受的事實。但是我們做的工作卻是讓案件真相大白不能缺少的重要環節。即便是被很多人不理解,對於這一點,我也是一直引以為豪的。”


    “真相大白嗎?”鍾禮觀咀嚼著這兩個字眼,笑著道:“那我就期待著你的鑒定結果。”


    他指了指曲小水放在一旁的手帕:“你要我家的茶花是為了帶迴去做鑒定吧?目的實在是太過明顯了。”


    鍾禮觀笑著道:“在我提到那是我已故母親種下的花的時候,你臉上的愧疚也實在是太過明顯了,讓我想要裝作不知道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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