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功夫,馮公子的屍首已經被仵作稍微處理過,口中的匕首已經拔出,放在旁邊的木盤子裏,用白布蓋著。


    仵作還將馮公子的下頜合攏縫合了一下,這才從麵目全非裏透出幾分人樣兒。


    傅雲澤原本在街頭就看過最初的模樣,這會兒倒是覺得好看多了,他站在死者旁邊,稍稍瞧了瞧,還是覺得眼熟,可就是怎麽也想不起是誰。


    顧瑾言當時沒靠太近,卻也大概知道是怎麽個慘相,這會兒倒是能看出原本模樣了,便問身邊的縣令:“大人,可確認死者身份了麽?”


    縣令道:“此人身上所有之物無法確認身份,不過下官已經讓捕頭們發出公告了,不久應有迴音。”


    顧瑾言點頭,又道:“看此人的衣著,像是個富貴人家的子弟。”


    縣令“嗯嗯”了兩聲,站在一旁的仵作見狀,從旁邊捧了托盤過來,說道:“這位大人說的是,喏,這是死者身上的配飾,看上去很不一般,還請大人過目。”


    顧瑾言掀開白布,見裏頭盛著一塊兒成色晶瑩剔透的玉佩、一個繡著君子蘭的月白荷包,還有一枚羊脂玉的扳指和一把折扇。


    看傅雲澤還是仔細辨認屍首模樣,顧瑾言便徑自將那荷包拿起來看。


    荷包裏麵有一些散碎的銀子,不多不少五十兩,再加上那塊玉佩和扳指,少說也得有三五百兩…如此看來,兇手定不是為財。


    想著便將荷包放下,又將那扇子拿了起來,徐徐展開,卻嗅到了一股子異香,絲綢的扇麵繪著美人醉臥圖,畫工極為精細,也非凡品。


    傅雲澤猛地轉頭,拿過那扇子瞧了半晌,道:“這是雲州徐福記的雅扇,徐福記乃雲州百年老店,別地並無分店。”


    仵作一怔,沒想到一把扇子也有來曆,隻覺著這扇子精致罷了,印章模糊且小,哪裏會知道是什麽雲州雅扇呢。


    顧瑾言也將那扇子翻來覆去地看了會兒,道:“既然這扇子隻有雲州有,莫非是別人贈給此人,又或者是他是才從雲州而來?”


    顧瑾言看向傅雲澤,若此人真是雲州而來,那傅雲澤之前說覺得熟悉倒或許是真有其事,畢竟雲州才是傅雲澤的家,而此人看上去身份也不一般。


    果然,傅雲澤聽了這句,便又迴頭去看那屍首,皺眉皺得更緊了。


    顧瑾言轉頭看向仵作,道:“據路人所言,動手殺人的極可能是個女子,一個女子的手勁可有這樣大麽?”


    仵作搖了搖頭,道:“小人也覺得奇怪呢。方才小人仔細查過死者的傷口,兇手下手力道可謂又快又狠,把頭骨都刺穿了,可謂是一刀斃命。尋常女子,怕是沒這力道才是啊。”


    縣令也微微頷首道:“行兇者隻怕是蓄謀而為,若信手殺人者通常會刺胸口或身上各處…隻兇手這般手法,卻有些太過奇特,像是一心要如此似的。”


    顧瑾言“嗯”了一聲,這位縣令雖看上去有些膽小怕事,但卻不是一昧憂心,說話做事倒也頗有些樣子。


    “大人說的是,用此種手法殺人,若不是深仇大恨,定是難以下手的。且出手即斃命,若不是…若不是殺人所為,那也必定是練習過許久的。”仵作道。


    顧瑾言歪著頭想了想,說道:“如此看來,莫非死者跟行兇者認識,或兩人有積怨…隻看他被害之狀,又像是並未反抗過…”


    那邊的傅雲澤還在皺眉深思,似乎沒聽到這邊三人的話。


    突然,一個捕快飛跑地跑進門,衝幾人拱手行禮,張皇失措道:“大人,外頭來了幾個人,說他們家兒子昨兒出門聽戲,後再沒迴去,擔心有不測…如今人已經請了進來,要不要叫他們認認屍?”


    縣令立刻點頭,招唿人將人帶進來。


    頃刻,門外衙役引了兩個人來到,傅雲澤看見走在前頭那人,越發一怔,果然!


    走在前麵的是個衣著富貴的中年男子,臉和眼都很圓,身形微微發胖,滿麵焦色,進門後便也看到傅雲澤,詫異之餘拱手行禮:“見過雲王世子!”


    傅雲澤虛扶一下,問道:“馮大人如何在此地?”


    原來此人本是雲州刺史馮慶安,也是雲王一手提拔起來的,三年前調職永州當了節度使,傅雲澤未進京前倒很是相熟。


    馮慶安來不及答話,身後的婦人已迫不及待地問道:“敢問昨兒死了的人在哪裏?”


    話音未落,已經看見裏頭躺著的那具屍首,頓時如遭雷擊,竟猛地倒退兩步,還好被隨後跟隨的下人扶住。


    馮慶安也顧不得更多,邁步進內,走到那屍首旁,低頭細看片刻,變了臉色,放聲大喊了一句:“忠兒!我的忠兒啊!”


    原來這死者正是馮慶安的大兒子馮惠忠,臨縣正是馮家舊地,因馮惠忠馬上要結親,馮大人便請了假期帶夫人趕迴來操辦諸多事宜。


    昨日馮惠忠聽聞縣令擺了戲台,便說出門聽戲,誰知一晚上也沒歸家,府內以為他因落雨耽擱,宿在了朋友家,便也未曾多問,誰知今日一早仍是不見人迴來。


    馮大人便叫了下人去找,哪知各處找遍了,也都不曾見人,這才想到昨日街頭出的可怖命案,心慌慌地想過來看上一眼,誰知竟真的是!


    馮慶安驚悲交集,馮夫人更是悲慟地幾乎暈死過去,縣令忙派人將兩位扶到外間。


    傅雲澤歎了一聲,道:“怪不得,我一直覺得眼熟,果然是認得的…”


    顧瑾言見他隻是惋惜,並無更多悲慟,便也直接問道:“如何之前竟是一點兒也認不出來?”


    傅雲澤搖頭道:“別說是我,昨兒那情形,就算是馮大人親去也未必能認出來。更可況,我自雲州進京少也有十餘年了,先前幾年還偶有迴去一兩次,這些年卻都是父王等人進京相聚…算起來,與馮大人一家也有五六年沒見了,竟是連他們迴了臨縣也不知。說來,年少時我與惠忠倒也談得來,沒想到…如今再見,已是天人兩隔。”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世子幕僚不好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鹿與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鹿與犬並收藏世子幕僚不好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