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如往常一般去國子監,九皇子竟又早早來找顧瑾言同行。


    兩人在馬車裏吃了糕點,九皇子耐不住,問了蕭珩之事。


    顧瑾言大概將事件的始末說了一遍,隻蕭珩的身世畢竟還未證實,故而也沒有多言。


    “沒想到啊…其實,就算蕭珩不是嫡子,以他的才學日後也必定有一番作為啊。”九皇子頗為惋惜道。


    顧瑾言點了點頭,但他卻不能斷定蕭珩是否能有所作為。


    正如蕭呂氏所言,若蕭珩不是嫡子,自然沒有資格進國子監當陪讀,也不會與九皇子有這番交情。


    九皇子看顧瑾言不語,猶豫再三,垂眸道:“其實…瑾言也發現了吧。”


    顧瑾言抬眸,有些疑惑:“什麽?”


    “蕭珩是我安排在十二皇弟身邊的人。”傅鴻楚苦笑道。


    顧瑾言“嗯”了一聲,果然如此。


    “蕭珩本來是想留在我身邊的,隻是我看他比安皓要聰明,便讓他去了十二皇弟身邊…若…”九皇子說著,眼眶有紅了幾分。


    顧瑾言歎了口氣,突然想到什麽:“殿下,方才說的‘安皓’可是兵部侍郎唐守業之子?”


    九皇子怔了怔,不知顧瑾言為何有此一問,點頭道:“正是。”


    顧瑾言猶豫再三,還是說道:“殿下覺得‘安皓’此人如何?”


    九皇子不假思索道:“聰穎不足,堅韌有餘,話不多,但勝在有眼力。”


    顧瑾言抿著唇,不知要不要提醒傅鴻楚。


    因為兩年後,兵部尚書餘詹會告老還鄉並舉薦侍郎唐守業上位。而唐守業上位一年後,竟令其子唐安皓刺殺正得聖意的傅鴻楚。傅鴻楚雖未因此斃命,卻也殘了一隻眼,再與皇位無緣。此事之後,唐氏滅門,而其擁戴的太子也被聖上厭棄。再後來,德妃竟帶著傅鴻楚自赴火海命喪永泉宮,還留下遺書暗指聖上不公。聖上哀怒不止,病臥七日。七日後,下旨廢太子。


    看著麵前尚還稚嫩的傅鴻楚,顧瑾言終是不忍,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傅鴻楚有些疑惑道:“瑾言兄可是有什麽話要說?”


    “殿下,其實陪讀之人最重要的是忠心,其次是能督促和幫助殿下學習,‘眼力’這東西…自有內侍。”話已至此,他便不能再說更多了。


    傅鴻楚看著顧瑾言,試圖從他麵上尋到什麽,卻是一片清明淡定。


    但顧瑾言很明顯,是在提醒自己,唐安皓不是適合當陪讀的人。


    顧瑾言見傅鴻楚領會其中意思,便也不再多語。


    不一會兒,就到了國子監,卻見不少監生抱了書本走出來。


    “今日是怎麽了?”傅鴻楚先一步下車,隨意問了一個欲離開的監生。


    那監生見是九皇子,便停下腳步,客氣作答:“殿下,今日國子監整肅。山長說,各學堂的監生都迴家休整三日。”


    傅鴻楚點頭誠謝,迴頭看顧瑾言,兩人相視而笑。想必,是因為蕭珩一事。


    兩人徑直去往秉正堂收拾東西,已有不少人從裏麵走出來。


    唐安皓早早等在一邊,將傅鴻楚的書本和筆墨一一規整好。


    傅鴻楚笑了笑,隻道:“你先迴府吧,今日我與顧兄同行。”


    唐安皓顯然沒想到會如此,但也隻是尷尬的笑了笑,看顧瑾言的眼神卻是有些不善。


    顧瑾言也不在意,對傅鴻楚點了點頭,去往自己的座位上著手收拾起來。


    “顧…顧瑾言在嗎?”有個麵色橙黑的高大監生站在門口,踮著腳往學堂裏望。


    唐安皓剛好走到門口,便給那人指了指:“喏,剛到。”


    那人嘿嘿一笑,露出一排亮眼的白眼,小眼眯著,搓著手朝顧瑾言走去。


    “顧瑾言是嗎?”


    那人站在顧瑾言的座位前,竟是把陽光都擋住了。


    顧瑾言抬眸,卻見那人一副小心翼翼又帶著點好奇的模樣,笑道:“是,兄台找在下何事?”


    那人又是咧嘴一笑:“喏,這個給你。”說著,將一個紙包塞到顧瑾言手中。


    顧瑾言當麵拆開,隻見紙包裏是幾塊綠瑩瑩的翡翠糕,麵上不由得帶了幾分驚訝。


    那人摸了摸頭,低聲說了句:“我們武將家沒得什麽好物件,聽聞你喜歡吃甜的,便讓母親做了這個,給你賠禮道歉。”


    顧瑾言皺眉,此番話更是讓他摸不著頭腦。作甚要給他賠禮道歉呢?他似乎沒見過這個人。


    “哎呀,思明!你真是笨!”一道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是陸思成。


    顧瑾言看了看那邊的陸思成,又看了看眼前這個比自己高上兩頭皮膚黝黑的男孩,大概明白了。


    陸思成此時也已走近,拽了一下陸思明,又看向顧瑾言,麵上頗為不好意思。


    “其實,不用向我賠禮道歉。”顧瑾言將翡翠糕重新包好,放在桌上,慢慢的將自己的書本放進書袋。


    陸思成以為顧瑾言看不上他送的糕點,麵上更紅了幾分,也帶了幾分惱意:“哼,不用就不用!”說著,就要拽陸思明離開。


    “謝謝你們的禮物,我確實很愛吃甜。”顧瑾言慢悠悠道:“不過,我覺得你應該向蘇陽賠禮道歉才是,畢竟是他被你打了的。”說著,手中的書本已歸置好,抬眸看向兩人。


    陸思成停下腳步,猶豫了一下,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他實在不善於道歉。


    “蘇陽那份我已經送過了!”陸思明撓了撓頭,很是得意。


    顧瑾言對他笑了笑,一派明媚。


    “你可真好看。”陸思明嘿嘿的笑,很是直白的誇讚道。


    顧瑾言愣了一下,卻見陸思成氣得一巴掌拍在陸思明背後:“瞎說什麽呢!哪有說男子好看的!”


    陸思明像是沒感知一般,麵上卻帶了幾分不情願:“怎麽了?那就是好看啊,你看他多白…比我白多了…哥,你看啊——”說著,還試圖伸出手臂跟顧瑾言做對比。


    陸思成捂著額頭,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也不知顧瑾言會不會以為自己在刻意嘲笑他,或是會因此更生氣。


    顧瑾言本是有些意外的,但看陸思明的神情和動作卻像孩童一般,不像是有心嘲弄。


    “對不起,我弟弟不是有心的。”陸思成說罷,拽著陸思明轉身就走。


    陸思明有些不情願,被陸思成拽著,還不時迴頭朝顧瑾言揮手。


    “陸思成的弟弟年少時墜馬,傷過頭。”傅鴻楚在一旁,早早將方才的事看進眼裏,不由得出聲道。


    顧瑾言心神一晃,瞧著那個走到門口還迴頭衝他笑得一臉無害的陸思明,迴了一個明媚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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