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言迴到住所後,頭還有些昏昏沉沉的。


    墨雨因等不到顧瑾言又不敢睡覺,一直在門口守著,看到顧瑾言時,連忙過去攙扶:“公子,今天可是身子不利索了?”


    顧瑾言苦笑一聲,點了點頭。


    墨雨扶著顧瑾言迴房,又打了熱水,還灌了湯婆子。


    顧瑾言脫了外衫,匆匆清洗一二,就鑽了被窩,拿了湯婆子暖在小腹上。


    墨雨衝了糖水,端到顧瑾言麵前,瞧著他那比紙還白的臉色,不由得紅了眼:“公子,好端端地,您為何要來京城呢?如今,大公子遠在三江,咱們在京城又是這番模樣,以後可怎麽辦呀?”


    顧瑾言抿了兩口糖水,將捂在小腹上的湯婆子緊了緊,瞧著落淚的墨雨道:“哭甚?若是覺得跟著我委屈,便放你迴三江去,大哥會照顧你的。如何?”


    墨雨一驚,慌忙抬頭道:“公子!奴婢絕對不是這個意思!奴婢隻是…心疼您遭罪罷了…”說著,抬手要幫顧瑾言脫去中衣。


    顧瑾言歎了口氣,攔下墨雨的手:“罷了,今日就不換了,我實在乏得厲害,先睡罷。”


    墨雨抽了抽鼻子,小聲道:“那奴婢去把明日用的裹布再熏上一遍吧。”


    顧瑾言則將人拉住:“你也去休息吧,裹布的事不急著用。我知道你也受了不少委屈的…”


    墨雨忙搖頭道:“奴婢才沒有受委屈。”


    顧瑾言瞧著瘦小的墨雨苦笑。


    讓她一個小姑娘裝扮成小廝,時不時被引泉那般人戲弄,怎會不委屈?不過想來,卻也不會比前世那般,被人當交易籌碼更委屈的了。


    後半夜,似乎下了零星的小雨,窗外一直傳來雨水滑落芭蕉的聲響,聲音不大,卻饒得顧瑾言再難入眠。


    裹了被子,埋住半張臉。即便已入四月,還是能感覺到陣陣冷意,一如前世那般…


    寅時三刻,顧瑾言起身,慢悠悠地下了床,披著中衣在房內走了幾圈,才開始洗漱。


    墨雨聽到水聲,匆匆拿著熏好的監生服過來:“公子,怎得又不喚奴婢掌燈?”


    顧瑾言已經洗漱完畢,拿了帕子沾幹臉上的水,坐在妝奩前,等墨雨為自己束發。


    說話間,墨雨已經將燈掌起,又拿了木梳來為顧瑾言束發。束發時還不忘說:“公子,下次一定要喚奴婢掌燈啊。萬一真碰著了,大公子要罵奴婢的。”


    顧瑾言笑著點了點頭:“嗯,知道了。”


    其實掌不掌燈對於他來說,並無太大區別。反正無光的環境裏,他也能看得很清楚。


    眼看快到卯時,顧瑾言隨意撚了塊糕點,喝了半碗湯,又拿了新的筆墨,乘車去往國子監。


    東五所雖有不少年幼皇子,但夠年紀上國子監的人並不多。除了顧瑾言外,也隻有一個年齡相當的九皇子,和一個不久前才入學的十二皇子。


    九皇子是德妃次子,也是五皇子的親弟弟,五皇子早年因墮馬傷了腿,早早就立府離京,德妃年僅三十又生下九皇子,對其寄望頗高;而十二皇子則是近年來頗受聖寵的麗嬪獨子,雖身份不比九皇子高,但因母妃受寵,得到的聖寵竟是比九皇子還多。兩人雖相差三歲,但素來不對付,自然不會同行。


    顧瑾言雖住在東五所,但畢竟隻是暫居,更不想有站隊嫌疑,故而一直也是獨自上學。


    國子監有東西六堂,崇誌堂位於東六堂,也是僅次於誠心堂的第二學堂。


    崇誌堂的課業從卯時三刻開始,大部分人則會在卯時一刻達到。以便與自己的伴讀或書童分享糕點或茶水時,聊一些趣聞。


    顧瑾言沒有讓墨雨當書童,一來是知道墨雨對此不感興趣,二來是不想節外生枝,故而總是掐著點到。


    這日,顧瑾言到時,卻發現學堂內分外安靜,與以往的氣氛有些不同,還以為是夫子提前到了,便加快了幾步。


    推門而入,卻發現夫子並不在,而學堂內的監生則分為兩撥,分別站在九皇子和十二皇子身後。


    九皇子傅雲楚坐在左邊,身後除了陪讀還站了七八個監生。見到顧瑾言後,揚眉招唿道:“瑾言,今日座位要重排,不如你先選吧。”


    “是啊,瑾言哥哥,不如來這邊坐啊,這邊靠近荷塘,看書累了還能舉目休息,豈不美好?”


    十二皇子坐在右邊,身後除了陪讀也站了七八個監生。


    顧瑾言愣在原地,沒想到自己被迫成了出頭鳥。


    九皇子看似性格張揚跋扈,但內心有所善念,十二皇子雖麵笑口蜜,卻是個睚眥必報的主。


    顧瑾言苦笑,對九皇子拱了拱手,以示歉意道:“在下怕悶,選靠荷塘處,九皇子切勿見怪。”


    九皇子氣得眼珠子瞪大,卻見顧瑾言徑自走向右邊,卻沒有在十二皇子處停下,而是一直走到了右側的最後一排。


    顧瑾言選了右側,但沒有與十二皇子等人紮堆而坐,也算是給了九皇子一個麵子。


    十二皇子瞧了一眼神色蔫蔫的顧瑾言,嘴邊發出一聲嗤笑,心道:橫豎這人還是更怕自己嘛!


    顧瑾言走到最後一排,最靠右邊窗口的位置上卻已經趴了一個身材微胖的監生,但桌上卻沒有擺紙筆,看樣子是在這裏偷憩而已。


    顧瑾言猶豫一二,開口道:“這位賢弟,你是要坐這裏嗎?”


    那監生一動不動,似是沒有聽見。


    顧瑾言微微皺眉,卻也沒有再出聲,而是坐在了最外側的座位上,剛將新的筆墨擺好,餘光輕掃,卻見桌下蔓延出一灘的紅…


    血!


    顧瑾言跳起腳,略帶驚訝地看向那個依然趴在桌子上的監生,伸手拍了拍他:“你沒事吧?”


    趴在桌子上的監生卻因這力道,斜著身子摔到在地。


    有人循聲看來,忍不住發出驚唿——


    “啊!死人了!”


    顧瑾言沒有迴頭,而是直直盯著那倒在地上的監生看。


    身體還未出現屍僵,死亡時間應該在半個時辰左右。麵色呈黑青狀,嘴唇微張,眼球突起,十有八九是中毒而亡。


    眾人反應過來,驚叫著湧出學堂,正巧碰上夫子,夫子大概聽了兩句,慌忙走過去,就看到倒在地上的監生,還有愣神在一旁的顧瑾言:“你可還好?”


    顧瑾言迴神,側了側身子:“學生無礙。”


    夫子瞧著他那慘白的臉色,心道:這孩子定是被嚇壞了。不由得歎了口氣“造孽”!


    “夫子,是不是要通知山長?”顧瑾言雖身體不適,但並不是因為看到這監生的死狀,故而還提醒夫子趕緊處理。


    夫子“啊啊”了兩聲,沉吟道:“你真的沒事?”


    “學生無事。”顧瑾言肯定地點了點頭。


    夫子想了想,此事顧瑾言是第一個發現死者的,外邊的那些學生已嚇得六神無主,但這孩子隻是臉色微白,看上去心神倒還穩定:“如此,你便去尋山長過來,萬萬不可再張揚。”


    顧瑾言點了點頭,轉身出了學堂,就見崇誌堂的監生都聚在門口,不少人嚇得眼圈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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