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江南。偏遠之地水月居。山水之間,遠望去充滿了詩情畫意。


    京城捕快人稱快刀手的柳如棉來此一段時間了,他沒有別的愛好,就喜歡來這裏居住。水月居是他花錢雇人修建的。每次天黑前從外麵迴來,總要盯著掛在牆上的一副女人的畫像看上幾分鍾。


    這張畫像是柳如綿在和畫像上的女子分手時,請京城裏最好的一位畫師畫的,說是要留著紀念。據說女子和他分手後嫁給了一位很有權勢的人。他沒有打聽到那人是誰。但是女子卻說那人才是她需要找的大樹。那人比他有權有勢,他和那個人比起來差太遠了,甚至什麽也不是。


    女子的最後一句話讓他徹底恨上了女子。幾乎恨到了骨髓。他對畫中的女子已經沒有了愛,隻有恨。


    轉眼又到了夜晚。也許這個夜晚有些不同尋常,月亮已經升起,皎潔的月色從水月居開著的窗戶上泄進來,竟有一半落在了畫中女子的臉上,使得那張臉看起來尤為清晰明麗。柳如綿就著月光看著畫中女子的麵孔,盡管滿臉都是恨色,亦禁不住癡迷了。在月光下看畫中的女子還是第一次,沒想到別有一番風韻,刹那間竟生出許多後悔來。


    然而柳如綿做夢也沒有想到,他今晚上的行動被人盯上了。


    盯上他的人一直隱藏在水月居外麵的一棵吊柳上。吊柳下麵是一清澈池塘。在明媚的月光下,池麵如鏡一般泛著冷色,倒映出那棵吊柳和隱藏在吊柳上的人。盯梢者透過窗戶看著裏麵的人和掛在牆上的畫像,在心裏發著恨道:“可恨的快刀柳如綿,我終於找到你了。”


    話音甫落,就像一隻大鳥一樣從吊柳上落下來,雙腳踩在窗戶上,好似一隻壁虎從不足十公分的窗軒縫隙間鑽了進去。


    “閣下是什麽人?”柳如綿發覺不妥,猛然轉頭盯住來人苦笑。


    他知道該來的麻煩還是沒有躲過,找到這裏來了。從此以後,他的生死就不是他自己所能決定的了。


    來人一襲青衣,手提一柄無鞘長刀,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卻並沒有直接迴答,而是把目光投向畫像中的女子,長長地歎了一聲道:“我會替你討迴公道的。”


    沉下臉來看向柳如綿,竟是一臉的恨色。無需問也看得出他是一個老人。歲月掩飾不了他臉上的痕跡。


    柳如綿愣了一下,笑著道:“我不明白閣下因何找我?”


    來人說道:“畫像中的女子已被人殺了。有人向官府出示了你殺人的證據。我是來替她報仇的。”


    柳如綿大吃一驚。他萬般沒有想到,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柳如綿想起了他和那女子最後一次見麵時的情景。


    那是去年的一個冬天,下了整整六天的雪還沒有停。他約女子來到一個名叫水月軒的茶樓喝茶。也許是大雪封山的緣故,茶樓裏居然見不到一個別的顧客,掌櫃也坐在一把椅子上打盹。他要在此地為女子素像,說是留著紀念,連畫師都請來了。女子並沒有拒絕,不就是畫一張像嘛,沒什麽大不了的。於是女子從貂皮大衣的袖子裏抽出芊白如玉的手,放在自己被凍得通紅如胭脂的小臉上捂了捂,然後看著畫師說道:“我就站在這裏你畫吧,反正今天這裏沒別人,不用擔心被人看到。”


    畫師是一個很年輕的小夥,他玩美無數,卻從未見過如此靚麗的。他有些帶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女子那張嫵媚至極的臉,竟然讀出了女子臉上的表情。女子看柳如綿時候的眼神並不咋樣,甚至對他有種厭煩的感覺。如果他動一動心思,完全有可能把女子挖過來。女人嘛,當她對一個男人失去興趣的時候,男人再努力也沒用。畫師想著,不提防外麵忽然刮起了大風,風裹著雪從水月軒的窗戶上飄進來,落進了他的脖子裏,讓他感到了一陣刺骨的冰涼。


    女子被畫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頰飛紅暈,怪別扭的。


    柳如綿目睹這一情景,便知道女子已對他真不如從前了,竟把氣發在畫師身上,吼道:“你畫不畫,再不畫我就殺了你。”


    畫師對於柳如綿所言並不在意,反而笑道:“你別忘了你是衙門的捕快,張口就喊殺人,注意點影響好不好。再說了,我是老佛爺身邊的畫師,要不是時局動蕩,我也不會走出宮來為你的女人素像,你要是殺了我,老佛爺知道了絕不饒你。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別理他,他就是這樣的脾氣。”女子說道。


    “你叫什麽名字?”畫師看著女子說。


    “童菲!”女子說道,“過幾天我就要結婚了,這是我和柳捕快最後一次見麵,他想要我一張畫像,請你成全!”


    柳如綿又過來催道:“你到底畫不畫?”言罷竟從袖子裏摸出一柄長約一尺左右,鋒刃寒意迫人的刀來威脅畫師,“你別逼我,逼急了我真會殺人,我快刀柳隻要是想殺某個人,就算他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


    “你別忘了,”畫師卻不買他的帳,“京城裏還有一個人出刀的速度比你更快更狠更準,他又很喜歡管別人的閑事,你殺了我,他會找你的。”


    聽他如此一說,柳如棉真被嚇著了,收刀道:“好,你愛畫不畫,沒人逼迫你。”


    童菲說道:“畫師,你就畫吧,求求你了。”


    畫師從童菲的眼神裏看出了一絲無奈,歎口氣,於是在麵前鋪開畫紙,拿起畫筆,全神貫注地為童菲畫起像來。畫師的技藝還真高明,不消半個時辰便畫好了。童菲接過一看,驚訝得張大了嘴,連連稱讚說:“真是太神了,不愧為是老佛爺身前最好的畫師。”


    柳如綿也湊過頭來看,說:“童菲,有你這張畫像陪伴著我,我不再寂寞了。不過我想問你一件事情,你為什麽要離開我嫁給別人。”童菲喟歎道:“因為他才是我要找的大樹,他比你有能耐,能夠讓我幸福快樂,而你不能,你要怪隻能怪這個殘酷的現實。我沒有別的選擇。”


    柳如綿甚不死心,說道:“你能告訴我那個人的名字嗎?”


    “不能!”童菲說到這裏頭也不迴就走了。


    柳如綿拿著她的畫像追出水月軒,可是童菲已然不見蹤影。他所看到的隻是滿目蒼茫的白色。


    雪仍在不停地下。柳如綿手裏舉著童菲的畫像,普通一聲在雪地裏跪下來,哭著喊道:“童菲,我恨你!”


    “恨一個女人沒有用。”這時畫師從水月軒走出來,看著跪在雪地上的柳如綿,眸子裏掠過一絲鄙夷:“要恨就恨你自己吧,你是衙門中的敗類,沒有資格擁有童菲那樣的好女人。”


    “你再說我就殺了你。”柳如綿怒吼。


    畫師見柳如綿真的氣上心頭,怕他真對自己下手,忙不迭地走了。


    柳如綿憤怒地站起來,無意中扭頭朝水月軒一看,居然看到了掌櫃一臉的詭異。這家夥也不知是什麽時候醒來的,正在望著他狡黠地笑。柳如煙嚇了一跳,灰溜溜地走了。


    迴到家裏呆了幾天,越來越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人,那感覺十分讓人難受,於是悄悄的收拾起行囊,冒雪離開了京城,來到了他早為自己修建好的修身養性之地水月居。現在是春季,正是百花爭豔的季節。柳如綿本以為來這裏後無人知曉,想恨誰就可以恨誰,想跟誰過不去就能跟誰過不去的。在沒人幹擾沒人管的歲月裏過逍遙自在的生活多愜意啊,卻沒料到麻煩還是找上來了。


    扭頭看看水月居的窗外,竟又刮進來了一股風。刹那間燭光搖曳,投在地上的人的影子也跟著晃悠起來。風還帶著一片枯葉擊打在他的臉上,勁道十足,把他的臉也打痛了。這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一片枯葉在風中怎會打痛人的臉?何況是他快刀柳如綿的臉。除非是暗器!


    可是來人卻站在他的麵前並無異動,那一襲青衣被他的目光盯死了想動也動不了,不可能分身窗外攻擊他。那麽在外麵襲擊他的人又是誰?柳如綿意思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下意思地伸手去摸被打的半邊臉,感覺濕乎乎的肯定是血,還好像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再看落在地上的那片如枯葉般的東西,竟是一片薄鐵打成形狀如樹葉的暗器。


    沒想到是童家的人來了。莫非來人和童菲有什麽淵源?


    柳如綿心裏思量著,站在童菲的畫像前一動也不敢動。他明白,先前進來的青衣人就已經夠棘手的了,沒想到又來了一個難以對付的幫手。他隻要一動準會沒命。所以他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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