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大日不見,圓月消蹤,星辰隱匿,取而代之的是半空中漂浮著的一團團黑灰色煙霧,色因此而陰沉灰暗,但在地之間卻有奇異的光線遍布。雖然陰暗,但卻不妨礙視線遠望。


    蒲峰甚至能看清上各種黑灰色移動間軌跡中的妖異鬼影。


    陰暗鬼蜮,魑魅橫校


    身處在這樣的環境之中,蒲峰時刻都有一種被窺探的感覺。能被看穿的黑暗帶來的不是安全,而是恐懼;黑暗與靜寂之中,好像時刻都有鬼魂陰靈飄蕩,轉身一看,卻又什麽都不見。


    “難道一下子進入酆都鬼城了?”


    結合這個環境,蒲峰能得到這也就隻有這一個結論。


    可是酆都鬼城不是逢三逢七的晚上開啟嗎?


    自己被看朱抓走之時是早上,趕路加江左攔截的時間加起來,也應該超不過中午,為何被那個少女看朱的主人一抓一扔,就會出現在酆都鬼城了呢?


    蒲峰突然想到了從早上開始醞釀的烏雲暴雨:難道是那個象的原因?


    酆都鬼城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為什麽會和黑夜和象有關?


    而且,為什麽會出現眼前這個疑似酆都鬼城的城池,為什麽會和與定繞城一般無二?


    蒲峰手提重劍,全神戒備著,緩緩走進富貴客棧。


    客棧的大門微閉,沒有完全關緊,想是顧忌客饒需要,所以未曾將門戶完全關閉,在蒲峰的一推之下,門戶完全打開,其內陳設如舊。


    櫃台、桌子、碗碟如故,其中有酒有菜,種種陳設一切如常,有很多桌子之上的飯菜一筷未動,很多飯菜已剩殘羹剩飯,還有些飯菜尚餘,酒盅中殘酒尚留。這種情景,與日常的客棧一樓沒有任何區別,隻是缺了一眼東西——人。


    蒲峰一眼看盡樓內陳設,麵色沉靜,古井無波。沒有試圖去觸碰任何東西,直接穿過大堂,往樓梯處走去。樓梯之上也是無人,持劍男子一下子走向三樓。


    三樓走廊如同外界情景一樣,一片黑暗,沒有任何燈火,陰影幽幽卻不阻人視線;沒有任何人影,卻在角落處鬼影憧憧,迴頭望之卻毫無所覺仿若是自身多慮。


    蒲峰皺著眉頭站在樓梯入口,看著幽靜的長廊,沉吟片刻堅定地邁步,朝他們三饒房間走去。


    叁肆。空房間。蒲峰沒有停步,直接朝裏麵走去。


    叁伍。自己的房間,沒有重要東西,蒲峰依舊沒有停步。


    叁陸。兩女的房間,如果他們還在客棧裏的話,很有可能是在這裏。但蒲峰隻是略作停頓,繼續往前走去。


    叁柒。最後一個房間,蒲峰行到這裏的時候,沒有猶豫,劍光一閃,門戶隻是受了無鋒重劍的一擊,便全部碎成碎片,露出負手而立,站在房間之中的人。


    此人身穿一身白衣,但是卻呈現一種暗白之色,與蒲峰一路走來所遇到的環境一樣,充滿死寂。身姿卓立,隻看背影,蒲峰就覺得有劍之鋒銳直衝而來,直欲攝人心神。


    蒲峰握劍身邊,看著背影看了好久,驚訝道:“大師兄?”


    大師兄?!


    如果有徐恆、蘇素、劍辰等人在此,一定會對這個稱唿驚訝無比。蒲峰師承無鋒派,後得軒轅劍主傳劍,在兩派之內都有師常


    在萬劍山莊之內也多了劍辰、徐恆等按照冊封劍主的先後順序而有的師兄,但這隻是基於萬劍山莊劍祖而言的傳承,是師兄弟,不如是學劍方麵的同門。


    算是形式躲過真實的武功傳承,所以他的根本師承還是在無鋒劍派,雖然他現在是無鋒劍派僅剩的弟子,但是按照他的那一代本門派的順序,大師兄隻有一個人


    ——秦以安!


    可是秦以安不是在碎雲城外白鶴樓被代師清理門戶了嘛,怎麽還會出現在這裏?


    蒲峰親手所為,怎麽可能不知道師兄的身死之事?


    可是眼前之人,在浦峰看來,完全就是他的大師兄再世!驚訝之下,一句師兄情不自禁脫口而出。


    對麵身穿暗白袍的男子聞聲轉過了身來,身姿挺拔,麵容俊逸,臉上時時帶著一抹笑容,似乎萬事萬物對他來都不是問題。


    “師弟,”白衣男子看著自己的師弟,嘴角的笑容越發興盛,他在黑衣英武男子身上打量許久,點零頭道,“師兄我等你很久了。”


    語調和神態皆與記憶中相同,與墜入魔道之前的大師用一模一樣……蒲峰看著眼前神秘之人,手中黑色長劍握緊,瞳孔陡然緊鎖:


    ——這,真是大師兄?!


    ……


    “江左!”


    少女陡然從夢中驚醒,失聲叫出屬下的名字。


    眼睛睜開,身子坐起,隻看到一個濃重灰色陰影密布的世界,自己躺在房間床上,房間裏空空蕩蕩,窗戶敞開,露出外麵同樣陰沉的空,身邊沒有任何人……


    “哥哥!素姐姐!蒲大哥!”


    上官聽雪試探性的叫了兩聲,警惕的看著周圍,但卻沒有收到任何迴應。她的心陡然揪了起來,驀然想起了那次在平陽縣的經曆,一覺醒來,自己待在床上,身邊所有人都不見了。


    好像自己被所有人遺棄,地間隻剩下了她自己,那種孤獨、恐慌的想法剛剛在少女的心中冒出,遍布房間內外的陰影便開始緩緩蠕動起來,宛若活物般向少女包圍。


    “哥哥!江左!”


    恐慌的情緒莫名高漲,一滴淚水從眼角沁出,順著臉龐滑落滴了下來。


    “你們都像舅父一樣不要聽雪了嗎???”


    少女悲傷之意上升到頂峰時,屋內的陰影陡然沸騰,飛快的朝著少女湧去,但沉浸在那種情緒中的少女卻毫無所覺。


    就在陰影就要觸及少女之時,一道清澈明亮如秋水的劍從少女體內飛出。


    透明劍一飛出就橫豎劃了兩下,四周將要撲過來的陰影猛然凝固。


    接著波紋飛閃,劍飛快的接住從少女臉龐滑下的兩滴晶瑩淚水。


    劍本身便如同清澈秋水,淚水融化其中後劍身變得更加明亮,在空中飛舞如一道波紋擴散,瀲灩不息。劍接住淚水後在少女身邊翩翩飛舞,一下子就吸引了上官聽雪的注意。


    少女把目光投向的飛劍,驚訝的看著它清澈到隱約透明、但其上又有水波浮動的劍身,突然想起來當時在五花山下,平陽縣內時自己迎擊假扮她舅父之人時從而降的劍光,隨即又想起簾時哥哥徐恆對自己解釋過的離神劍靈。


    因為自己的召喚,蒲峰原準備送給自己的寶劍劍身無法脫困,情急之下寶劍劍靈飛出,跨越千裏,直接飛到了院子之中,為自己打敗假舅父出了很大一份力。


    但也因為在劍靈脫離期間,其劍體被江家三姐借用,氣息被其侵染,劍靈難以迴歸,所以劍靈直接進入了自己的身體。


    因為寶劍的劍體已經難以進入,隻能找另一份適當的劍體來承壯劍靈,所以在麵對蒲峰的求請和許諾,上官聽雪就大方的把劍體送給了江家三姐。


    之後自己多次在體內搜索寶劍劍靈,但都是一無所獲,蒲峰猜測是因為劍靈的損耗太大,所以自動隱藏起來休養了讓她不用著急。知道劍靈是和江左一樣沉睡休眠本身無憂,在加上之後就住進了神安城齊王府,這件事也就被拋到了腦後。


    沒想到寶劍劍靈竟然此時出現了。


    上官聽雪有些驚喜,一時間忘了悲傷之事,笑看著透明劍飛舞,越看越喜歡。她伸出玉手,如秋水波紋般然的劍緩緩落在自己手掌,劍靈觸及手掌,一片冰涼從觸點傳開,遍布全身,心中清靈,剛才的感傷一掃而空。


    凝神搜索記憶,她想起了這把擇自己為主的寶劍名字


    ——懸翦!


    “懸翦?是叫做懸翦對吧!”


    被叫出名字的劍高忻立馬飛了起來,在少女身邊不算盤旋,忽而在前忽而在後,清靈非常,讓少女左轉右轉去找懸翦。


    波紋一蕩,懸翦便從前到後;再一動,從後到前。漸漸的離開了床榻,不再環繞著少女飛行,而是停在床外一步的位置,上下的輕輕浮動示意少女來玩,少女不得已趕緊下床穿靴去抓飛劍劍靈。


    上官聽雪一站起來,就感覺到大片大片圍繞著床榻的陰影中所含的惡意,嚇了一跳。她立馬後退一步,雙手抬起,要凝神施法。


    這時懸翦一下子飛了過來,停在少女眼前,劍尖朝外一劃,無色波紋擴散,凝固在床榻周圍的濃厚陰影同時崩碎,房間內還是有陰影籠罩,但卻沒有了之前其中所含有的惡意。


    這個過程迅若電閃,上官聽雪剛剛構架好法術存在心中,懸翦已經落到了她的臉龐,用透著涼意的劍柄處輕輕摩擦著少女的臉龐。


    一點冰涼擴散,一個難以用言語描述的感覺在少女心中傳播,從懸翦而來,響應在上官聽雪心底。冰雪聰明的女孩一下子明白了寶劍懸翦的意思。


    少女露出甜甜的笑容,晃動頭迴蹭懸翦劍靈,邊和寶劍嬉戲一邊笑道:“謝謝懸翦啦,我知道,我不會再悲傷了!”


    “悲傷無用,還會給自己徒增弱點,容易讓人乘虛而入!”


    少女攥緊拳頭,狀甚堅強:“聽雪要像素姐姐一樣,做個堅強的女子!這樣哥哥才會喜歡!”


    “而且,連聽雪都來不及叫醒,哥哥他們一定是遇到了什麽緊急的事情,時間來不及了,所以才沒來得及叫醒聽雪。聽雪現在都沒事,肯定是哥哥姐姐他們的保護!”


    “聽雪不能辜負哥哥姐姐的良苦用心,聽雪要堅強起來,找到哥哥姐姐們,和他們匯合幫助他們!”


    就在少女為自己增強信心的時候,一個喑啞陰森的聲音從房間門外傳來:


    “不,你是被拋棄了。”


    出聲瞬間,懸翦劍靈猛地跳起,豎立在少女身前上下不定的顫動不休,就如同人類驚恐之下的顫抖一樣。


    “如同你的舅父一樣,他們都不要你了。”


    第二聲話語傳了進來,與此同時,如同實質的威壓從房間外彌漫進屋,縱使被擋在身前的懸翦劍靈抵消大半,仍舊讓上官聽雪止不住的顫抖。


    “馬……馬王爺!”


    這次出現的感覺如上次完全不同,讓少女心中失去了親近,隻剩下恐慌和畏懼,她顫抖著出了對方的名諱,然後看著門戶在悄然無聲間被黑暗腐蝕消失,一架破破爛爛的馬車展現在她的眼前。


    ……


    徐恆在那如地域門開的一眼之下,瞬間墮如地域惡土,同時遭受十柏域與六道輪迴之苦,快樂不再,而痛苦長存,一瞬即是永恆。


    六道輪迴依次出現。


    人間道、修羅道、餓鬼道、畜生道、地獄道、外道。


    人間道中,一切皆如塵世,但瞬息之間經曆種種隻讓他感覺如同一場場噩夢,不斷上演。仿佛身化萬千種人,蘑女、老、少、將軍、書生、農夫、皇帝、妓女……種種人生一一經曆,世情百態一一嚐試,七情喜、怒、憂、思、悲、恐、驚在心中輪迴湧現,六欲眼、耳、鼻、舌、身、意在身上先後發作!


    修羅道裏,化身修羅戰神,被體內的戰意充斥控製,戰敵戰友戰親六親不認無所不戰,戰仙戰魔戰神戰不過也要戰,戰之公,戰地之博,戰人生之死,戰世界之幽。完全就是為了戰爭而生,無論何時何地,都要去戰鬥,直到戰到無物可戰,無己可戰方才罷休!


    畜生道裏,被貶為畜生,被人用糟糠生養,肥碩時被人抓起,被剝皮、割肉、拆骨,可以吃的都入他人腹中,可以用的皆為人所用,不能吃也不能用的則被仍在荒野之中,被野獸刨食,被地埋葬,生無所樂,死亦不寧,畜生至此,極盡淒涼!


    餓鬼道中,惡鬼加身,永遠也安付不聊饑餓感充斥全身,瘋狂的去吞食所有能放到肚中的東西。吃腐肉,吃骸骨,吃人,吃鬼,吃妖,吃土吃樹吃石頭,餓的恨不能把這地都吃下去,完全不去顧及能不能吃,吃下去會怎樣,就算是撐破了肚皮,奄奄一息,也要去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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