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玉愣了一下,下人早被自己盡數摒退,而黑衣人正背對著自己,也沒有人能看出自己的窘迫。可是她的心裏卻不好受。


    空蕩蕩的宮殿,再怎麽金雕玉飾添的光彩也不過是映襯得這裏更加冰冷罷了。有夜風徐徐吹過,燭光搖擺不定,好似誰輕易起伏跳躍的心。


    良久,她聽見自己透著涼意的聲音,“你放心,我一定會扳倒他們的。今夜是我自己傻了些,原來他們兩個早就串通好了。”


    隻等著自己傻乎乎地送上門去,而她竟然還輕易相信了。


    疏玉冷笑一聲,她和他們之間的暗戰,已經開始了麽?她這般想著,卻全然忘了是自己先想陷害落雲遙。


    黑衣人點點頭,他一身黑色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神秘而危險。


    他開口道,“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嗬。”疏玉冷笑一聲,手指握拳,從今晚以後。她會更加小心,她疏玉,也不是好惹的,今日的難堪與傷害,她一定會加倍討迴來。


    “最近大周遇天災,蝗蟲所到之處莊稼皆被食空,百姓顆粒無收。”黑衣人抬頭看著被黑雲覆蓋的天空,如墨硯打翻濃重,他陰森一笑,


    “到時會有大批百姓來京城門口鬧事,我就不信他一國之君還敢和子民百姓較量不成?”


    疏玉起身,也看向黑衣人所望的地方,烏壓壓一片,“用黎民百姓來壓製一國之君,你倒也是聰明。”


    “令狐慎向來奸詐腹黑,而這一次,我倒要看看他還要怎麽應付過去。”


    疏玉道,“希望這次我們能成功。”


    黑衣人沒有再迴她,縱身一躍,便跌入了茫茫黑暗之中。似乎永遠不會再得到救贖。


    而此時大殿之中也隻剩下了疏玉一人,她依舊邁著最優雅高貴的步伐,挽著旖旎一地的華美錦服,緩緩走到了梳妝台前。


    銅鏡映出女人的臉龐,女人的五官精致,微微上挑的眼角揚起三分魅惑,小巧精致的鼻梁,染了薄薄雪裏紅的唇色,隻是臉上的掌印怎麽也讓人看不出一絲美感。


    她真的恨,明明她疏玉才是最無辜的,可為什麽所有人都來傷害她?落雲遙在漫漫黑暗中給了她一份希望,可偏偏剝奪那一份希望的人也是她!


    難道就因為她是私生女,所以身份低下,任人欺辱麽?


    而那個男人,也從來不會轉身看她一眼……


    憑什麽?疏玉生氣,直接揮袖將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打落在地!


    給她這些東西又能做什麽,女為悅己者容,而她,又用這些東西去塗抹給誰看?


    既然天下負她,那她負這個天下又何妨?令狐慎,落雲遙,你們記住,這個大周,是為你們陪葬的。


    “哈哈哈……”空曠的宮殿傳來疏玉近癡狂的聲音,顯得更加恐怖陰森。


    幾天後,初秋的陽光仍然帶著微微暖意,可吹來的清風席卷著幾片落葉,反而又增加了幾分涼意。


    這個冷暖相溫的時候,正是莊稼豐收的華年。


    疏玉的臉,經過敷過太醫給的溫玉膏之後已經快好的差不多了。


    她讓人搬了椅子出來,斜斜靠在椅子上,難得愜意。


    菊花有的含苞,有的已然盛放,展示著獨屬於這個時節的美景。有奴婢呈上最新出來的桂花糕,散發著誘人的香氣。還有新沏的桂花茶,


    疏玉接過來奴婢梅兒遞過來的桂花糕,又慢條斯理地地飲了一口桂花茶,眼眸斜斜看向梅兒,骨子裏不時流露出媚意。


    “今日你和小酌子聯係了麽?”


    小酌子時令狐慎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平日他的消息自是可靠,而梅兒,則是兩方的連接處。


    梅兒作了個禮,道,“迴娘娘,今個早晨小酌子的信鴿來了一趟。聽說今天會有禮部尚書以及其他幾位官員到書房和皇上商議一些事情。”


    “禮部尚書?”疏玉的聲調微微提高了一些,似乎有些意外。隨即又想了想那天黑衣人同自己說過的話,也就有了一些理解。


    她慢慢從椅子上下來,小口吃下最後一口桂花糕,看向梅兒,“金秋時節,這桂花糕正合事宜,怎麽著也得給皇上送去一些,以表我的衷心啊。還不快去吩咐多準備一些。”


    “是,娘娘。”梅兒慢慢退下。


    機會,不是就這麽到了麽?疏玉唇角微扯,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此時在禦書房中。


    氣氛有些壓抑。


    禮部尚書年老,卻是一心為國效忠。他躬身道,“如今蝗災泛濫,百姓顆粒無收,還請皇上開國庫,濟萬民啊。”


    而令狐慎卻隻是低著頭看奏折,並沒有說話。又有一位大臣道,


    “現在南方有水澇。北方缺糧食,各地都有難,若是隻廣發糧倉賑濟北方,定會引起南方不滿,而如果同時賑濟,也未免工程太過龐大。


    隻怕國庫再次空虛,造成更加嚴重的動蕩。”


    “那難道就任其自然發展,見死不救嗎?如此,還要朝廷有何用?”禮部尚書痛心疾首地說道。


    “可全國動蕩,難道又是我們想看到的景象?”另一位大臣也不甘示弱,朗聲道。


    “唉。”


    兩位臣子在爭,而令狐慎卻始終不曾說話。有奴才來報,“疏玉夫人在外求見。”


    令狐慎將奏折放下,問道,“何事?”


    “聽疏玉夫人說是,夫人擔心皇上過度勞累,所以帶著吃食看看皇上。”


    現在這疏玉來的倒是時候,令狐慎一揮手。“傳。”


    倒是沒想到能這麽順利的進去,疏玉令梅兒給了小酌子一些上賞銀。


    她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又整了整衣襟,這才進去禦書房。


    見幾位大臣都在,疏玉也隻當做他們不在。走到令狐慎身邊道,“皇上經常勞累國事,憂國憂民,可得好好補補身子才是。”


    疏玉又自顧自地拿出桂花糕,那錦盒裏的糕特地精心地擺了圖案。


    “這是臣妾親手挑選的桂花糕,現在桂花十裏飄香,吃了這糕點,也就免了皇上一半的勞累呢。”


    其實此時已近中午,而兩位大臣還在這裏,疏玉想了想,又道,“不如兩位大臣也帶著一些?”


    兩位大臣自然是拒絕,笑話,專門為皇帝準備的東西,他們哪裏敢用?


    令狐慎輕輕一笑,“疏玉有心了。臨近晌午,也朕確實是有些餓了。”


    令狐慎接過桂花糕,卻隻輕輕咬了一口,隨即道,“你走過來肯定也累了吧。不如先迴去休息。”


    他話中的逐客令下的再明顯不過了。可疏玉又哪裏肯舍得離開。她可是,還有事情沒有完成呢。


    “臣妾擔心皇上,又怎麽會累呢?不如就讓疏玉在這裏伺候皇上,也好過一路擔心不安啊。”


    疏玉不等令狐慎再說話,直接急著下令道,“還不快去再做一些別的糕點過來,耽誤了皇上的身子,都是想死麽?”


    令狐慎也懶得再攔她。便索性把疏玉留在了禦書房。


    而兩位大臣依舊在爭論個不休。


    疏玉輕輕為令狐慎捏著肩,眼中劃過一絲算計。


    這時禦書房突然安靜了下來,而疏玉卻輕聲開口道,“皇上,臣妾昨晚做了一個夢呢。”


    令狐慎支著下巴,隨意翻著奏章,像是有興趣也像是沒有興趣。“哦,你做了個什麽夢?”


    疏玉的指尖仍然不輕不重地為令狐慎捏著肩,道,“臣妾昨晚,可是夢到了鳳凰泣血。”


    令狐慎卻突然想笑,鳳凰泣血?就憑她也能夢到鳳凰麽?


    鳳凰是皇後的象征。而她又算的了什麽呢,況且,皇後這個位置,他此生也隻留給落雲遙一個女人而已。


    令狐慎毫不留情地諷刺道,“鳳凰泣血,那也得是鳳凰才行。”


    疏玉的臉紅了白,白了紅,令狐慎的意思她又哪裏會聽不出來?他這不還是諷刺自己不是鳳凰,也當不成皇後麽?


    隨意瞟了一眼兩位大臣,疏玉才稍微放下一點兒心,幸好帝王家的事情他們還不太敢關注。


    可是自己還是要說下去的。疏玉咬咬牙,又道,


    “是呢,臣妾夢裏那鳳凰身披五色彩衣,倒是美麗的很。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那鳳凰沒有棲息在梧桐樹上,而是隻是單單待在了一個樹枝上。”


    令狐慎揮揮手,示意大臣先下去。而後他看著疏玉的臉,試圖要看出些什麽。可疏玉的演技也確實撐得上是完美無缺。


    隻見疏玉微微皺著眉,神色沉重,倒像是真的發生了重大的事情。


    可她明明是杜撰出來的一個夢罷了。


    令狐慎冷冷一笑,“所以疏玉的意思呢?”


    疏玉手上的動作一頓,“既然是鳳凰泣血,棲之非良木,那也是不是就寓意著大周即將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呢?”


    “荒唐,一個夢而已,難道我大周的巡視,還要依靠你的夢來運行麽?”令狐慎有些發怒,直接將筆重重落下。


    “臣妾不敢妄加猜測,皇上也說這隻是一個夢罷了,還請皇上息怒。”


    見令狐慎生氣,疏玉不敢再多話。退到了一邊。


    “罷了,你先出去。讓朕想想。”


    “是。臣妾告退。”疏玉沒敢多停留,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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