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奪嫡之爭搬到了明麵上,四位成年皇子反目成仇,宮裏已經許久沒有喜事發生,如今丁昭儀有孕,自然刹那間就被推至風口浪尖,更何況丁昭儀本就是寵妃,極得皇帝垂青,現在又懷上龍裔,德盛帝喜得無可無不可,不僅鄭重其事的擇選封號封了純妃,整天更是賞賜不斷,還允諾來日誕下孩兒之時,就晉封為純貴妃,與麗貴妃並駕齊驅,還要建一座新的宮殿給她,一時間丁純妃的名號在長安城裏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隻是站在事態中心,享盡榮華恩寵的杜蓉兒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娘娘昨夜又沒睡好,今天午膳進的也不香,整個人看著都憔悴了許多,飯菜若是不可口,奴婢便讓人重新做去,好歹再吃些吧,不然肚子裏的小皇子也得跟著挨餓了”說話的是杜蓉兒身邊的心腹宮女,正小心翼翼的勸說她吃飯。


    可是杜蓉兒始終神情懨懨的,就是伸手將飯菜端過來,吃了幾口就放下了:“都搬下去吧,本宮沒胃口”


    “娘娘……”宮女心下著急,將左右服侍的人都遣了出去,關上門之後,才關切的說道:“奴婢是從丁家跟著娘娘來長安的,是眼看著娘娘一步一步出人頭地,如今又有了身孕,合該是最鼎盛的時候,可娘娘為何從得知有身孕後,就一直不高興呢?”


    “在這宮裏,但凡還得寵的,有身孕是遲早的事情,可是你又去看看,能生下來的有幾個”杜蓉兒起身,她如今已經封了純妃,雖然還沒有行冊封禮,但是內務府已經按照妃位的份例給她了,雅文苑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她靜靜的環視著雅文苑的富麗堂皇,心裏不安之意愈重。


    聽著她的話,那宮女也悚然變色,小聲的說道:“娘娘是覺著有人會害您和小皇子……”


    “現在成年皇子隻剩下三位,而且本宮心裏隱約覺著皇上自從二皇子死後,便對剩下的三個皇子極為不喜,若我這一胎真是個男孩,正值皇上春秋鼎盛,來日若真議起儲來,你覺著皇後能放過本宮嗎。她痛失兩子,如今隻怕一心要輔佐三皇子繼位,隻怕到時候三皇子也不會放過本宮,更要命的是……”杜蓉兒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更要命的是這裏麵還有個玟王,本宮是斷斷不想產於奪嫡之爭的”


    “娘娘多心了 ……”那宮女不知其中利害,反而說道:“那玟王妃不是和娘娘是自幼的關係嘛,而且哪裏有這樣的母妃,倒不希望自己的兒子繼承大統出人頭地的呢?”


    杜蓉兒搖搖頭,冷笑:“繼承大統……出人頭地……你看過二皇子是什麽下場,便就應該知道,有些東西,隻怕你有命爭,沒命享,便是玟王那樣的人物,不也是三災八難過來的,就更別說本宮了”


    杜蓉兒隻窩在軟榻上,沉沉思索,這個孩子來的太不是時候了,雖然如今她身懷龍裔受皇帝看中,又抬了妃位,看上去似乎烈火烹油,天家恩德受用不盡,可卻不知道,這一胎若是真是個男孩,那來日之路將會無比艱辛,她並不是丁家親女,獨自一人在長安無依無靠,唯有個顧攸寧,因著是自幼的交情,偶爾用她在皇帝麵前說上幾句話,若是因為她生下皇子,而與顧攸寧與玟王府有了嫌隙,到那個時候才是大大的不妙。


    她有心想自己將胎打落,可是自己至親骨肉,她下不了手。


    一時間,杜蓉兒進退兩難,數日之後,便到了冊封之日。


    因她身懷有孕,冊封禮一應的繁瑣雜事皆去了,雖不是很隆重,但是賞賜頗多,而且禮成之後,晚間的合家夜宴定在瓊華宮,皇室中五服以內的宗親都要到場的,顧攸寧和楚豫自然也得去。


    而晚間的宮宴屬於家宴,並不用按品著朝服,所以顧攸寧便穿了件藕荷色下擺繡雲水紋的長袍,腰間係嵌著紅寶石的腰帶,外麵披淺灰色繡暗紋的華衫,脖子上還帶著個做工極其精致的項圈。


    因著長安城不知為何興起家裏大人給男孩子戴項圈以求平安順遂的風俗,楚豫便也叫人給顧攸寧做了個刻著百福的金項圈,下麵綴著一塊成色極好的平安扣,顧攸寧雖然已經出嫁成家,但是年歲上未及弱冠,帶著倒也無妨。


    顧攸寧卻有些不情願的將項圈扯下來,說道:“這些都是給小孩子帶的,我都這麽大了,帶著勞什子幹什麽”


    “胡說,你尚未及弱冠,怎麽就不能帶了”楚豫接過來,重新給他戴好,說道:“今日宮宴,滿座都是五服以內的宗親,況還有個皇後對咱們虎視眈眈,你帶上這個,若是有些言語不到的地方,也可借由你隻是小孩子,言語無狀也是有的”


    “你就怎麽不信任我啊,這宮宴我大小跟著你也見識好幾迴了,無非就是到那裏隻吃東西,不說話”


    “不是不信任你,你終究不善於應對宮廷瑣事,我隻是以防萬一而已”楚豫笑著掐掐他的臉,然後迴首對著成貴說道:“給純妃的賀禮都準備好了嗎?”


    “早就準備好了,正等著王爺示下呢”成貴賠笑,說著幾個丫鬟捧著梨花木雕鏤鴻雁高飛的盒子進來,打開一看,裏麵是一對兒質地極潤的白玉雕鏤雙層春夏秋冬的花瓶,不用細巧,隻見這做工便可知其價值連城。


    顧攸寧瞥了一眼,當時就驚住了:‘這是什麽時候得來的,我都不知道,真好看”


    “你若喜歡,庫房裏有的是”楚豫但看著那對兒白玉鏤空的花瓶,安安皺眉,說道:“單送這個禮太輕了,再去取件貴重些的首飾來”


    “我看這個就挺好的了,又拿什麽首飾啊,蓉兒也不會在意這些的”顧攸寧不以為然。


    “你不知道其中利害,純妃雖然一抬有喜,看似風光,不過隻怕此時她定滿心惶恐呢”楚豫說道。


    “為什麽?”顧攸寧不解問道。


    楚豫笑了笑,伸手摟著他,說道:“走吧,我在路上跟你說”


    在路上,楚豫簡單的與顧攸寧說了幾句,聽得顧攸寧不禁咋舌,原以為是喜事,卻不想喜事背後還有這樣的關竅。


    “也難為她一個女子要日夜算計這樣的事情”顧攸寧沒有因為杜蓉兒的外道和懷疑生氣,反而心裏有些憐憫。


    楚豫轉頭靜靜的看著他,半響失笑,伸手將人摟進懷裏。


    顧攸寧迎頭看他:“怎麽了?”


    “……”楚豫笑了笑,搖頭:“沒什麽……”


    兩個人正說著,便到了宮門口,楚豫攜顧攸寧緩步走進瓊華宮,席間的宗親已經來了大半,皇帝和皇後自然端坐在首座,而此時炙手可熱的純妃也坐在德盛帝身側,衣衫華麗,妝容精致,隻是微微隆起的小腹略顯笨重。


    楚豫和顧攸寧先給帝後行禮,再賀純妃有孕之喜。


    杜蓉兒也起身迴禮:“多謝王爺王妃惦念”


    德盛帝在她身邊見她起身,趕緊伸手去扶,那樣體貼的樣子,讓在下首座著的麗貴妃妒忌的紅了眼,皇後雖然笑意盈盈的看著,可眼中難免陰冷。


    她深知德盛帝其實對後宮並不太上心,但是如今卻這樣對待純妃,其情景更甚麗貴妃當年。


    經過楚霄一事之後,皇後瘦了許多,瞧著越發淩厲,看向楚豫的眼神也止不住的怨毒。


    她原本得知純妃有孕之後,雖然有些介意,但是並未放在心上,想著那孩子即便是個男孩兒,即便生下來,前麵現放著這些成年的皇子,再不濟還有一個已經成年的皇長孫,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她的孩子。


    可是楚承卻提醒道:“純妃的孩子是小,可是如今父皇春秋鼎盛,何愁等不到那孩子長大,到時候若是有父皇親自培養,可如何是好呢”


    楚承為什麽會說這話,是因為他們心裏都明鏡似的,楚霄死了,雖然他殘殺兄弟,壞事做絕,但是德盛帝依舊把這筆賬算在了他們三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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