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銀川傳來消息,叛臣二皇子楚霄死了,他的屍體還被堂而皇之的吊在城樓處,一大早才被圍觀的百姓發現,明王得知急忙趕去,卻也無力迴天,隻得秘不發喪,先寫了奏折送到長安,然後簡章的裝入棺槨之中運迴長安。


    銀川的奏折是半夜送來的,德盛帝看過之後,當場就吐了血,人事不省的昏迷過去。


    而此時,皇後因為替二皇子求情的事情已經被禁足,宮裏的嬪妃都已經嚇傻了,太後又是個不管事情的,而且身體也不好,所以麗貴妃和丁昭儀幾位位份高的妃子瞧著德威帝的情況不好,於是臨時商議,趕快讓人快旨,召幾位親王皇子入宮侍疾,為的是一旦皇帝有什麽不好,親王和皇子都在場,一來有什麽遺言遺照也好吩咐,二來也不至於後宮嬪妃承擔什麽責任。


    而此時已經是後半夜了,玟王府碧水居早已熄燈睡下,守夜的小廝丫鬟們都開始打瞌睡了,乍然間聽見有人敲門,都嚇了一跳,悄悄的開了角門一年,原來是宮裏的人,於是趕緊讓人去通知大管家成貴,才又開的大門將宮裏的人迎進來。


    成貴正在睡覺,聽見人叫,連忙起來,一邊套著外衫一邊往外走,正看見三五個宮裏的太監被玟王府的人領著往大廳走呢,於是連忙上前,問道:“這是出了什麽事了,要這樣勞煩幾位公公大半夜的來”


    正巧這次來玟王府傳旨的人,從前和成貴是認識的,於是直接就說道:“出大事了,皇上吐血昏迷,快去叫你們家王爺起來進宮,三皇子府和七皇子府也都去叫了,別在晚上有什麽變故”


    成貴一聽悚然變色,連忙吩咐人將宮裏的幾個太監請到大廳喝茶,然後他自己親自跑進碧水居敲門。


    楚豫和顧攸寧晚上喝了點酒,兩個人膩歪了一晚上,如今剛睡著,楚豫一向淺眠,頓時警覺的醒過來,先低頭看了看懷中的顧攸寧,隻見顧攸寧也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怎麽了?外頭喊什麽呢?”


    “沒事,你先躺著,我去看看”楚豫拍拍他,讓他睡覺,自己隨便拿過一件外衫套在身上,下地穿鞋出門,一邊整理衣服一邊皺眉責怪成貴:“傳旨就傳旨唄,大半夜的你喊什麽!!!”


    成貴苦著臉,自然是知道王爺在怪他聲音太大把王妃吵醒了,隻諾諾的在一旁跟著,不敢說話。


    楚豫先去大廳把旨接了,然後才轉身迴碧水居換衣服。


    顧攸寧原本在床上坐著,楚豫走了以後他也睡不著了,便喊來碧水居守夜的小廝來問,得知是宮裏來傳旨,這大半夜的來傳旨,肯定是不小的事情,心裏下慌張的時候,就看見楚豫匆匆進來。


    他急忙跳下床跑過去:“宮裏出了什麽事啊,這樣著急?”


    “沒什麽”楚豫神色淡然,低頭見顧攸寧光著腳,於是伸手將人打橫抱起來放迴到床上,才說道:“恐怕是銀川有消息了,父皇一時間聽了接受不了,急火攻心的吐了血,估計沒什麽大事,隻是他年歲大了,怕是經不起,所以才這樣著急,你在家先睡覺,我進宮去看看,大約明天一早就能迴來”


    楚豫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有丫鬟將朝服找了出來開始服侍他換衣服。


    “我跟你一起去”顧攸寧穿鞋下地,吩咐人將他的朝服也找出來。


    “你去做什麽,好生在家裏睡覺”楚豫抬手摁住他,雖然已經到了八月份,但是夜深露重,怕他受了涼,並不想讓他去。


    “不行,你一個人進宮,我自己在家擔心,而且皇上病重,我是玉環妃,怎麽說也是兒媳婦,這個時候不去,恐怕又有言官找事,還是去吧”顧攸寧說道。


    楚豫想了想,也隻得隨他,於是點點頭,說道:“也好”


    說完便接過顧攸寧的衣服幫他穿,然後兩個人簡單的梳洗一下,便出了門,隻是臨走前,顧攸寧吩咐采璿,讓她取來一個綢緞裝飾的小盒子,裏麵是幾顆深褐色的藥丸,他拿起一個塞進嘴裏,剩下的扔給采璿讓她放好。


    “好端端的吃藥做什麽?”楚豫不解的問道


    “先上馬車,我路上跟你解釋”顧攸寧拉著他往王府外麵走,隻走到二門開始渾身脫力腳步虛浮,額頭上還滲著細密的虛汗,映著昏黃的紙燈,他的臉色也開始虛弱失色。


    楚豫大驚,一把扶住他,急切的說道:“怎麽了這是?”


    “沒什麽”顧攸寧有些費力的搖搖頭,抿著已經失色的嘴唇說道:“這陣子一直對外宣稱我病重身體不適,如今連夜進宮,需得做些手腳,才不讓人懷疑”


    他這段日子整天在王府裏都不出門,好吃好喝的待著,而且天天還有楚豫督促他鍛煉身體,所以如今麵色紅潤,氣色極好,怎麽看也不像個大病初愈的人,所以一早他就管穆雲漢要了一些可以迅速使人看著比較虛弱的藥放在身上備用,不想今日真的用上了。


    “胡鬧!!!”楚豫大怒,連忙把人拉到身邊上下查看,低聲喝道:“這種事情為什麽不跟我說!!!這種對身體有害的藥你也敢吃!!!”


    說完就要吩咐馬車往迴走,準備要找大夫,被顧攸寧攔下,趕緊揚聲對外麵的馬夫喊道:“不必往迴走,繼續去宮裏”


    然後才看向楚豫,說道:“沒關係,這種藥對身體無害,隻是讓我渾身沒有力氣,看著比較虛弱而已”


    “那也不行!!!”楚豫看著顧攸寧蒼白著一張小臉,怎麽也不放心,又生氣這人自作主張,臉色也沉了下來,語氣也開始不好。


    顧攸寧連忙抓住他的手,然後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說道:“小聲點,後麵還有宮裏的人跟著呢,而且此番皇帝病重,諸王進宮勢必大張旗鼓,況還有二皇子的事情,皇帝心裏犯疑,人多眼雜不說,即便是皇帝醒來,若真見我好模好樣的必定更加疑心,到時就不好了”


    “你在家不就好了,為什麽非要這樣,萬一對身體有害怎麽辦?”楚豫又心疼又生氣


    “不會的,穆雲漢怎麽可能給我對身體有害藥讓我吃,而且即便我今日不進宮,皇上是看不到,但是他疑心重,所以不如我現在就這樣進宮,屆時他見我是真的大病初愈,自然也能好些”顧攸寧越說越覺著藥勁兒上來了,一時間渾身突突的直發抖。


    楚豫見他這樣也不忍心再說他,伸手將人摟過來,讓他靠著自己,又抬頭擦了擦他額頭上的冷汗,嘴裏狠狠的說道:“等迴家再收拾你!!”


    顧攸寧在馬車上縮在楚豫懷裏,不多時就緩過來了一些,不似剛才那般渾身發抖,等待到了宮中的時候正好是一副很虛弱卻又強撐著大病初愈的模樣。


    他們在宮門口下車的時候,正好三皇子府的馬車也剛到,雖然現在是半夜,但是宮門口接應的人舉著燈籠,將黑夜照亮如白晝。


    楚承看見顧攸寧的模樣頓時愣住了,剛一落地就扔下身後的三皇子妃快步的走向楚豫和攸寧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顧攸寧的臉,不可置信的說道:“這是真病了?”


    他當時聽見顧攸寧被害病重的事情本就不相信,雖然後來楚越說了幾句,他有些信真,但是隨後聽聞他被穆雲漢治好了,便又有些不信,覺著是楚豫和顧攸寧故意做的套,結果今天一看見顧攸寧這樣也嚇了一跳。


    楚豫看著楚承盯著顧攸寧看,臉色有些發黑,伸手將顧攸寧攏到懷裏,擋住楚承的視線,並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手也放在了腰間的佩劍上。


    “好了,快些走吧”顧攸寧輕聲說了一句,然後伸手將楚豫的佩劍解下來交給身邊的太監保管,所有人進宮都不能帶武器,這是曆來的規矩。


    楚豫冷笑一聲,眉目陰沉的摟著顧攸寧往廣仁殿走。


    楚承在後麵不死心要跟過去,被後麵趕來的三皇子妃拽了一把,於是礙於這是在宮裏,又是皇帝病倒的時候,隻能忍下來。


    到了廣仁殿以後,太醫和幾位位份高的妃子在裏麵守著,外麵則跪滿一些位份低的嬪妃在哭哭啼啼。


    顧攸寧跟著楚豫坐在裏間的客座上遠遠的看著,低聲的哼笑:“這人也沒什麽大事,怎麽這些美人就梨花帶雨的,像是死了爹媽似的”


    “宮裏的人,都是隨著皇帝的喜怒而喜怒,即便不是真心,也得做做樣子”楚豫淡然的解釋,轉頭看著顧攸寧已經冷白的臉,歎了口氣,伸手溫柔的幫他攏了攏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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