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誠擺脫了老鼠精的糾纏,在它崇拜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老辛不是東西,肯定是故意的。


    十四娘笑著道:“姐夫為何不吃一杯酒再來?”


    陳誠看了看她,道:“看來你挺高興的,你十姐十一姐都成婚了,接下來就快輪到了你了,我看桌子上那些就有你爹看好的女婿。”


    “讓我猜猜你看好了哪個?”


    十四娘嫌棄道:“我爹爹才不會讓我嫁人,我立誌修道,早就受了戒。”


    陳誠疑惑道:“受戒?你竟要入佛門當尼姑?”


    十四娘認真道:“不是的,是道家,隻是我還要積累善功,功德圓滿後,才能正式入道。”


    陳誠有些恍然,但也有了更多的疑惑,這個世界的勢力體係,他是不怎麽了解,正要問得仔細些。


    十四娘突然對陳誠道:“姐夫,有外客到了,你先喝杯茶,我去後邊躲躲。”


    說著把陳誠帶到西廂,倒了杯茶後,極快地掀開門簾進裏屋去了。


    陳誠也不以為意,剛才又道陰風在十四娘身邊轉過,必定是鬼奴給她報了消息。


    少頃,老辛帶著一個醉意盎然的書生走進來,正是進門時,摔下驢背的秀才。


    很可能是辛十四娘劇情裏的馮生。


    見禮之後,各自報了姓名,這書生果然姓馮,叫馮霖。


    這馮霖倒也不客氣,大咧咧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也不理會陳誠,隻對老辛道:“聽說老先生有一位女公子,未得良配,在下冒昧自薦,想成就一翻良緣。”


    老辛看了看這馮霖,見他秀才打扮,倒是有些意動,問道:“老朽膝下未嫁的女兒有八個,不知秀才公看中了哪個?”


    馮霖晃著暈乎乎的腦袋,湊到陳誠身前看了半晌,道:“方才跟這位兄台一起進來的,那位穿紅衣的女子。”


    陳誠笑道:“是十二娘。”


    老辛笑了笑,道:“好,既如此,秀才公請了媒人來,此事可成。”


    這時,裏屋傳來一陣女子的低語吵鬧聲,馮霖拱了拱手道:“那就告辭了。”


    說著,站起來,歪歪扭扭地走了幾步,突然掀門簾要闖入裏屋,陳誠早已從椅子上竄起來,拉住馮霖的胳膊笑道:“馮秀才可是失禮了。”


    馮霖晃了晃身子,眯著惺忪的醉眼,笑道:“醉了,醉了,在下這就告辭。”說著,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這時,裏屋裏的女子們都跑出來,十二娘氣衝衝道:“九姐夫,你為什麽把我賣出去,明明是十四娘。”


    十四娘笑盈盈地抿嘴看著,並不說話。


    陳誠笑道:“為你覓得佳胥,不感激我也就罷了,怎麽還怨我?”


    十二娘怒道:“明明是你偏心十四娘,那個馮霖分明是個登徒浪子,我才不嫁,我要嫁的是狀元之才。”


    陳誠驚訝地看著她,沒想到老辛的女兒裏除了十四娘,竟還有誌氣高的。


    無所謂看著眾女道:“你們誰想嫁,反正馮秀才也不認識你們是誰,等嫁過去,他想反悔也不能了,……十三吧,其他的太小了。”


    十三娘有些羞喜,大概心裏已經千肯萬肯了,不過還是矯情道:“哼,九姐夫本來就是偏心,怎麽舍不得十四娘嫁?”


    陳誠道:“十四娘都受戒了,人家一心修道,你們啊,太沒良心,要知道,這機會可是十四娘讓出來的。”


    十三娘這下真是有些怒了,道:“誰要人讓啊,受戒修道又不影響嫁娶,我才不稀罕。”


    陳誠也怒了,雌性就是麻煩,道:“誰管你,愛嫁不嫁。”


    說著轉身就走,十三娘頓時服了軟,忙拉住陳誠的胳膊,撒嬌道:“好九姐夫,我錯了,我錯了,我嫁,我嫁。”


    陳誠頓時無語,就沒見過這麽欠的人,哦,是狐狸精。


    還借著自己堵其他姐妹的嘴,你真是戲多。


    老辛像個沒事人似的,悠閑的喝著茶,屋子裏的吵鬧根本沒有影響到他,讓陳誠佩服不已,十九個女兒的爹,他這些年是怎麽混過來的。


    怪不得他沒事喜歡嫁女兒,被逼的啊。


    天色漸晚,太陽已經落到山下,老辛忙安排鬼奴狐仆,抬上辛十娘送嫁,她嫁的是廣德府的書生,卻是不能被夫家發現身份。


    因此不等人來接,直接乘著天黑給人送過去了。


    到半夜時分,一陣縹緲的喜樂傳來,是樵山府接新娘的隊伍到了,抬轎子的是麵目呆板紙人鬼奴,吹嗩呐的是夜叉和陰兵。


    送完嫁後,老辛那些妖鬼女婿和子侄也帶著各自的夫人乘著夜色迴家了。


    陳誠是人類,不習慣走夜路,就住在老辛家裏,反正他也不急,打算等過了‘迴門’後再走。


    剛要迴去休息,一個穿著青色官袍的女官冷著臉帶著兩個鬼吏飄進破廟。


    “縣君著辛十二娘、辛十四娘來見。”


    說著,就要施法帶走二人。


    陳誠還大概記得聊齋中辛十四娘的情節,雖然隻記的大概,但也明白了情況不妙,恐怕哄騙馮霖的事事發了。


    馮霖好像有個大後台,是什麽人記不清楚了,反正是個挺牛批的鬼。


    老辛父女等人站在旁邊,連話也不敢多說,戰戰兢兢地等著青衣女官施法。


    陳誠猛然搗出一拳,氣血升騰,金剛虛影隱現,頓時打斷了青衣女子尚未用出的法術。


    青衣女官臉色一寒,冷聲道:“生人?”


    頓了頓,繼續問道:“你是什麽人,竟敢阻撓縣君傳喚。”


    老辛連忙對著陳誠打了個顏色,擦擦額頭的冷汗道:“蘇女官請息怒,這是我女婿,不懂禮節,還請恕罪。”


    青衣女官臉色一變,問道:“你哪個女兒的女婿。”


    老狐正要說話,陳誠插嘴道:“我妻乃十四娘。”


    青衣女官臉色難看,指了指老辛,氣道:“你這老狐奴,你們父女三人,還有你女婿都跟我走。”


    說著轉身就走,老狐看了看陳誠,陳誠笑道:“想是馮霖那書生的事。”


    老狐頓時明白過來,額頭上又開始冒汗,他也沒想到,這馮霖還有個大靠山。


    青衣女官迴首看了他們一眼,麵無表情。


    本來她能施展法術,帶著十二娘姐妹飛遁,但是多了個陳誠就不行了,他是習武之人,帶他飛遁如同帶著一座山,根本就飛不起來,為了等他,隻能慢慢走。


    陳誠又問道:“嶽丈,這縣君是哪位?”老狐看了青衣女官一眼,並不敢多言。


    反而是青衣女官邊走邊道:“你這人膽子到大,縣君是薛太守原配,如今薛太守下降陰世後,已經升任五縣巡環使,百裏之內的鬼狐都歸老爺節製。”


    辛十四娘補充道:“巡環使公務繁忙,很少在府。”


    青衣女官迴頭瞪了她一眼,卻並沒有出口責怪。但辛十四也不敢再多說,隻是對陳誠眨了眨眼。


    沒過多久,青衣女官帶著他們來到一片樹林,樹林內隱有燈光。


    陳誠隱隱覺得不對,微微睜開額頭鬼眼。


    這哪裏是樹林,分明是一片墓地,隻不過行走之間,正在穿過某種界線,這墓地真的變成了樹林,隻不過,嫩葉枝幹都黑黝黝的。


    大概已經到了陰世,前麵出現了一片莊園,跟陽世莊園沒有什麽區別,隻是規模很大,高門高第超過平常貴人府邸很多。


    關閉鬼眼,隨著青衣女官走進莊園,侍女仆人來來往往,很是熱鬧。


    不一會兒,青衣女官將他們引進正堂大廳,這裏燈火通明,正中坐著一個衣衫華麗的老太太,身邊女婢打扇捧香,十分雍容。


    馮霖坐在旁邊,正跟老太太聊著天,老太太好像興致很高,是不是哈哈笑兩聲。


    青衣女官進了大廳後,將經過說了一遍,老太看著堂下四人,皺了皺眉,對馮霖道:“賢甥,你看上的是哪個?”


    馮霖指著十四娘道:“就是這位姑娘,辛老先生告訴我說是十二娘,可遣媒作聘。”


    老辛站在大廳,低著頭,快要把腦袋藏到懷裏了。


    老太太把手裏的茶碗重重甩在茶幾上質問道:“辛寗,你為何哄騙我外甥。”


    又指了指陳誠道:“這就是十四娘的夫婿?一個……普通人,為何我從沒聽人提起十四娘已經成婚了?你當老身好欺不成?”


    顯然她已看出陳誠是個活人,隻是詢問起來,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嚇到外甥,所以沒有提這件事。


    這逼還沒裝完呢?嚇跑了不就裝歪了?


    老辛平日裏話多,現在卻唯唯諾諾,道:“不敢,不敢,確實已訂婚,已訂婚。”


    說到這裏,他冷汗都冒出來,他可是跟那些女婿子侄介紹過陳誠,若是哪個漏了底或是把他賣了,他可就坐蠟了。


    這個時候,他到有心思把陳誠賣了,最多把十四娘嫁給馮霖那書生。


    這樣一想,倒是個好辦法,也沒有什麽不可接受的。


    又看了看陳誠,見他正盯著自己瞪眼,他又把話憋了迴去,還是有點心軟。


    “算了算了,死就死吧。”繼續把腦袋埋到懷裏了。


    老太太沒再理他,對十四娘招招手道:“十四娘,你過來。”


    十四娘看了看老辛和陳誠,走上前去,被老太太拉住手,打量半晌,道:“十四娘也配得上我家外甥了,可惜啦!”


    說著,對陳誠道:“你又為什麽欺我外甥,指鹿為馬,顯然也不是個純良之人,今天老身就教訓教訓你,也讓世人知道知道,做人還是要做實誠人。”


    “來人,給我拉下去,打二十板子,扔出府門。”頓時,從門外衝進來四個家丁打扮地鬼卒,將陳誠圍在當中。


    陳誠笑起來道:“縣君雖在陰間有些權利,卻還管不到我這活人吧。”


    馮霖正坐在椅子上高興呢,聽到陳誠這句話,再想到自己所見,不由汗毛倒豎,蹭一下子從縣君身邊跳起,跑到陳誠身邊,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驚疑道:“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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