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溫暖的味道,是某天你迴到故鄉,嗅到田野裏的稻香,想起自己小時候。


    梯田的蜿蜒小路上,兩頂精致的小轎子,“吱吱呀呀”搖搖晃晃地來了,八位個頭相當、身體壯實的漢子步伐穩健地在前行。


    獨眼龍的一隻眼睛視力很好,他看清了來者何人,於是出門迎接。


    轎子裏走下來兩個女人,一位蘇酥,一位花蓉。


    蘇酥看到獨眼龍笑著說:“龍坤哥哥,妹妹迴來了。”


    獨眼龍露出難得的笑容,說:“妹子,你總算迴家了,你可是走了有年頭了。”


    蘇酥抱住哥哥,把頭紮在龍坤懷裏,龍坤愛撫著蘇酥的頭發說:“我也想你呢。”一番熱情後,蘇酥拉過花蓉的手,向龍坤哥哥介紹說:“哥哥,這是我花蓉妹妹。”


    聽到下麵的響動,龍玲玲從樓上走下來,她懷裏抱著孩子,微笑地對蘇酥講:“小姑姑,你迴來了。”


    “大侄女都有寶寶了呢,我抱抱,”蘇酥抱過孩子,喜歡地不得了說,“這孩子叫什麽名字?”


    龍玲玲說:“薛平安。”


    蘇酥說:“薛守宮的事我聽說了。大侄女,以後孤兒寡母會很辛苦,不如和我迴蘇酥樓吧。我幫你帶孩子。”


    龍玲玲眼睛裏含了淚說:“姑姑想吃什麽?我去煮飯。”


    “你看著孩子,叫你爹去,”蘇酥笑著對獨眼龍說,“龍坤哥哥,我餓了,你給我做飯吃吧。”


    獨眼龍開心說:“妹子,我這就去。”


    做妹妹的,最好是有個好哥哥,龍坤做了好幾個菜,他在十二樓做過好幾年的廚子,也就是在那裏,蘇菊花通過他認識了自己的妹妹龍酥酥。龍酥酥後來留在十二樓,更名蘇酥。


    龍坤開始不再迴想過去的事,桌子上有了紅燒魚、麻辣魚、清蒸魚,還有一大碗魚湯豆腐,還有五碗香噴噴的米飯。


    久別重逢,蘇酥像個小妹妹,她問哥哥:“阿蓮呢?這些年,她一直不肯見你嗎?”


    龍坤說:“她不肯見我,但我知道她還活著。”


    蘇酥不再說話,她看到哥哥胸前佩戴著的舍利,是她用舍利救活了阿蓮,可是阿蓮卻又把舍利還給了哥哥,沒有舍利,阿蓮肯定是死了,但哥哥一直都覺得阿蓮還活著。


    龍坤反問蘇酥:“妹子,你這次迴來,是不是那蠱蝗珠到了期限?這蠱蝗珠在宿主體內,時間久了,會反噬肉體,危及生命的。”


    蘇酥點點頭,說:“我這次迴來就是不想再擔當這聖女的職責。把這蠱蝗珠傳下去。”


    龍坤說:“也好,明天我就召集族裏的長老,商議奪珠會的事。”


    龍玲玲突然說:“爹爹,這奪珠會,我也要參加。”


    龍坤麵露難色,說:“這麽多年來,參加奪珠會的都是重病將死的少女,你哪知蠱穴的兇險?”


    蘇酥也規勸說:“玲兒,平安還是個小娃娃,你忍心丟下自己的孩子,去冒死掙一顆珠子。”


    龍玲玲看著懷中嗷嗷待哺的孩子,不再言語。


    獨龍族每隔五十年,便會召集族裏的少女,選出一位聖女,保管世代傳承的蠱蝗珠,這個聚會被稱為奪珠會。能得到蠱蝗珠的少女,會變得越發美麗,且蠱術非凡,但唯獨遺憾的是不能生育子女。


    參加奪珠會的,經過篩選,一共就十位女子,都是患了重病、麵黃肌瘦的少女,不獲得蠱蝗珠,便會死掉的命。大多都在十歲的年紀,按照族規,年滿十四歲的女孩就要紋麵,擁有蠱蝗珠,可免紋麵之痛。


    其中還有一位神秘的女子,她帶著麵紗,別人與她說話,她都不言語。問她從哪裏來,她隻是迴答獨龍江來的。獨龍族生活在怒江與獨龍江的大片流域,哪個村寨她記不得。問她叫什麽,她說自己叫阿妹。


    刁阿妹趕來參會,一共換了三匹寶馬。追風、逐風、乘風。才一路順風地到達獨龍族地。她來到龍四家裏,做了龍四老頭的義女,化名龍阿妹。比她早來的還有柳公子,那日刁阿妹親眼見到柳公子死了。其實柳公子活得好好地,他沒有死,而是早早地趕來此地,提前做些安排。


    刁阿妹說:“你怎麽還活著?我親眼看到你死在那釣魚小子的手上的。”


    柳公子咯咯地笑起來:“沒有人能殺死我,倒是你最有良心了,把我沉到池塘裏,怕我拋屍荒野。”


    刁阿妹說:“柳哥哥,那日我以為你死了,所以才把你沉塘的。莫要怪罪妹妹。”


    柳公子說:“那日我是故意裝死的,錢老板讓我來到這,幫他奪取蠱蝗珠,這正合了我的心意。”


    柳公子注視著刁阿妹,眼神裏不懷好意。


    刁阿妹說:“柳哥哥,你這麽看著我,我害怕。”


    柳公子隻是張開了嘴巴,從他口中飛出一隻五彩斑斕的蟲兒,猶如螢火,進入刁阿妹講話的嘴巴裏。


    之後柳公子像是個死人摔倒在地上。而刁阿妹痛苦地抽搐著,手指伸到嘴巴裏像是要嘔吐出什麽東西。後來她的掙紮成為徒勞,她像是變成了柳公子,妖嬈地扭著屁股擺出各種姿勢,欣賞起銅鏡裏的自己。


    妖嬈的柳公子最擅長化妝了,他把刁阿妹的麵容打扮成十三四歲的女孩子,參加奪珠會。


    奪珠會叫人聽了更加舒服,但絕對不是一群豆蔻年華的少女在一起比什麽琴棋書畫,他們要去一個可怕的地方,一個聚集千萬隻蠱蟲的巢穴。


    十個女孩將與蘇酥一起進入蠱穴,度過七日時光。


    密密麻麻的毒蟲堆積堵死了蠱穴入口。十一位少女沐浴,穿著薄紗的裹胸,魚貫而入。


    毒蟲飛開,開啟入口。


    走出十步,腳下已經踏空。十一位女子掉入深淵地坑。


    她們的腳下被飛蟲托起,緩慢地墜落蠶境,那裏的諸多蠶兒吐出絲把眾人纏繞進巨大的繭巢裏。


    蘇酥小口裏吐出一顆珠子,那珠子火紅,在巨大的繭巢裏轉圈兒,依次盤旋於十個女孩的周圍。


    蘇酥不語,眾人不知所措,珠子散發著紅暈的光芒。就在珠子落到刁阿妹麵前的時候,刁阿妹得珠心切,居然張口把珠子吞到嘴巴裏。


    蘇酥卻也不動聲色。刁阿妹的尾巴如刀,在繭巢上劃開一個口子,居然想逃。


    未曾想到還未逃離,這珠子猶如蟲卵,刁阿妹被身體內一群黑色的蟲子洞穿皮肉,吞噬無有。其他女孩看到都花容失色。


    破碎的繭子開始添補新絲,蘇酥不語,口中又吐著一顆珠子。這次,餘下的九位少女開始變得拘謹,看到珠子避之不及。


    時間過了很長,少女們都是肉體凡胎,肚子開始餓得咕咕叫。


    還會出現憋不住的屎尿。有個女孩子實在憋不住了,她說:“我想小解。”蘇酥不語。女孩子徒手去撕開繭巢,卻很是費力氣。


    蘇酥亦不管,那女孩子出了繭巢,卻傳迴一聲慘叫。繭巢在女孩出走後修補如初。


    “聖女大人,請指示我們,如何去做。”有一位女孩開始詢問蘇酥。


    那顆旋轉的珠子開始停留在女孩麵前靜止了。


    蘇酥說:“這繭巢很牢固,雖能破繭而出,卻不能破繭而入。我作繭自縛,是因為現在外麵毒蟲甚多,若是被蠱蟲所噬,便會化作屍鬼。我們要等到晚上,這地洞裏變冷,蟲兒們都入眠,再行動。”


    屍鬼有三,造畜之術的扒皮鬼。人麵獸身的舍利鬼,被蠱蟲所惑的冤死鬼。有位少女便問:“我們在這地穴中,漆黑一片,怎麽知曉白天晚上?”


    蘇酥說:“等到你感覺冷地打哆嗦,便是到了晚上了。”


    女孩直言不諱:“那我們之中,如何抉擇選出擁有蠱蝗珠之人?”


    蘇酥閉嘴不答,她繼續坐著。


    這個時候,繭巢外麵響起了聲音,是女孩子可憐的聲音:“姐妹們,放我進去吧,外麵好黑,我害怕。”


    繭巢裏的女孩子忐忑不安,麵麵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其中一個女孩說:“我與她情同姐妹,各位姐姐,放她進來吧。”


    蘇酥說:“她沒有死,隻能說明她已經被蠱蟲侵蝕了。現在她的聲音沒有變,可是她已經不是她了。”


    女孩子聽到蘇酥如此說,居然蹲下,雙手埋頭,哭泣起來。


    蘇酥說:“我們這些人不可能都活著下來,要走出這蠱穴怎麽可以如此軟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你們父母讓你們來,是知道你們患了重病,醫不好是要死的。所以讓你們來這裏,為自己覓一條生路。”


    另一位少女拚命地咳嗽,掌心的手帕上咳出了一灘血跡,隻好歎息說:“但願能活下來才好。”


    又一少女問:“聖女大人,我們實在不知,為什麽我們要到這地穴中來,受此生死考驗?”


    蘇酥說:“當然是防備我族的靈珠被他人奪去。我們一共來了十一人,現在已經死了兩個了,從現在開始你們要聽從我的命令。若能尋到續命的寄生蠱蟲,可以平安走出這蠱穴,你們便能活下來,並且治好自己的病。”


    另一位少女問:“聖女大人,不知道五十年前,你參加這奪珠會的時候,活下來了幾個人?”


    蘇酥的聲音很小,每個人卻聽到清清楚楚:“隻有我和上一位聖女活了下來。”


    那少女繼續好奇問:“上一位聖女現在身在何處?還是去世了?”


    蘇酥說:“她化做了一隻魂蠱妖蟲,混跡江湖,生死不知。”


    此刻繭子外麵,傳來了刁阿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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