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究是心存在意,便下了山,留一封信給師尊,隻道自己下山曆練。


    然而,他下山尋求仇家去了,花了十多年,他都快金丹了,才找到仇家。


    那時,仇家死的差不多了。


    聞說那些人搶奪錢財殺人後逃生他城,那城隨後爆發出瘟疫,人便沒了,隻有當時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女娃活了下來。


    他有些茫然,他努力修行就是為了殺仇人,可自己的仇人已經死了,唯一活著的二十多歲的女人在當年也不過三四歲,當年是什麽都幹不了的年歲……


    他要怎麽辦?難不成是殺了這個什麽都沒做過的女人嗎?


    他拿著劍比在她的脖子上,女人知曉當年事,並十分歉然,於是,她沒有動,隻等著自己的結局。


    “我記得當年的事。”


    “我這裏有……爹留下的本子,上麵寫著他們當年做了什麽。”


    “滅你們滿門是我爹唆使的。”


    最後一句話使他神情一變,幾乎要用劍割掉她的脖子。


    他的神色幾經變幻,最終放下了劍。


    他轉身走了。


    女人在他身後吼:“是我……”


    “罪不及家人。”他帶著悵然與無奈,隻說出這樣的話。


    女子哀慟出聲。


    父母雙亡前,給她背著小包包,而後,她一生就陷在那包裏,解脫不得。


    那年,城中人死於瘟疫中,她九死一生活了下來,頂了城中蘇大戶孫女的名頭,被人接走,而後,認了字,便知道那包裏放著的小本子上寫了什麽。


    那樣血腥殘暴的父母,叫人惡心不敢認。


    那樣為了活下去占用他人名聲的自己,也是足夠壞得徹底,叫人似乎打心裏生出了厭惡感。


    那足以讓人厭惡,厭惡到叫人不願意活下去。


    她不想活。


    若不是償還父母欠下的一切,她大抵就出家了吧,求個清淨解脫。


    這個被父母滅門的男子,在將劍放在她脖子上時,她心動了。


    這些年,生不願生,死不敢死。若死在債主手裏,才算是樂事吧。


    可他留她一命。


    她抬起手,袖子遮擋住麵容,在這背後,是她連綿不斷的淚珠。


    她喃喃:“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眼淚這麽多,似乎像是一場突然而來的大雨,要洗淨背負在她肩上那些本不該她背負的那些血海深仇。


    夏無疑迴到了離恨宗,蒼月一早知道他做的事,最後隻是道:“當年收你,怕你失去了管製,走上為非作歹的道路,以至於鑄成大錯,你能放下再好不過。”


    夏無疑隻笑了笑,年過三十,他疲憊得很,奈他的天賦實在是好得很,迴去沒幾日便突破到金丹,既結金丹,便有道號,蒼月賜起道號蒼梧,取自莫謂蒼梧在天末,帝鄉看逐白雲歸。


    九歲之前,他名夏無疑,隻是一個家境幸福的童子。


    九歲到三十歲,他無名無姓,隻是一個以死為生想報仇雪恨的孤魂野鬼罷了。


    三十歲以後,他名蒼梧。


    自此,世間再無夏無疑,人間隻有蒼梧君。


    他不再想著報仇雪恨的事,隻一味的修煉,逐漸成了個冷心冷肺的性子。


    他的道行突飛猛進,五十五歲那年結嬰,卻因為過往事,有了心魔,到最後一步時,功虧一簣,結了個半嬰。


    蒼梧一世驕傲,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如此結局。


    他也不自暴自棄,隻是再次閉關,這一次,心魔作祟,境界倒退至金丹後期,十年之內,不能再次衝擊元嬰境界。


    蒼梧什麽都做不得,所以索性在藏經閣裏手抄了十年經典。


    十年後,蒼月帶著一株仙草迴來,後來又拜托藥宗長老煉製成丹藥,給予蒼梧吞食後,蒼梧閉關十二年,七十七的他成了元嬰修士。


    七十七在人間是高壽,而元嬰修士能活上千年,七十七結嬰的修士,當得一聲青年才俊,他們有更多的時間衝刺下一境界,有更多的可能。


    出關後,在一片賀喜聲中,少了張應生和蒼月。


    蒼梧前去尋找,尋遍整個離恨宗都沒有找到,最後在另一個長老那裏得知,蒼月為了幫他找那仙草,受了重傷,隻是沒讓他知曉,在他閉關不久後,久治不愈,傷重而死,埋於英雄塚。


    英雄塚,遠在離恨宗最遠一處山穀中,密密麻麻的埋葬著離恨宗死去的人。


    蒼梧飛過去至不山巔,便隻得步行,步行一日一夜,至了英雄塚,因他是蒼月的徒弟,因此一進英雄塚,留在這裏的看塚人便為他指引了蒼月的塚。


    蒼月塚前隻有一墓碑,墓碑上書蒼月二字,供奉瓜果一律是不許的,因此墓碑前幹淨得很,隻坐了個中年,中年三十來許的歲數,容貌並不算多好看,隻是看起來清秀儒雅,看不出他年少時的惡毒,男人隻定定看著墓碑。


    蒼梧走上去,磕頭下跪:“師尊,徒兒來遲了。”


    男子道:“你不僅來晚了,還來晚了十年。”


    十年生死兩茫茫。


    縱使身處修真界,也足夠人錯過太多東西了。


    男子從隨身戒指裏掏出一柄劍,摩挲著,然後放在他身旁:“這是師父愛劍,臨死前,師父叫我轉交給你。”


    倘若並非師父愛劍,他恐怕就丟在夏無疑麵前了,才不會如此小心翼翼。


    他站起身,平靜道:“如今交給你,你我之間再無幹係,你我此後不再為師兄弟。”


    “你……”


    張應生看著他,麵無表情,含怒至極:“早該聽天機老人的將你這種禍害逐出門,便不會害師父殞命。”


    張應生是蒼月早年間的徒弟,跟隨蒼月極久,後來眾人改口稱師尊,獨張應生不改,蒼月脾氣好,也就容他去了。


    張應生不與他說什麽話,隻是怏怏的唱著歌離去了:“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


    誰見幽人獨來往,飄渺孤鴻影。


    驚起卻迴頭,有恨無人省。


    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可憐有恨無人省。”


    蒼梧看著這一切,靜靜的站了一天方才抱劍而走。


    此後每年蒼月死的這一天,蒼梧都會去英雄塚,然後靜靜的站上一天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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