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踏入,是舊時世界。


    她一進入,她想知道的一切信息便自然而然的進入腦中,大抵,成仙成神就是有這樣的好處罷。


    她看見夏妄生將一切救度眾生的事交付給迦葉長者,後來,釋迦摩尼佛派遣下來的其餘佛、菩薩皆至了人間,宣揚佛法種種事便交給了他們。


    迦葉長者依舊苦修。


    迦葉長者是釋迦摩尼弟子中苦行第一。


    一年又一年。


    這一世,終究他歲數盡。


    於是,於某一日,涅盤證道。


    證道前,他指了指天,閉上了雙眼,微微一笑,於眾目睽睽下,化成灰,隻餘一根手指與那些數十顆舍利子。


    眾人瘋癲的一擁而上將舍利子與手指搶走,縱然迦葉長者弟子一再阻止,卻也未有任何作用,他們最後隻搶迴了十二顆舍利子,隨後便在迦葉阿羅漢坐化地方修建了一座塔,名曰十二舍利塔。


    如今,華月仙子便出現在十二舍利塔前,她恭敬合掌,三鞠躬後,手指輕輕一掏,便將那十二顆舍利子取走了。


    取走瞬間,舍利塔在刹那化成一堆灰。


    恰逢此時,一陣風吹過,那風輕輕一吹,灰便沒了,什麽都沒剩下。


    她指間捧著舍利子,出了輪迴台,迴了天宮,去找迦葉長者。


    迦葉長者曆劫歸來,分靈入本身,盤腿打坐了好一會兒,神靈才融合好,無有那頭重腳輕之感。


    至睜眼之際,便聽聞有人來見他。


    聽聞間,他已經知道是誰,他速素來能夠通曉過去未來,知道是誰後,他便不出去。


    他知這人來是為什麽,然而,他一早便說了,這人因緣種種都不應在他身上。


    他去不得。


    屋外的華月仙子見他不來,手指間摸著這捧著的這十二顆舍利子不斷摩挲。


    一道記憶進入她的腦海。


    那是過去的事了,她還沒下凡曆劫的事。


    一年盂蘭會,如來廣邀天下諸仙神佛皆來集會。


    往年盂蘭會,或是是彌勒佛主持,或是便是觀世音菩薩主持,今年因如來宣講經典剛結束故,是由如來親自坐鎮,於是三界六道,所有眾生,皆來集會。


    久居月宮無人理會的華月仙子生了興趣,又因蒼梧仙君的事而久久痛苦,聽聞佛門中人善於寬慰人,她便去了。


    那時,人是真多,且吵鬧得很,她難免有了厭煩的感覺,卻於眾仙佛中看見一阿羅漢,他盤腿而坐,不喧鬧,不與他人交談,隻以雙目遍觀在場所有人,眾人不見他,不與他交談,似乎喧囂與他遠離。


    華月仙子心中微微一動,生出了點兒奇妙的心情,她總覺得自己找這個人很久很久了。


    她應當從未見過他,也從未喜歡過他,卻像看見恩人般走了出去。


    她執起一杯甘露水供奉該阿羅漢。


    眾人側目,大家知曉該阿羅漢行苦修之道,寡言少語,不與他人應酬,亦很少接受他人供奉,未必會對該少女有任何反應。


    有時,不答不理,已是傷人。


    阿羅漢卻出人意料的執起杯子,喝下甘露水。


    妙齡少女笑了起來,隨後便要磕頭,阿羅漢以大法力阻止了這件事。


    少女並不記得過往,然而有些事是深植骨中血中,不可避免。


    縱然忘記一切,也會下意識的做出選擇。


    她道:“我敕號為華月,您應當不記得我了,很多年前,你救了我一命,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找您,直到今日才遇見,我很慶幸,今日我來了。”


    阿羅漢沉默著。


    華月仙子道:“迦葉長者,我應該磕頭謝您的。”


    迦葉長者並不認,而是為她開示,他道:“無數劫前,有一佛名為清淨蓮華目如來,那時有一乞丐,行乞多日未果,眼見馬上要幹渴死去,此時有一婆羅門女禮拜故,見乞丐如此,便以供奉的瓜果交於乞丐,因為婆羅門女的舉動,乞丐才得以存活。”


    “乞丐是我,婆羅門女是你。後來因果交織,我才會在多年前救你一命。由是如此,你不必多加記掛,此非我本意。”


    華月仙子聞言,方才知曉,他救她時,大抵是在償還,心裏卻難免生了惆悵。


    她想了想,恭敬合掌,虔誠問曰:“迦葉長者,我有一事想求你為我開示。”


    “請講。”迦葉長者並不拒絕。


    他們之前還有幾十年緣分,倘若答話能夠消因果,又有何不可。


    華月仙子道:“我喜歡一仙君,倘若見不著他,便輾轉反側,不知如何是好。可見了他,卻又說不出話來,隻得看著他,他不明白我的心思,隻以為我是不待見他,於是越發不願意和我相處。我很困擾。”


    “你困擾什麽?”


    華月仙子悵然道:“我想知道,因何緣起,因何緣滅。”


    “因緣起而緣起,因緣滅而緣滅。”


    華月仙子是個非常固執的人,她不接受這樣的解釋就心滿意足。


    她固執道:“究竟因何緣起,因何緣滅。”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迦葉長者又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華月仙子歎了一口氣,道:“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嚐不明白,我隻是難受。在天宮的無盡歲月裏,我忍受了寂寞和孤獨,唯獨在遇見他時,就頭腦發昏,什麽都顧不得了。”


    “他容貌端正,品性極佳,縱然成仙數千載,依舊留有善心,你心中歡喜他是正常的事。佛言,愛欲莫甚於色。色之為欲,其大無外,賴有一矣,若使二同,普天之人,無能為道者矣。”迦葉阿羅漢如是道,“三界輪迴淫為本,六道往返愛為基。一迷為心,決定惑為色身之內,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虛空大地,鹹是妙明真心中物,譬如澄清百千大海,棄之,唯認一浮漚體,目為全潮,窮盡瀛渤,汝等即是迷中倍人。”


    迦葉長者以佛經開示。


    “我很痛苦,迦葉。”


    她聽明白了,卻低垂著頭,全無笑意,她成仙許久,心自清淨,卻對蒼梧仙君無可奈何。


    大抵,他是她的劫吧。


    迦葉長者聞言隻道:“人在愛欲之中獨生獨死,獨去獨來。苦樂自當,無有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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