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為難了。


    他道:“實不相瞞,無數劫前,我尚未皈依,是個盜匪,搶了那一世的他,導致他家破人亡。我欠了他,別說他隻關我,就算是在我的命,我也給得。”


    搶了那一世的他?


    這話怎麽聽起來那麽奇怪啊……


    聶雙言覺得自己滿腦子汙穢思想,簡直不能好了。


    迦葉長者所說並無假話,他自見著夏妄生便看見他們之間的因果糾纏,因此才對夏妄生多加忍讓,當然,另一方麵是夏妄生確實為基地的人做了許多好事,他沒那樣的本事,為了基地的人著想,也該忍讓夏妄生。


    聶雙言聞言悵然道:“罷了,我也不管了,你們之間的事情誰說的清呢?”


    聶雙言打算走了,她將夏妄生從死劫中救迴來,便沒有什麽理由值得她留下了。


    走之前,她還是得去見見夏妄生,她答應了夏妄生,如果夏妄生將迦葉長者送迴來,她就會告訴他有關自己的事。


    她找到夏妄生,夏妄生是願意見她的,甚至,還在等他,他似乎相信她絕不會對他撒手不管的。


    聶雙言見了他,歎了一口氣,她活了幾百年了,早已身心俱疲,同他們說話也不過是強撐著一口氣罷。


    她見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道:“我是你娘,我見著你爹了,還給你生了個弟弟,不過,你大抵是見不著了,我便不說他名字了。”


    子不語怪力亂神。


    即便有末世,有傳說中是天上下凡轉世的迦葉長者,大部分人其實還是不大信這些的。


    夏妄生狐疑的打量著她。


    聶雙言無所謂道:“你信不信都無所謂的,橫豎我要走了。”


    若說先前夏妄生還有點兒懷疑,甚至有點兒看戲,聽見這句話,卻一下子有些緊張:“你要走了,去哪兒?”


    聶雙言道:“同你說了,你也不知道,橫豎我們以後也沒有再見的機會了,我這個做娘的,從來沒有好好照顧過你,也沒有養育過你,你父親也是如此。你也不必惦記著我們。至於你弟弟,你們從來沒見過麵,更不用想他了,我隻希望你在這個世界能夠找到自己喜歡的人,好好的過完這一輩子。”


    “你同我隻有這些要說的嗎?”


    “那不然你希望我還要說什麽?”聶雙言反問道。


    是了,現在他已經是個大人了,不必像小時候那般渴求母愛,甚至她是不是他的母親都還有待於商榷,他卻難得的對她保留了些許不舍。


    聶雙言想了想,從係統商城裏麵買了一個能加幸運buff的吊墜,隻要佩戴就有好運加成,她將吊墜放在他麵前的桌子上,道:“你戴著它吧,它能夠給你帶來好運。我走了,也不知道你會遇見什麽,但是我不希望你因為一些奇奇怪怪的原因死去。”


    “你什麽時候走。”


    “現在。”


    她腦子裏,係統在問她:【可以返迴修仙側,也可前往新的世界。請宿主選擇。


    注:修仙側有蒼梧仙君的慈悲意識。】


    聶雙言想了想,決意還是迴去,橫豎這一迴迴去,便沒了以後了。


    除了蒼梧仙君的慈悲意識,她想不出還有什麽別的理由能讓她迴去。


    她心裏想:迴去修真側世界吧。


    係統便為她傳送。


    夏妄生就看見女人消失了,他定定的看著,眼皮子都沒眨一下。


    那個女人,來如朝露去如風,沒人注意她是怎麽來的,她去的時候卻那麽果斷,好像沒有一點兒不舍。


    他不確信她是否真是自己母親,然而,他眼中卻流出淚水,心中也十分悵然,他總覺得,自己這一次似乎是真的失去了什麽。


    聶雙言此刻被係統傳送進了阿修羅界,係統每次傳送她都會把她傳送在目標人附近,這一次,她便落在皇宮裏,皇宮的後院裏有一個墳包,墳包不遠處有一棵已經幹枯的樹,聶雙言隻覺得有些眼熟,係統早知道她把什麽都忘幹淨了,索性把有關那棵樹的記憶給了她。


    聶雙言曾經在阿修羅界時,和樹說過話,樹很老很老了,老得快要死了。


    有生便有死。


    死是生靈此生的盡頭。


    她看見記憶裏那樹曾對她說:“我可能活不過這個冬天了。”


    他說:“如果我快要死了,我就用所有的……開一場花。”


    他說:“我本是佛界的一顆種子,卻落在了阿修羅界,阿修羅界多不好啊,土地貧瘠,我費力才活了下來。”


    他說:“我從未開過花——為了活下去,所以,在我徹底腐朽前,我一定會開一場花。那時候定然請你來看。”


    她那時一口答應:“好。”


    聶雙言後來是看見了他開花的,那花一朵接一朵的開放著,花瓣雪白細微,累積出來便成了驚心動魄的美麗,那是他耗盡一生一世才開一次的花,於是非要開得漂亮不可,非得將此生的生命在這一次綻放中耗盡不可,不耗盡不美麗。


    隻是那時,她還在為情情愛愛想。


    如今想來,她果真是自私得很。


    大抵是和迦葉長者待的時間過長,被洗了腦,她竟難得的對他人他物分出了幾分關心。


    她走過去,輕輕的撫摸在樹上,輕聲道:“抱歉,明明答應了看你的,卻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維中……我很抱歉,不過那時候的你,真是美麗,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的。”


    樹便成了灰,散落在地上。


    【恭喜宿主已經獲取九道意識之六——眼。】


    眼麽……大概是因為樹的根係在這裏,他哪裏也去不得,便隻有一雙眼睛能夠觀遍世上事了。


    這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聶雙言悵然了一下,無妄卻出現在那裏,看見她在,無妄激動道:“娘。”


    聶雙言:嗬嗬。


    聶雙言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才看著他道:“你做的很好。”


    大抵是無妄代表了阿修羅皇族,因為阿修羅皇族離開,整個阿修羅界受到重創,什麽生命都消失了,隻餘一片赤紅,當年連天都是赤紅色的,如今,卻幹淨得很,藍天白雲,像極了人界,因此,聶雙言便誇獎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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