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雙言感歎了一番,才想起自己的任務是跟著女孩子,她這才屁顛屁顛的下城牆跟著去。


    由此可見,身為凡人,還真是麻煩。


    拖了渃娘給她留下印記的福,她在堤岸邊找到了女孩子,女孩在和一個瞎眼道士說話,聶雙言靠近後,隻聽到最後幾句。


    瞎眼道士:“姑娘幼時家破人亡,隻餘自己,後來拜師學藝,卻並不親近。姑娘命中帶兇煞,一生坎坷,六親無靠。”


    瞎道士自顧自道:“你今日種種苦,皆是宿世罪孽累積,不得不償還,縱使你世世大慈大悲也洗不清罪孽,隻能在苦海掙紮,不得解脫。”


    “好。”女孩子被氣笑了,她道,“既然我這麽罪大惡極,為什麽還會成人,不是說,罪大惡極的會投入畜牲道、餓鬼道、修羅道嗎?”


    瞎道士睜著一雙泛白的眼睛道:“因為生生世世都有一個人用自己的功德為姑娘洗清罪孽。”


    女孩不願意聽下去,隻將銀兩拿出來付了費離去。


    瞎道士在她背後道:“巫山雲歇霸主寒,杜鵑啼血聲聲嘶。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白頭。”


    聶雙言心裏有些不舒坦,不論她怎麽想,她都覺得,這瞎道士像在說她一樣,她不忙跟著女孩,反而是湊上去道:“道士,你不如給我看看。”


    那瞎道士也是好性子,聞言大笑道:“你是誰,憑什麽要我給你測!我瞎道士不測無名之輩。”


    聶雙言也不惱,隻是神色淡定道:“你給我看一看,便知道我是不是無名之輩了。”


    瞎道士冷冰冰道:“你算什麽。”


    “和前麵那位姑娘一樣。”


    瞎道士道:“她是舉世無雙的命格,一般人又怎會與她一樣。”


    聶雙言笑了笑並不接話。


    瞎道士歎息一聲,還是選擇為她摸骨,他臉上的冰冷逐漸消散,神色逐漸正常起來。


    他道:“我瞎道士一向自謂眼瞎心不瞎,如今看來,心也瞎了。你的命格竟也這麽罕見。”


    聶雙言笑了笑,道:“說來聽聽。”


    “你佛緣深厚,過去世曾以自己命數次救了不少人……你下凡……你的天機太模糊了,也許,隻有得到一樣東西,才能夠看見你被天道遮蓋的命運。”


    “你說吧。”


    “妙見。”


    聶雙言不說話了,對印神話有所涉獵的她,自然知道妙見是什麽,那是印神話中護世神毗濕奴的武器之一,可以看成是宇宙的微縮,那可不是她能得到的,更不是她能駕馭的。


    瞎道士道:“若想看見你的過去,非跳脫當前這一界桎梏不可。而我,尚且沒有這樣的本事。”


    聶雙言歎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


    從一開始,她就不抱什麽希望。


    要知道,在般若寺中,麵對寂無的了然,她一度以為寂無將她過去無數世都看透了,最後在各種敲擊暗示下,發現寂無看見的是她名為聶雙言的這幾世,再之前,他便一無所知了。


    所以,聶雙言習慣了。


    瞎道士道:“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蝴蝶耶?莊生耶?”


    說罷,瞎道士走了,連錢都不要,邊走邊說:“蝴蝶耶?莊生耶?”


    聶雙言聽不明白,不過有什麽關係,時間會將一切的答案告訴她,她笑了笑,走了。


    她跟隨著印記的指引在一處堤岸邊找到了那個女孩子,堤岸下是一對對小情人兒放河燈,美麗的河燈順水流走,如同長河長練中的漫天星辰,美麗又炫目,幽微暗黃燈火閃爍,莫名讓人覺得眼眶酸澀。


    聶雙言慢慢的靠近,那些人似乎看不見她,並不會躲開她,因此她自己需要格外注意一下。


    她越靠越近,沒人注意。


    於是,她靠的越發近了,因此也能聽見女孩子和另一個人說話。


    那個人伸出手來,女孩詫異的抬頭看著來人,那人臉上戴著的麵具同她臉上的麵具一模一樣。


    女孩子似乎明白了什麽,她誠懇的看著他,篤定道:“你認錯人了。”


    那人溫和道:“沒有認錯人,我找的就是你,鬱……與你有舊,隻是你不認得我了。”


    “我不認得你,你怎麽認得這麵具下是我?”


    “我喜歡你呀。”那男子道。


    聶雙言聞言噗嗤笑出聲來,這男子的神色也太……emmm,她形容不出來。


    而女孩子竟也笑了起來,帶點兒趣味道:“你喜歡我?有多喜歡?”


    “不知道。”


    她嗔道:“你連謊話都不會說麽?這種時候,話本子裏的人都會指天發誓,說——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可我還沒有喜歡你到這一步。”


    聶雙言作為吃法群眾快要笑死了,這是什麽直男迴答。


    注孤生的啊,親。


    女孩子嘟囔了幾句,男子沒有說話。


    女孩子便戳了戳他:“喂,你在聽我說話嗎?”


    男子猛然迴神,道:“在聽。”


    “那你叫什麽名字?”


    “雲孤禪。”


    君未歸笑道:“我叫君未歸,君問歸期未有期的君未歸,你叫雲孤禪,一聽便是個意氣孤高的好名字。”


    男子笑了笑,帶點兒客氣疏離,他道:“是,你就沒有個妹妹叫君未期?”


    君未歸笑道:“沒有,不過我現在有個好朋友叫雲孤禪了,不知道公子你認不認識。”


    雲孤禪亦笑道:“巧了,我有個好友叫君未歸,不知姑娘你認不認識。”


    君未歸衝他笑了,她喜歡有趣的人,人生苦短,若是再遇上些無趣的人就更無趣了。


    她邀請道:“世界那麽大,不知我的朋友可願意去走走。”


    “當然。”


    君未歸起身,她衝城牆的方向看了一眼,夜幕籠罩,什麽都看不清楚,她也不以為意。


    她轉身走了。


    聶雙言倒也沒急著追上去。


    今天是身為吃瓜群眾的她吃瓜吃的最飽的一天。


    君未歸她是認得的。


    君未歸是十年前離恨宗擇徒大典上,成功拜入離天上仙門下的人,也是這麽多年來,離天上仙唯一收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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