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嬌指著那卷羊皮紙道:“那上麵的消息就是有關於那座峽穀的,我是看不見了。哥哥,如果你活了下來,你代替我看吧。”


    陳嬌那天說話的神色像是在交代遺言一樣,她仿佛知道了自己的死期。


    蘇德似乎也感覺到了,可是他心中總是懷著僥幸,他覺得陳嬌不會那樣輕易的放棄自己的生命。


    好死不如賴活著。


    然而當他發現陳嬌上吊死了之後,他開始懷疑陳嬌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有在大街上批鬥那段他看見了。其他的,他不忍心看,於是早早的迴來了。


    可是,他不敢追究。


    他太懦弱了。


    甚至,他心裏明白,陳嬌從未想過要去關外看什麽峽穀,陳嬌一直以來,隻想做個普通人,隻是沒有法子,她根骨好,心性好,仙家找上來了,她不忍心,也就接下來了,除此之外更多的,陳嬌就沒想過了。


    他愛她,可他更愛惜自己的性命,他應該去的,可他舍不得自己的命:


    那時,陳嬌死後,那些人又將目光瞄準了他,他在雙方父母的幫助下,帶著陳嬌給他的薩滿服裝以及那卷羊皮紙偷渡出了國。


    這一去,便再也不打算迴來。


    那個國家,遺留著他所有痛苦的記憶,是他一生的汙點。


    他到達蒙古後,便潛心研究羊皮紙上的內容,而在這一過程中,陳嬌身上的那些仙家似乎轉移到他身上。


    他有時候能夠感覺到自己跟仙家之間的交流,於是在這個國家的日子,即便沒有熟人,他也不覺得無聊。


    他就這樣活了半個世紀。


    時至今日,他仍舊想看一看,陳嬌到死都想知道有關於峽穀的事情到底是什麽。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的這些全都是謊言與借口,說白了,他依舊不敢死。


    他就是個懦夫。


    他當年但凡勇敢一些,陳嬌就不會死。


    陳嬌為了他們而選擇了死亡,他為了活命而拋棄了陳嬌的父母和自己的父母。


    他罪孽深重。


    他滿眼淚盈的摩挲著眼前的羊皮紙:“我是一個罪人啊,嬌嬌。”


    “我應該陪著你的。”


    他低頭看著羊皮紙上的古怪文字,在那些仙家的幫助下他已經理解了羊皮紙上寫的是什麽:


    黃昏之晝,日月顛倒。


    袖裏乾坤,不分老少。


    何所消兮,歲在丁酉。


    雙羊已至,雷消電散。


    短短的三十二個字,不明其意。


    他呆呆地看著。


    另一邊,四個人連同一隻貓已經坐上了車。


    聶雙言奇怪道:“你自己就有能掐會算的本事,你還找他做什麽?”


    “問問而已,還有什麽比在這片土地上修煉出來的生靈更知道這裏的事呢?”莊錦瑟平靜道,“人,永遠是末流,六根不淨五蘊炙,太容易被自己的雙眼蒙蔽了。”


    聶雙言竟無從反駁,隻好咽迴去,半晌後才道:“以你的本事,你直接找他們出來,不就完了,何必大費周章,還讓龍一跑一趟。”


    “他給我們抓了一個苦力,通往死亡穀的路如果要我們自己找,少不了要被人坑。”莊錦瑟充滿了厭惡,“你們這世上的人心眼兒可壞了。”


    聶雙言再次無言以對。


    她也覺得是挺壞的。


    聶雙言心裏想著,挑挑眉,口中問道:“你倒是膽子大。你也不怕他們對我們不利嗎?你也不怕他對你說假話?我們那時候進了蒙古包可是進了別人的地盤。”


    莊錦瑟奇怪道:“這有什麽好怕的,還沒有脫離這個世界的東西,我能怕什麽,我都不怕。”


    行吧,莊錦瑟說的這般有道理,她還能說什麽。


    她有些認命的歎了一口氣,並不想繼續說下去。


    莊錦瑟卻沒那麽容易放過她,反是帶著三分惡趣味道:“他之前占卜算出的內容,我也“看”見了,光從這一點來看,他的確有兩把刷子。”


    聶雙言滿不在乎道:“反正我就是一普通人,你同我說什麽,我都不清楚。他有沒有能耐也就那樣,跟我沒多大幹係。”


    莊錦瑟笑容越發惡劣了:“你知道他算的那麽準,用來進行骨卜的是什麽?”


    “是什麽?”聶雙言隨口接道。


    “指骨。”莊錦瑟惡意的笑道,“女性的指骨,而且這個女性生前也是跟靈這方麵有關的。我看見了那些骨頭上麵的附著的是一位少女,而那少女被看見了之後,承認她是他的妻子。”


    “也就是說,他用他自己妻子的手指骨頭,煉製了一套法器,用來占卜。”


    “對。”莊錦瑟大笑道,“我真的是!明明在人間生活,卻沒感覺有什麽有趣的。反而感覺像生活在地獄。”


    聶雙言不以為意,道:“也許人間本就是另一個地獄。”


    “你這樣的悟性,華月……總之,聶雙言,你有時候真叫人羨慕,輕而易舉的就看破這些我們看不破的事。”莊錦瑟歎氣道,“有時候你不想要的東西都是別人千求萬求求不來的東西。”


    聶雙言傻了才會答這話。


    她笑了笑,沉默不語。


    莊錦瑟知道自己剛才反應不對勁兒,她便大笑起來,道:“好了,我不和你說這些。我再給你另外說個事兒,你可能都沒發現。你是不是以為附在那男人身上的東西?真的是那老頭招來的。”


    說話間,她衝駕駛位揚了揚下巴。


    不言而喻,她指的是之前有東西附在蒙古大漢身上說話的那件事。


    聶雙言反問道:“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他身上附的是狼妖,是從那個老頭身上下來的。”


    狼妖,怪不得看起來麵目猙獰,的確挺像狼的。


    莊錦瑟換了副麵孔道:“所以我一直都不建議你接觸這方麵的東西,這些東西詭異的很。你根本不會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用,你也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不是會針對你用。一旦牽連上了,非死即傷,哪兒有那麽容易的中途退出。”


    莊錦瑟歎了一口氣道:“就像我一開始選擇留在人間,那便打算用人的生活方式去生活一樣。既然生為人,就不要去想那些神秘的東西,好好的作為人過一輩子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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