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一邊喝粥一邊看著她,怕她跑出去。


    他上迴就洗碗兩分鍾的功夫,她就跑出去跑不見了,後來找了好幾個小時,他以為找不到她了,卻在門口見到她,原來她跑出去後,又順著路迴來了,也不知道怎麽的,他們竟然一直沒看到對方。


    那次過後,他發了一場脾氣,她才聽話,想要在院子裏走一走都會問他。


    他吃完飯,走過去,想將門關上,免得她跑不見,等他洗完碗再打開,不然同一個院子的進出不方便。


    要知道,他隻是花三百塊租了一個房間,其他房間也是有租客的。


    他正要關門,王奶奶來了。


    這房子就是王奶奶的,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收租,也許一個月也許三五個月。


    王奶奶見他在這兒,衝他笑了笑。


    他忙道:“我去給你拿房租。”


    王奶奶走進來,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等他。


    他進屋拿了一千出來,道:“我欠你五個月房租水電費,但是我這個月隻有這些了,等下次一起補上好嗎?”


    王奶奶心地善良,不然也不會以三百塊錢的價格租給他了。


    她道:“小古啊,我今天來除了收房租,還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們說,你知道我這裏是城中村,政府那邊說下個月初十就要把這拆了,重新修城大高樓。我得過來提前給你們說一聲,你們好找個重新租的地方,不然到時候跟你們說,你們還得急急忙忙的找住的地方,那多麻煩,是吧。他們那幾個要上班,隻有你在,所以先給你說。等他們來了之後再給他們說。”


    古月影被這樣的消息壓垮了,他能去哪兒找個容身之所,難道還能有比這裏更便宜的地方嗎?還是說,他要和媽媽流落街頭了。


    他自覺自己從未做過對不起別人的事,怎麽總會碰上這種把自己逼入絕路的事。


    他呆滯著。


    王奶奶看他這樣子,心裏明白這事兒對著孩子打擊太大,但她也沒有辦法,她年紀大了,很多事是兒女做主,不是她做主,她隻能夠為他做一些小事。


    她說:“奶奶再給你說個事兒,你也別拿出去給別人講。你不是欠我五個月房租水電費嗎?再加上下個月初十就是六個月了,奶奶隻收你三個月的房租,剩下的錢你就好好的想,重新找個地方租吧。”


    她一邊說,一邊塞迴一百塊給他。


    他接過了。


    人窮誌短,他也沒有法子。


    他說:“謝謝你,王奶奶。但是你這樣跟我說了,我也沒有錢去租。”


    “好孩子,奶奶也沒有法子,這麽多年老房子了,奶奶也舍不得,但我兒子不幹啊,他把房子賣了。奶奶也隻能為你家做這些了。”王奶奶摸了摸他的頭,又塞迴給他五百,“奶奶知道你家的情況,你是個好孩子,你帶著你媽媽不容易。你好好的想想辦法吧。”


    “好,謝謝你,王奶奶。”他連聲道。


    他心裏明白,就像王奶奶說的,她也沒有法子,他即便在說下去,她還不是做不了什麽,他不想再去為難一個老人了。


    他有些發愁的進屋了。


    他小的時候,媽媽還有些存款,但是媽媽那會兒半瘋不瘋的,清醒的時候會買昂貴的化妝品,想要迴去找那個那人,瘋的時候會砸壞一切可以砸的。


    等到後來錢用的快完的時候,媽媽也因為受到太多刺激而瘋了。


    他把原來的房子以媽媽的名義租出去,拿著為數不多的錢搬到這裏來,勉強活著。


    他也想賣掉那個房子,指不定現在生活還寬裕些,但是那個房子的戶主不是他,他沒法動。


    從十歲搬到這裏開始,他就開始在上學的時候把媽媽鎖在屋裏,不然他怕左右有喪心病狂的人要對媽媽做什麽。


    他這不是被害妄想症。


    他之前沒鎖,就是出門買鹽的一會兒空檔,就有個男人把主意打到媽媽身上去了。


    等他迴來的時候,男人的褲子都脫了。


    他在門外假裝給警察打電話,才把男人嚇走。


    他知道他媽媽長得好看,但是沒想到有的人喪心病狂的會對一個瘋子下手。


    從那以後,他出門就把媽媽鎖在屋裏,時間長了,本就精神不正常的媽媽越發精神不正常了,甚至隻要一進屋就會大吼大叫,沒有法子,他上學就隻能用繩子綁住她,再塞毛巾在她嘴裏,怕她傷害她自己。


    他讀書,是因為他想考大學,學心理學,給媽媽看病,他帶媽媽看過的,心理醫生好貴,藥好貴。


    他沒有錢,拖了幾年,十五歲的時候,才開始給媽媽吃那些藥。


    藥很貴,很有用,媽媽沒以前那樣暴躁了,也沒以前那樣神誌不清醒了。


    然而因為藥貴,將前些年存的錢都花的一幹二淨了。


    如果,現在收迴租出去的房子,他們固然有住的地方了,但是少了一筆錢。


    他心裏難受得很,覺得自己分外沒用。


    他知道,他家變成這種情況並不怪他,但是他依舊惱怒。


    這是一種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惱怒。


    “啊啊啊啊啊啊!”他大叫一聲。


    王奶奶看過來:“小古,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啊。”


    他迴神,這才記起來王奶奶還在,他尷尬的笑笑:“沒事,嚇著你了吧。”


    王奶奶連連擺手:“沒有,沒有。”


    兩人說了幹癟的幾句話。


    古月影拉著媽媽進屋了,他給了她一隻筆,道:“這是筆,你寫你的名字,寫滿一張紙,我就迴來了。”


    女人乖乖的看著他:“好。”


    他有些不放心道:“你不能傷害自己啊,不然我迴來看見了會不高興的。”


    她鸚鵡學舌道:“我不傷害自己,不然阿崽迴來看見會不高興的。”


    他有些想笑,但又笑不出來,隻好一本正經的點頭:“對,你記住就好。”


    她也一本正經的點頭:“好,我記住了。”


    他點頭,看著她寫下她的名字,他才走。


    她寫:古雪。


    三十年前,古詩詞化用成的歌曲火遍全國,全國突然出現了很多唱古詩詞的歌手,然而其中的執牛耳者便是古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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