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十八出了村西，朝南走出一段，進了淩氏墳瑩之地，找到他母親的墳墓，把墳頭上生長出來的雜草，仔細地清理一遍，又磕了幾個頭，才靠著墓碑坐下。
淩十四早就得了族長交代，尷尬地在一邊看著，沒有上去勸慰。
這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冷風陣陣，吹得墳場周圍的鬆柏枝葉沙沙做響，偶爾還有野鳥的怪叫，使得整個墳地裏越發陰森恐怖。
一點火光慢慢靠近墳場，走得近了，卻見是淩九抱著酒壇和吃食過來。
淩十四趕緊撿來柴火升起火堆，三人默默吃著，誰都沒有說話。
淩十八吃飽喝足，又去靠著墓碑發呆。
直到秋露濕透衣裳，直到天邊漸漸泛白，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天亮了。
淩十八整理一番衣裳，跪在墓碑前，五體投地久久地趴著，淩九看得眼睛發澀，隻好轉過頭去。
良久，淩十八才捧了一把墓碑前混著香灰的泥土，用布袋裝了藏在懷裏，站起來，聲音沙啞道：“九哥，咱們走吧！”
淩九看了一眼淩十四，歎息道：“老十八，我這次幫不到你了，唉……”
“不怪九哥，我無牽無掛一個人，去就去吧。”淩十八平靜道，轉身朝村口走去。
淩九苦笑著跟上，他拖家帶口，再說年紀已經超過，去不了那等地方，讓老十四替換？此等生死大事就不用提了……
族長正等在村西口，見三人走過來，讓人遞給淩十八一個包裹，緩緩開口道：“換洗衣物和鞋子，我都給你備了兩套，還有一些散碎銀子，你留著路上花銷。知道你愛看書，捎了幾本閑書，給你路上解悶。出門在外，須知防人之心不可無，逢人隻說三分話，十八娃，一路保重！”
淩十八解了臂上的白布扔掉，把包裹斜係在背後，躬身道：“族孫淩東越，拜請去掉東字輩份，從此做事，與家族再無瓜葛，還請族長成全。”
這是上林村淩家的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凡是前往那兇險之地的族人，都要去掉輩份名，以示在外不管犯下多大的禍事過錯，都不會牽涉到族人，其生死也與家族無關，如果能活著迴來，自然可以重新啟用族譜輩份排名。
老族長神色黯然，仰頭擺手道：“準了。淩越，活著迴來吧，你那院子，會幫你留著的。”
淩十八拱手道：“淩越拜別！”
跳上族長備下的牛車，淩十四駕車，淩九在後麵作陪，從村西繞行，直往奇林鎮而去。
淩越看著熟悉的景物，在崎嶇中漸漸消失，眼中模糊一片，心中問道，還能活著迴來嗎？他茫然而忐忑。
牛車行了一個多時辰，停在一條熱鬧的麻石街道邊。
淩九跳下來，道：“老十八，中午之前去鎮長府報到，現在時間還早，下來吃點東西，等下再去采買一些物品路上用。”
“全憑九哥做主。”
淩越隨著走進一家氣派的酒樓，卻見大廳裏坐了兩桌，正吃喝得熱鬧。
左手邊一桌有六七人，首位打橫坐著一條壯漢，淩越一愣，這不正是上次追趕過他的蕭家兄弟嗎？
“東來兄，這次是你帶隊。”那蕭家壯漢站起來對淩九打招唿，“一起吃點？咱哥倆可是有好些日子沒見了。”
淩九拱手笑道：“正祥兄客氣，今日就不打擾。不知這次是哪位蕭家兄弟前去？我家是十八弟淩越，讓他們彼此認識下，路上正好有個照應。”淩九順手把淩越推到前麵。
卻不知淩越暗自叫苦，希望上次把臉塗花，蕭家兄弟認他不出……
“哈哈，好。”壯漢蕭正祥向淩越點頭示意，笑著拍拍他左手邊的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這是我二十二弟蕭正波，你們多親近親近……”
“六哥，這位淩家兄弟……”突然，站在淩越側後麵的一人叫道，“好像是上次的花臉兄弟？背影很像。”
場麵瞬間一嘩，蕭家所有人都圍了上來，緊盯著淩越觀察，神色頗為不善，更有兩人把手搭在刀柄上。
對那可惡的大花臉，他們實在是恨得牙齒癢癢。
淩越心中苦笑，有些獵人在尋人追蹤方麵有拿手絕活，憑著背影把他認出也不足為奇，此時否認隻會讓人看輕，遂抱拳左右一轉，很光棍道：“淩越見過各位蕭家兄弟，此前多有得罪，還請各位海涵。”
至於不海涵又能怎麽著？還能咬他啊……他今天心情可不好。
淩九不知雙方生了什麽過節，眼睛朝他弟一瞥，兩人各上前一步，把淩越給護在中間，拱手道：“不知我十八弟怎麽得罪的各位蕭家兄弟？還請正祥兄說出來，我給大家一個交代。”
這個世道大多是幫親不幫理，淩九是老江湖，自然是說得留有餘地，這交代二字就看怎麽理解。
“呃……原來是淩越兄弟，真是好本事！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以前的些許小事，都是玩笑耍子，沒什麽得罪不得罪的。”蕭正祥尷尬地打個哈哈把話題揭過。
一群蕭家漢子被一個毛頭小子給耍得團團轉，說出去忒也丟人。
再說了，淩越現在已經是夠倒黴了，還能和他計較偷獵那點小事不成？
蕭正祥迴頭對其他兄弟喝道：“都圍著幹什麽？噯，還不快請淩家兄弟入席，真是沒點眼力勁兒。”
蕭正祥拉著淩九硬拽著坐了，又對淩越親熱地道：“淩越兄弟，還請看在鄉鄰的份上，出門在外多多關照下正波，他沒見過世麵。”
這是一句大實話，以淩越偷獵時表現出來的心機和狡詐手段，去了那般險地，或許也不會吃虧，把兄弟拜托給他，總比得罪他要強。
淩越連道不敢，轉頭看向邊上的蕭正波，小夥子長得倒還壯實，隻是滿臉的不服氣寫在嫩臉上，淩越自不會在意。
雙方各敬過一次酒，說些打獵的趣聞，氣氛很快就熱鬧起來。
蕭正波卻突然站起來，瞪著眼睛，舉起酒碗對淩越道：“小弟敬淩越兄三碗，以後還要麻煩淩越兄多加照顧。”蕭正波上次也在淩越手中吃癟，他心中老大不服氣。
在他看來，逃跑和陰謀詭計算個屁的本事，有種就麵對麵較量一番……
淩十四早就得了族長交代，尷尬地在一邊看著，沒有上去勸慰。
這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冷風陣陣，吹得墳場周圍的鬆柏枝葉沙沙做響，偶爾還有野鳥的怪叫，使得整個墳地裏越發陰森恐怖。
一點火光慢慢靠近墳場，走得近了，卻見是淩九抱著酒壇和吃食過來。
淩十四趕緊撿來柴火升起火堆，三人默默吃著，誰都沒有說話。
淩十八吃飽喝足，又去靠著墓碑發呆。
直到秋露濕透衣裳，直到天邊漸漸泛白，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天亮了。
淩十八整理一番衣裳，跪在墓碑前，五體投地久久地趴著，淩九看得眼睛發澀，隻好轉過頭去。
良久，淩十八才捧了一把墓碑前混著香灰的泥土，用布袋裝了藏在懷裏，站起來，聲音沙啞道：“九哥，咱們走吧！”
淩九看了一眼淩十四，歎息道：“老十八，我這次幫不到你了，唉……”
“不怪九哥，我無牽無掛一個人，去就去吧。”淩十八平靜道，轉身朝村口走去。
淩九苦笑著跟上，他拖家帶口，再說年紀已經超過，去不了那等地方，讓老十四替換？此等生死大事就不用提了……
族長正等在村西口，見三人走過來，讓人遞給淩十八一個包裹，緩緩開口道：“換洗衣物和鞋子，我都給你備了兩套，還有一些散碎銀子，你留著路上花銷。知道你愛看書，捎了幾本閑書，給你路上解悶。出門在外，須知防人之心不可無，逢人隻說三分話，十八娃，一路保重！”
淩十八解了臂上的白布扔掉，把包裹斜係在背後，躬身道：“族孫淩東越，拜請去掉東字輩份，從此做事，與家族再無瓜葛，還請族長成全。”
這是上林村淩家的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凡是前往那兇險之地的族人，都要去掉輩份名，以示在外不管犯下多大的禍事過錯，都不會牽涉到族人，其生死也與家族無關，如果能活著迴來，自然可以重新啟用族譜輩份排名。
老族長神色黯然，仰頭擺手道：“準了。淩越，活著迴來吧，你那院子，會幫你留著的。”
淩十八拱手道：“淩越拜別！”
跳上族長備下的牛車，淩十四駕車，淩九在後麵作陪，從村西繞行，直往奇林鎮而去。
淩越看著熟悉的景物，在崎嶇中漸漸消失，眼中模糊一片，心中問道，還能活著迴來嗎？他茫然而忐忑。
牛車行了一個多時辰，停在一條熱鬧的麻石街道邊。
淩九跳下來，道：“老十八，中午之前去鎮長府報到，現在時間還早，下來吃點東西，等下再去采買一些物品路上用。”
“全憑九哥做主。”
淩越隨著走進一家氣派的酒樓，卻見大廳裏坐了兩桌，正吃喝得熱鬧。
左手邊一桌有六七人，首位打橫坐著一條壯漢，淩越一愣，這不正是上次追趕過他的蕭家兄弟嗎？
“東來兄，這次是你帶隊。”那蕭家壯漢站起來對淩九打招唿，“一起吃點？咱哥倆可是有好些日子沒見了。”
淩九拱手笑道：“正祥兄客氣，今日就不打擾。不知這次是哪位蕭家兄弟前去？我家是十八弟淩越，讓他們彼此認識下，路上正好有個照應。”淩九順手把淩越推到前麵。
卻不知淩越暗自叫苦，希望上次把臉塗花，蕭家兄弟認他不出……
“哈哈，好。”壯漢蕭正祥向淩越點頭示意，笑著拍拍他左手邊的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這是我二十二弟蕭正波，你們多親近親近……”
“六哥，這位淩家兄弟……”突然，站在淩越側後麵的一人叫道，“好像是上次的花臉兄弟？背影很像。”
場麵瞬間一嘩，蕭家所有人都圍了上來，緊盯著淩越觀察，神色頗為不善，更有兩人把手搭在刀柄上。
對那可惡的大花臉，他們實在是恨得牙齒癢癢。
淩越心中苦笑，有些獵人在尋人追蹤方麵有拿手絕活，憑著背影把他認出也不足為奇，此時否認隻會讓人看輕，遂抱拳左右一轉，很光棍道：“淩越見過各位蕭家兄弟，此前多有得罪，還請各位海涵。”
至於不海涵又能怎麽著？還能咬他啊……他今天心情可不好。
淩九不知雙方生了什麽過節，眼睛朝他弟一瞥，兩人各上前一步，把淩越給護在中間，拱手道：“不知我十八弟怎麽得罪的各位蕭家兄弟？還請正祥兄說出來，我給大家一個交代。”
這個世道大多是幫親不幫理，淩九是老江湖，自然是說得留有餘地，這交代二字就看怎麽理解。
“呃……原來是淩越兄弟，真是好本事！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以前的些許小事，都是玩笑耍子，沒什麽得罪不得罪的。”蕭正祥尷尬地打個哈哈把話題揭過。
一群蕭家漢子被一個毛頭小子給耍得團團轉，說出去忒也丟人。
再說了，淩越現在已經是夠倒黴了，還能和他計較偷獵那點小事不成？
蕭正祥迴頭對其他兄弟喝道：“都圍著幹什麽？噯，還不快請淩家兄弟入席，真是沒點眼力勁兒。”
蕭正祥拉著淩九硬拽著坐了，又對淩越親熱地道：“淩越兄弟，還請看在鄉鄰的份上，出門在外多多關照下正波，他沒見過世麵。”
這是一句大實話，以淩越偷獵時表現出來的心機和狡詐手段，去了那般險地，或許也不會吃虧，把兄弟拜托給他，總比得罪他要強。
淩越連道不敢，轉頭看向邊上的蕭正波，小夥子長得倒還壯實，隻是滿臉的不服氣寫在嫩臉上，淩越自不會在意。
雙方各敬過一次酒，說些打獵的趣聞，氣氛很快就熱鬧起來。
蕭正波卻突然站起來，瞪著眼睛，舉起酒碗對淩越道：“小弟敬淩越兄三碗，以後還要麻煩淩越兄多加照顧。”蕭正波上次也在淩越手中吃癟，他心中老大不服氣。
在他看來，逃跑和陰謀詭計算個屁的本事，有種就麵對麵較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