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四爺一行人迴到了貝勒府,葉雪在馬車上已經吃了不少點心,迴到暖閣之後就直接去午睡了。在葉雪的心中,暖閣就是她的家,她在這裏住了幾十天,早已生出了眷戀感,這兩日在農莊自由自在的生活,反而讓她更加想念這裏的一切。


    這一覺葉雪睡得天昏地暗,一直睡到天黑了才醒,正奇怪房間裏怎麽這麽黑,福順就敲了敲門說道:“葉姐姐,我把晚膳拿過來了,你要出來吃了嗎?”


    “已經到晚上了嗎?我馬上出來。”


    葉雪沒想到自己這個午覺竟然睡了這麽久,她用最快的速度穿戴好,然後打開門去了堂屋。小鄧子並看不到人影,也不知去了哪裏,而福順正在將菜從食盒裏拿出來,將膳桌擺好。


    葉雪在桌邊坐了下來,先想到的卻是四爺,雖然四爺說讓自己迴去好好休息,可晚膳他也不用自己侍候了嗎?葉雪心中有一股淡淡的失落感,她望向福順抱著一點點希望問道:“四爺沒有派人過來叫我去侍膳嗎?”


    福順搖了搖頭:“四爺並未派人來暖閣,想必是想讓葉姐姐好好休息吧。”


    葉雪熟睡的時候,四爺其實是來看過一次的,隻是他吩咐福順不要告訴葉雪這件事情,因為他已經答應了福晉晚上陪她一起用膳,這葉雪自然不用去書房伺候了。


    葉雪並沒有懷疑福順的話,睡了這麽久,她也沒有什麽胃口,草草地吃了點就迴了自己的房間。自從小寶和她說了要小心福順之後,她也減少了和福順聊天的時間,隻是長夜漫漫,一個人待在房間裏也怪無聊的。


    葉雪打開窗子想看看星星,結果外頭的風差點把她的頭發都吹散了,葉雪隻好關上了窗子,翻起了話本。看到話本中的一句詩,葉雪忽然想到了先前在四爺屋中看到的那本詩集,頓時有了事情做。


    搖曳的燭光中,葉雪握著毛筆慢慢寫著腦海中能想到的詩句,鋪開的宣紙上慢慢有了她娟秀的字跡,第一句是“畢竟西湖六月中”,第二句是“多少樓台煙雨中”,第三句是“綠蔭不減來時路”……


    迴憶著小學和中學背誦的那些古詩,葉雪有一種在記憶裏尋寶的感覺,等半張紙上都寫下她想到的詩句之後,葉雪放下毛筆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墨跡漸漸被吹幹,葉雪將紙疊小了放到了她的妝奩底下的暗格裏,心滿意足地去睡了。


    ***


    日子悄無聲息地步入了十一月,四爺骨折的右手終於痊愈了,恢複了行動自如。而葉雪額頭上的傷口也同樣痊愈了,沒有留下半點疤痕。


    葉雪梳妝的時候將自己的額頭露了出來,對著鏡子中自己的額頭說道:“今天終於可以放你出來見見太陽了,要保護好自己不要再受傷了哦。”


    “嗯!雪姐姐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噠!”一句話落,葉雪又站在額頭的立場上迴答了一下自己,心情比外頭的陽光還要明媚。


    都說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葉雪失憶了一迴,可算是知道腦袋的重要性了,這輕輕一摔就可能把人給摔傻了,還會給臉上留下印記,她可再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了。


    四爺又恢複了天未亮就上朝的日子,葉雪也迴到了隻要做晚膳就好的生活中。一切似乎又迴到了從前,可是無論是四爺還是葉雪,都知道一切與之前變得不同了。


    午後的膳房內,在清脆的篤篤聲中,葉雪將醃過的酸筍幹切成細細的絲,這筍幹已經醃過不少時間,散發著一股讓人口水都能流下來的酸味。葉雪將筍絲切好之後,又開始片雞胸肉。


    高小寶望著葉雪片雞胸肉的動作,覺得自己就算再練恐怕也練不成她的刀法。菜刀在她手中就像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輕輕鬆鬆就將雞胸肉切成了薄如蟬翼的片狀,每一片雞胸肉上皆帶著一點雞皮,伴隨著節奏被葉雪丟入鍋中。


    鍋中的高湯已經熬好,雞胸肉在泛著氣泡的湯中一翻滾,很快變成了乳白色,讓人透過陣陣熱氣感覺到它的香味。


    調料一樣一樣跳入鍋中,葉雪最後將酸筍絲倒了下去,然後撇去了湯中泛起的些許浮沫。這酸筍雞皮湯的香味,高小寶覺得光是聞聞都已經非常滿足了,也不知吃進嘴裏究竟是個什麽味道,可惜這是葉雪做給四爺吃的菜,他也隻能過過眼福滿足一下鼻子的需求了。


    “雪姐姐還打算做什麽,要不要我幫忙?”


    膳房裏分成好幾個區域,葉雪這裏有幫她洗菜端菜燒火的粗使太監,不過葉雪並不常使喚他們,大部分時間是親力親為。高小寶今日得了空來看葉雪做菜,當然也想幫點她的忙,隻是剛才那道菜他完全沒有幫忙的機會。


    “那你幫我把這些梅花一瓣一瓣摘下來然後用清水過一下?”


    葉雪指了指她下午剛摘的紅梅花,高小寶就樂嗬嗬地去摘花瓣洗了,隻是他發現這洗花瓣可沒有那麽簡單,梅花的花瓣本就不大,他得一瓣一瓣小心地注意才行,好在葉雪摘的花不多,不然恐怕她一條魚燒完了,他的花瓣還沒弄好呢。


    高小寶處理好梅花花瓣的時候,葉雪的魚塊已經下鍋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花椒混著辣椒的香味,很快,葉雪又將一碗水倒入了鍋中,不過高小寶很快就發現那並非是水,而是酒。


    “你這魚是用酒燒的?”


    高小寶沒想到葉雪今日做菜會以酒代水,不過他並不好奇葉雪的主意是從哪兒來的,他好奇的是葉雪倒進鍋中的是什麽酒,聞起來怪香的。


    “嗯,四爺說想喝梅子酒,我不會釀,就想了這麽個主意。”


    梅子酒的味道十分清淡,既可以去除魚腥味,又能給這道菜帶來別樣的清香。魚肉入味之後,葉雪將魚塊和湯汁盛入盤中,然後將梅花瓣點綴在旁,擺出好看的花形。這做菜講究色香味俱全,一道菜最後給人帶來的愉悅程度如何,擺盤也很重要。


    高小寶見葉雪專注細心的模樣,忍不住說道:“四爺見到這道菜一定會感受到雪姐姐心意的。”


    在高小寶看來,葉雪將四爺的話記得這麽牢,顯然一顆心已經被他帶著走了。上個月月底四爺帶著她去了京郊農莊,兩個人之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麽,葉雪迴來之後小寶明顯感覺到她看四爺的眼神都有點不一樣了。隻是四爺遲遲不捅破這層窗戶紙,倒讓他有點想不通。


    四爺迴府的時候,並非一個人迴來,十三阿哥也跟著一起來了。晚膳擺好的時候,四爺讓除了葉雪以外伺候的人都下去了,舉起酒杯對著十三阿哥說道:“總算可以喝酒了,這段時間可是憋死我了,今日你可得陪我好好喝一迴!”


    “好,我也正有此意,好久都沒有暢快地喝酒了,幹!”十三阿哥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十分豪爽。四爺也同樣將酒一飲而盡,葉雪給四爺倒滿之後,又走到十三阿哥身邊幫他也倒滿了。


    “阿雪去拿一副碗筷然後坐到我身邊來,十三弟不是外人,我留你下來可不是要你忙來忙去伺候的。”


    四爺看不得葉雪忙進忙去的,連忙讓她坐下來一起吃飯,畢竟在他看來,一個是他心愛的女人,一個是他最親的兄弟,三人一起喝酒吃飯再好不過了。


    葉雪聽了四爺的話,下意識地看了十三阿哥一眼,見十三阿哥又將一杯酒一飲而盡,葉雪覺得他應該對四爺的話沒有什麽異議,拿了碗筷之後就在四爺身旁坐了下來。


    “這魚是你做的?”待葉雪坐下之後,四爺的注意力很快放到了晚膳上。每日猜測哪道菜是葉雪做的,也是他的一大樂趣之一,酸筍雞皮湯他倒是沒瞧出來,畢竟這道菜之前膳房大廚也做過,倒是這梅花魚,四爺一瞧擺盤就知道是葉雪的手藝。


    “四爺那日不是說起梅子酒嗎?我做這道菜的時候用上了梅子酒,四爺嚐嚐看味道如何。”


    葉雪沒賣關子,微笑著說起了做這道菜時的想法。四爺夾了一塊魚肉進口,淡淡的酒香在口腔中彌散開來,伴著若有似無的紅梅香,令人沉醉。想到那日葉雪摘紅梅時的纖纖素手,四爺再望向葉雪時目光中也帶了幾分柔情。


    那日在從農莊迴府的路上做出決定之後,四爺對待葉雪更加溫情了些,他突然發覺有些事情原來可以很簡單,是他一直想得太複雜罷了。如果這輩子的葉雪一直帶給他的都是快樂與甜蜜,他為何要糾結於過去?畢竟未來如今是掌握在他的手中的。


    四爺摸了摸葉雪的額頭,那裏光潔白皙,根本看不出來受過傷。額上的傷口可以愈合,心上的為何不可?四爺收迴手,對十三阿哥笑道:“十三弟也嚐嚐,阿雪的手藝可不一般,保準你吃了讚不絕口。”


    十三阿哥很快嚐了一塊魚肉,那鮮美的味道讓他一愣,他沒想到葉雪的廚藝竟如此之好,比禦膳房的菜有過之而無不及。真心誇讚了一番之後,十三阿哥舉起酒杯道:“為了葉姑娘這麽好的手藝,我也要跟四哥幹一杯。”


    四爺喝完一杯之後,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十三弟真是嗜酒如命,阿雪,不然你也倒一杯,敬敬十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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