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真的?”


    習幽夢狐疑看著陸風,自方才石門打開時她感應到的情景來看,可並沒有發現外頭存著任何陣法端倪。


    “瞧出是什麽陣法了嗎?”


    反觀紀蘭珺卻並沒有懷疑陸風的話,自迷霧穀一役,她已知曉陸風有著遠超她的陣道造詣;


    她引以為傲的陣法,還是在陳霜華和孟九襄二人助力所成之勢下,都沒能對付得了陸風,足可見後者實力。


    她向來是對事不對人的性子,固然對陸風存著怨怒,但於他的實力還是認可的。


    如若不然,定早就讓陳霜華給料理了。


    陸風看了眼一側的牆壁,兀自取出一截桌子腿一般的木棍條,這是他此前在這石室中收斂的破木頭架子上拆下來的東西。


    紀蘭珺見著陸風這突然的舉止,臉色僵了僵,緊張道:“你要做什麽!?”


    也不知為何,隻要見著陸風手中握著條狀物,她心中就莫名緊張不自在起來。


    怕不是落下了什麽後遺症不成?


    陸風白了一眼紀蘭珺,對於後者此般反應有些莫名,沒去理會,火行氣暗自運轉下,徑直將手中木棍條的一端灼成焦黑,而後以棍為筆,往著石室牆壁上塗畫起來。


    紀蘭珺了然陸風竟是於此用途,臉色不經意一紅。


    “你往牆上戳那麽多黑點做什麽?”


    習幽夢看著陸風於牆上不斷點出的黑點,深感疑惑。


    她雖實力不弱,但陣道一途涉略得並不深。


    紀蘭珺隱隱看出些許名堂,但並沒有開口,詢問的目光同樣朝陸風看去。


    “這些黑點可以視作此刻外頭那些毒蟲群,”陸風繪聲繪色的解釋道:“從感應來看,那些毒蟲並非單一種類族群,而是有著數以千計的類別,依據毒性或是攻擊手段的不同,於看似混亂的場景下,分占著各自的領域,發揮著特定效果,並未相互摻雜……”


    習幽夢臉色一變。


    她雖不諳陣法,但自陸風提及的話語,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簡單,毒蟲一道,受限於種族天性,可並不會具備多少靈智,根本不會自發形成這般局麵。


    若是自然形成,定是早就亂成一團。


    紀蘭珺沒有開口,目光認真的看著牆壁上的諸多黑點,隱隱似覺有著幾分相熟之感。


    陸風手中焦黑木棍繼續往著牆壁上塗畫,但不再是點,而是將各處黑點相連,劃出了一道道半弧線條,基本三四個點為一個輪廓,足足連出了幾十道之多。


    習幽夢和紀蘭珺下意識的都往後退了幾步,將視線放遠以便縱覽全局。


    得見那一條條弧線雖然並不相連,但遠遠看去,竟都朝向著某個中央黑點,猶如漩渦一般呈現著環旋之勢。


    乍一看,整副圖案又有些像是朵巨大的花,每一片花瓣都朝中央呈現著收攏態勢。


    習幽夢和紀蘭珺二人臉色陡然變得難看無比。


    若那中央區域所指,乃是她們此刻待著的一間間石室……


    那她們的處境,恐怕已經糟糕到了極點。


    “我們該怎麽辦?”


    習幽夢心驚開口:“是熬到天亮看看情況再說?還是說尋法子立刻就強闖出去?”


    紀蘭珺冷肅道:“不能坐以待斃,此刻外麵的陣勢應該還未完全成型,萬一是某種需要時間沉澱衍化的大陣,我們幹等下去處境隻會越來越糟糕。可強闖的話,再不知道外頭蟲群覆蓋麵多廣下,實在太冒險了,難保蟲群之外還有著別的兇險。”


    習幽夢突然想到什麽,“蘭珺,你曾經有提及過,你父親他們當年來此聖火冥淵時也曾踏足過這片地界,他們可有遭遇過此般毒蟲困境?”


    紀蘭珺搖頭,“他們當初也在那毒蟲裂穀外暫避了一夜才繼續趕路,但並沒有任何異像發生,若是遭遇過我們眼下這般兇險處境的,父親他們定會有所提及。”


    想到自己父親和一眾盟內長輩,紀蘭珺冷不丁的一怔,繼而目光又朝陸風所塗畫的牆壁看去。


    一眼之下,不由驚唿出聲:“這……這些紋路,好像是父親當年帶迴的那古卷軸中……”


    話語一凝,紀蘭珺有些警惕的掃了陸風一眼。


    有些生怕被陸風給聽去一般的架勢。


    習幽夢驚疑接話:“就是你說的那記載有‘太初魂典’的古卷軸?上麵那座不完全的殘陣陣圖?”


    紀蘭珺見被習幽夢口無遮攔的點破,無奈迴應道:“那古卷軸並不完整,父親當年得到的僅僅隻有半卷,其分割處便是那座殘陣陣圖,裏頭的一些陣紋走勢,隱隱似同我們眼下外頭那詭異蟲陣的陣勢有著相同的地方。”


    說話間留意到陸風很是在意的樣子。


    不由戲謔冷笑:“怎麽?你很在意我們衛道盟的太初魂典?你要是答應閹了自己然後加入我衛道盟,剩餘你未來得及看全的那部分,我倒是可以大發善心的給你補上,免得你迴頭修著修著出了岔子。”


    “蘭珺~”習幽夢沒來由拉扯了一下紀蘭珺的胳膊,覺得後者的話語有些過了。


    紀蘭珺氣得哼了一聲,輕聲啐道:“幽夢,你這都還沒怎麽樣呢,就這麽護著他?”


    習幽夢臉色瞬時一紅,好在有著麵具掩蓋,並沒有太過失態。


    她這倒也不是袒護,隻是單純覺得閹割一說,太過了一些。


    陸風麵對紀蘭珺的冷嘲熱諷,邪傲一笑:“你說那幻陣中呈現的那些文字功法?不巧,在下勉強看了個幹淨,倒是並不存在未看全部分。”


    “這不可能!”紀蘭珺臉色一白,驚道:“那麽短的時間裏頭,你倉促之下怎麽可能記得全?”


    陸風嘴角一揚,口中喃喃念叨:“鴻蒙複辟,靈蘊肇興,太初有相,心契玄冥,神火潛藏,與道合真,周天環循,靈竅洞開,執天之行……”


    郝然正是紀蘭珺於幻境之中所呈現的那篇功法中最後的那部分。


    如果說此前的太初魂典篇幅乃是基於靈魂層麵修行的紀要,那麽這最後呈現部分,則關乎著天魂境後息層麵,感應共鳴天道神火的相關表述。


    世上感應神火之法千千萬萬,並非每個天魂境修士感應到的神火威勢都如出一轍,也並非每個修士達到天魂境後息後都能成功共鳴天道神火。


    饒是如今天榜上的強者,也頂多隻有三四成的人有幸能感應共鳴天道神火。


    紀蘭珺聽得陸風絲毫不差的道出,那傲然自信的姿態讓她整個人都不由驚愣在原地,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


    事實上。


    陸風倒是也沒有這般大的本事,在不曾真正接觸天魂境後息層麵,未曾領會過天道神火下的他,確如紀蘭珺所說那般,於那倉促情景下不可能全部記下。


    方才所述,寥寥百字,基本已是他強行記下的全部。


    隻因看不慣紀蘭珺那般冷嘲熱諷的引誘,像是他沒有這般功法活不了的樣子,適才佯裝記了全部,有意氣一氣心高氣傲的紀蘭珺。


    足足呆愣了好一會兒,紀蘭珺才迴過神來,想到太初魂典最後篇章中那些晦澀難懂的修煉奧義,心中有著一股急切勁頭想要詢問一二陸風,想著後者既然能如此短時間內記下,保不準有著獨到的領會之處,或許於她自身的修行有著助益。


    但想到彼此的恩怨糾葛,到嘴邊的話語卻怎麽也道不出來,又生生咽了迴去。


    “就算你全都記下又怎麽樣,”紀蘭珺冷哼一聲,壓下心中的嫉妒與不忿,啐道:“你看去的這部分太初魂典,不過都隻是完整功法的入門篇章罷了,沒什麽了不起的。”


    這次輪到陸風為之驚了一下。


    他雖未完全領會,可接觸下也能深深感受到此般功法的非凡。


    若真如紀蘭珺所言,僅是入門篇章,那完整的太初魂典該是何等存在,他實難想象。


    紀蘭珺見陸風呆滯,嘴角揚起一抹得意。


    完整的太初魂典她可沒有,想來應是記載在那古卷軸的另外一部分上。


    她此行帶著陳霜華這等衛道盟的頂尖強者闖入聖火冥淵,便是奔著此物來的。


    想到這。


    紀蘭珺臉色正了正,收起譏諷陸風出氣的念頭,嚴肅道:“若是眼下外頭那座蟲陣真如我所想那般契合著那座陣法,而又是有人在背後圖謀算計的話……那幕後之人,很可能會是古冥族人!”


    習幽夢一怔,“不會吧?我們此刻所處的地域,尚處在聖靈族版圖地界,距離那聖隕之地的古戰場還遙隔著不知道多少距離,遠在戰場另一邊盡頭的古冥族人,應該才堪堪能從封禁之地闖出,怎麽可能如此快就跋山涉水的來到了這裏?”


    紀蘭珺深感疑慮:“我也很詫異,按說就以往的經驗來看,古冥族殘存的修士就算能闖至這片地界,那也該是在秘境關閉前的最後幾天才能辦到才對,還是一路血殺過來的。”


    “隻不過……那古卷軸乃是自古冥族的領地之中尋來的,按說裏頭的陣法,也當隻有古冥族人才可能懂得布置,而且利用毒蟲成陣,一看就非正道手段,與他們傳聞中的行事也較為符合。”


    “若不是他們在背後搞鬼,我實在想不到別的可能。”


    “還是著重應對眼下吧,”習幽夢定了定心神,滿是在意道:“先確定外頭那蟲陣是衝著我們來的?還是說僅是衝著這片地界來的,乃是一場巧合。”


    “蘭珺,你能依從著古卷軸上那座殘圖之陣,推演洞察出外頭那座蟲陣的虛實底細嗎?我們接下來應當如何應對?”


    紀蘭珺麵露為難,一番沉思之下,可以說毫無頭緒。


    轉念不由將目光朝陸風投了過去,考慮到後者的陣道造詣,想著若是分享出去,或許能多一絲機會應對眼下局麵。


    可她又非常不甘將那般陣法拱手,盡管是殘陣陣圖,但這些年來在他父親以及一眾衛道盟好手的共同領會琢磨下,也衍化出了威勢相當不俗的大陣。


    若說陸風真是習幽夢好友一類,那紀蘭珺出於眼下處境考慮,倒是可以勉為其難分享一二。


    可彼此間非但不是好友,更是積怨極深的存在。


    這讓她打心底不想讓對方再占半點便宜。


    可眼下局麵,卻似乎又不得不依仗對方……


    糾結之下。


    紀蘭珺隱隱有了主意,朝陸風開口說道:“你若立個魂誓,應我一個條件,我可將那部分殘圖之陣呈現給你看上一眼。”


    陸風一怔,轉而無語失笑道:“你愛給不給,眼下局麵於我而言可並不存在多少威脅,更無性命之憂,若是情況不妙,我大可強闖出去,但你那些衛道盟的同門,生死可就難料了。”


    “所以,你可沒資格與我談條件,而是當有求於我,求著我攜手破陣才是。”


    “你!”紀蘭珺氣得臉色發青。


    細想之下卻發現似乎還真是如此,不由鬱悶無比。


    陸風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暗惱紀蘭珺還真是記痛不記打,短短時間裏,竟又敢威脅於他。


    若非顧及習幽夢和影閣眾人的安危,他此刻壓根不會煩神這蟲陣之事,但這可並不代表他就要受限於紀蘭珺的威脅什麽的。


    習幽夢見陸風和紀蘭珺二人僵持,氛圍有些焦灼,連忙出聲緩和道:“咱們現在是同處在一根繩上的螞蚱,當齊心協力才是,都別慪氣了好不好?”


    紀蘭珺咬了咬牙,“看在幽夢的麵上,本小姐不與你計較。”


    說著徑自於納具之中取出一卷古樸的青銅色卷軸。


    “我說的殘陣便在這卷軸之上,但醜話我說在前頭,你若看後敢擅自布置,亦或是流傳開去,我衛道盟定將不遺餘力的將你誅殺!”


    紀蘭珺目光冷厲的瞪著陸風,一副後者若是不答應,她寧願同歸於盡死在這也不進一步展示的架勢。


    陸風也不想鬧得太僵,當下滿是不屑道:“不過區區一座陣法,在下還不會放在眼中。”


    “切~”紀蘭珺麵露譏諷,“那是你井底之蛙,壓根不了解此陣有多麽厲害!”


    說著周身靈力湧動,托著卷軸緩緩展開,淩空呈現於陸風跟前。


    紀蘭珺冷眸死死盯著陸風,想看到後者臉上震驚愕然乃至貪婪覬覦的神色,以便進一步譏諷上兩句,口頭上出出惡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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