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風看著策馬跟來的蘇懷瑾並沒有拒絕,稍微冷靜後問道:“說說齊家這段時日來的狀況。”


    蘇懷瑾並排而行,放聲陳述道:“前陣子我拿著你給的書信去拜見齊姑娘,恰好撞見了齊家的大公子,他詢問我來意,我想著都是齊家人,說了應當也不會有什麽,便如實告知了是來談生意的,然後他收下書信便讓我先迴去等消息,說是他要與父親商議斟酌。”


    “而後過了三天左右,齊家果然派了人過來,稱願意分享出他們運輸雪礦的路線,但卻要我們蘇家奉獻七成利潤。”


    陸風臉色一沉,“那人可是叫齊景雲?”


    “正是,”蘇懷瑾連忙點頭,“此事是我太著急了一些,若是我去之前先打聽一番齊家族內的情況,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陸風壓抑著怒火道:“這廝素來跋扈,在族內最喜欺壓旁支,來彰顯地位,你生意之事被他攬去,怕是無論如何都落不到小綰和她父親那一脈頭上。”


    蘇懷瑾聽得小綰一詞,眼睛亮了亮,而後迴道:“這事我後知後覺間也知曉了的,所以我迴絕了齊景雲的獅子大開口,沒有答應那般蠻橫的條約。”


    說到這,蘇懷瑾話語明顯冰冷了幾分,“也正是在我明確拒絕後的第二天,青霜殿的狗賊便來到了寒熒城。”


    陸風麵露寒霜,明白蘇懷瑾這是在懷疑齊景雲喊來的青霜殿的人。


    於他聽來,此般情景,確實也很難不懷疑到齊景雲頭上。


    陸風印象中齊家與青霜殿雖然並沒有多少幹係,但這是以前,保不準這幾年來齊家借著齊綰素夜羽劍侍的名頭,已經拉攏交好了此般勢力。


    而對於齊景雲這號人物,陸風早在當年便對其存著很大的不滿,隻是礙於齊綰素的情麵,才沒有太過去計較。


    蘇懷瑾此番跟隨而行,還有一個目的便是想借著陸風的實力去好好的質問一番齊景雲之流,最好能煽動後者為自己出頭教訓一番才好。


    平複了一下心緒,蘇懷瑾正色道:“齊綰素姑娘聯姻一事,我是在送信出岔子後,調查才知道的,好像說是因為她病重父親的心願,出於孝心才答應的聯姻。”


    陸風聽言,拳頭不由握緊,魂海中封禁著殺意的靈魄之陣不住戰栗。


    齊綰素的父親他曾經有過接觸,可以說是世間僅剩的真正對齊綰素好的存在;


    當年齊綰素被齊家當做籌碼,逼著嫁給一個老匹夫,正是她的父親來求他,最終以夜羽劍侍的身份才搪塞住齊家那些人。


    如今,怕是舊事重新上演。


    以齊綰素的性子若是自己不願,哪怕死也是不會讓人得逞的,但若是齊家拿她父親作挾,就不好說了。


    結合病重一詞,陸風不難想象齊綰素父親的境遇,以及齊綰素這段時日來的委屈與無助。


    一時間心中悲憤交加,殺意升騰。


    無形的氣勢驚得跨下飛馬一陣哀鳴。


    若是所料不錯,齊綰素真就受脅聯姻,於外而言乃是‘自願’的話……


    殷小樓就算先一步趕了過去,恐怕能起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


    陸風開始思忖起,該如何應對此般局麵。


    自己貿貿然闖去,恐怕齊綰素基於對父親安危顧慮,同樣不一定會為之改變多少,切入點的關鍵還是需得放在她父親身上才行。


    臨近正午。


    陸風和蘇懷瑾二人抵達綏岩古城邊界,一路疾馳下,陸風跨下馬匹終是不堪勞累,徹底垮了下去。


    索性相距不遠,二人同騎下朝著城內駛去。


    此般情景也算得上是修行界一個較為尷尬的現象,好的坐騎並不是培育不出來,實在是因為太過雞肋,付出與迴報完全不成正比,適才無人願意花費大量精力去培育。


    如今的修行界各地域傳送陣布置得已經非常成熟,遠距離下的趕路根本用不上飛行類坐騎,大可通過傳送抵達;


    而短途內,實力強者淩空踏躍,不稍片刻便能抵達,實力弱者,騎上一匹駿馬,耗時也不會太久,適才很少會有高質量的坐騎用於租賃或者售賣,各階段的修士大多也用不上這華而不實的存在。


    退一萬步講,有培育坐騎的精力資源,用來培育戰獸亦或是靈寵一類,迴報儼然要多得多。


    馬背上,蘇懷瑾感受著後背緊貼下傳來的溫度,臉上雖然沒有多少波瀾,但心頭難免還是多了幾分旖旎。


    腦海驀然迴想起與陸風相遇接觸的種種,嘴角不由多了幾分弧度。


    心中暗暗念叨:‘力雲哥~這麽多年了,懷瑾要是鍾意上別人,你地下有知理當也會支持的吧?’


    蘇懷瑾暗自想著,她可沒有俗世婦人那般死守一人的迂腐,與林力雲生前的感情也沒有達到那等為其守寡的程度;


    不然當年和林力雲分開後,她也不至於為了家族會那般犧牲自己,混跡於眾多男子堆中左右諂媚。


    正因為接觸了太多形形色色的男子,她才更明白陸風的優秀,不止於人脈背景亦或是實力手腕,更重要的是那份心性氣質,這些無一不深深吸引著她。


    隻是,她尋不到契合的機會,讓得彼此關係得以更進一步。


    二人駛入城內。


    放眼望去街道兩邊張燈結彩掛滿了喜氣洋洋的紅綢布帶,一路延伸到齊家府邸。


    ‘還真是大陣仗!’


    陸風心中更覺厭惡,齊家那些老頑固素來摳搜,如今為了巴結討好寒江十三塢,倒是如此舍得!


    蘇懷瑾有些忐忑開口:“陸大哥~咱們……要怎麽做?”


    對於寒江十三塢她還是頗為忌憚的,其整體實力可比青霜殿之流強太多太多,勉強算得上是雪域一等一的大勢力了;


    眼下雖然還比不過清河宗、冰泉宗、靈瀾劍府這等超級勢力,但若是再給他發展個百八十年,難保沒有機會掰一掰手腕。


    陸風兀自從納戒之中取出一張暗銀鐵麵戴在了臉上。


    心中盤算著,也是時候讓這真實的身份重現了。


    蘇懷瑾一怔,顫聲道:“搶,搶親嗎?”


    說著連忙取出一抹方巾蒙住了自己麵容,她可不想被寒江十三塢之流給盯上。


    那不是她蘇家所能抗衡的。


    “搶人,”陸風冷冷糾正了一聲,“你且就跟到此為止吧,以免遭受牽連。”


    蘇懷瑾短暫遲疑了一下,還是迎頭跟了上去,悻悻笑道:“沒事,迴頭我見著局勢不對,轉頭就先跑,保管不跟著你胡來~”


    陸風平和一笑,自蘇懷瑾白眼狼般的話語裏,還是聽出了一絲溫情感。


    與此同時。


    齊家府邸。


    為籌備晚宴,府邸內外足足設立了上百桌酒席,一張張圓桌近乎都鋪滿了府邸外的廣場區域。


    無數仆從婢女來迴奔走,忙碌著各自手中負責的事情。


    內院,齊綰素所在房間之中。


    一名丫鬟正幫著梳妝扮相,提前準備著明日正式亮相時的花容,另一名丫鬟則在其後整理著大紅嫁衣,以及配套點綴的披帛首飾。


    “小姐~”梳妝丫鬟有些不忍道:“大喜日子,你就別再哭啦,眼睛紅紅的不吉利,迴頭大公子來又要斥責了。”


    整理嫁衣的丫鬟扯了扯嘴角,輕蔑啐了一聲:“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嫁去寒江,有什麽好哭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齊綰素臉色一冷,麵對丫鬟暗諷的話語心中滿是惱意,但顧及丫鬟是齊景雲的人,並沒有發作,默默承受著。


    隻是心中的委屈愈發濃烈,尤其是在腦海浮現出陸風身影後,想到當年後者於齊家罩著自己的種種場景,眼眶中的濕紅便是再也止不住,淚水順著眼角滑落了下來。


    正在這時,一道不耐煩的聲音突然從外頭傳來:


    “怎麽還沒出來?”


    “換個衣服都這麽磨磨唧唧的,還能不能行!”


    梳妝丫鬟聽言臉色一僵,滿是畏怯道:“小姐,大公子在催了,你還是快些吧,晚了他又要罵你了。”


    齊綰素擦去眼角淚水緩緩起身,忍著厭惡穿上了丫鬟遞來的婚服。


    齊景雲等得有些不耐煩,剛想再度催促,突見房門打開,得見緩步走出的齊綰素後不由呆愣在了原地,那我見猶憐梨花帶雨的模樣,直叫他喉頭不住吞咽口水。


    這若非有著血脈關係在,他自問真的很難把持得住,心中莫名有些嫉妒與不甘起來。


    想到這般美麗的嬌娘,就要送去寒江十三塢,給那些糟老頭玩樂,一股莫名的邪火沒來由的自小腹上湧。


    有那麽一刻,他真想拋開一切,先爽上一夜再說。


    介於這份世俗倫理得不到的怨氣下,他看向齊綰素的目光莫名就多了一絲厭煩。


    開口啐罵道:“別給我整這一死氣騰騰的鬼樣,你是出嫁,不是奔喪,惹惱了寒江那些人,我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想想你那病重的父親,你嫁過去以後就能伺候著了,不然他死在寒江,怕是連個收屍的人都不會有。”


    齊綰素怨恨的瞪著齊景雲,怒聲道:“此事過後,我與你齊家再無瓜葛,恩斷義絕!若是你或寒江那些人敢誆騙我,不放了我父親的話,我定不會放過你們!”


    齊景雲被氣笑,“不放過我們?如今的你還有什麽資格說這種話?還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夜羽劍侍?醒醒吧,那夜羽劍主早就死了,品劍大會上他那夜羽劍都被別人給取走了,要真還活著,哪裏會無動於衷的看著自己佩劍給不相幹的人!”


    也正是因為此般消息傳開,他齊家和寒江那些人才敢如此肆無忌憚起來。


    齊綰素眼睛一紅,急道:“我要關於品劍大會的消息信軸!給我!”


    齊景雲冷笑著從納具之中甩出一卷,譏諷道:“好好看吧,你也該死心了,收起你那虛無縹緲的念頭,乖乖嫁去寒江,這才是屬於你這個旁係女的歸屬!”


    齊綰素陰沉著臉接過,仔細翻閱起信軸上相關記述。


    她原本是想去那品劍大會試著拿迴夜羽劍的,但奈何族內發生的事情太多,讓她根本連抽身的機會都沒有,像是囚禁般被困在了這裏。


    齊綰素目光快速掠動,很快便找到了有關品劍大會那一欄的相關記述,一眼望去便即是‘新夜羽劍主’的字眼,細看下,發現竟是君子依取走的夜羽劍,不由愣在了原地,有些難以明白。


    因為曲阜山的接觸,她是了解君子依的實力和劍道造詣的,比她還遠遠不如,而今得見此般消息,讓她怎麽也想不明白,後者如何能取得走夜羽劍?


    而且是在一眾劍道強者都失敗的情景下,拔得頭籌?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


    齊綰素心中猛然一驚,想到君子依和陸風的關係,‘若是公子於旁暗中出手幫襯……’


    近乎瞬息間,齊綰素便想到了此般可能,心中頓覺驚喜萬分。


    但這份驚喜還不待展露於表,緊接著在品劍大會一欄下的諸多小字,讓她徹底呆愣在了原地,眼中盡是彷徨與無助。


    其上所寫,乃是有關君子默意外橫死的消息。


    齊綰素初看還以為是看花了眼,待得好久才確定下來此般消息的真實性,臉上頓時布滿了難過。


    倒不是因為她與君子默有多麽深厚的感情,隻是因為她清楚陸風與君子默之間的情誼,明白此般消息會給陸風帶來多少打擊和悲傷下,自然而然的也隨之難受了起來,恨不得立刻飛到後者身邊,予以寬慰才好。


    而這份悲傷難受,在齊景雲看來卻是無比的暢快,下意識認作是齊綰素在為夜羽劍被奪,夜羽劍主已死的事實而感到絕望難過。


    齊景雲恥笑了一聲,譏諷警告道:“記住我說得話!給我老實點,別再指望那些有得沒得,老老實實給我嫁去寒江!”


    齊綰素沒有開口,雖神情仍舊無比黯然,但眼中的淚水卻止了下來,目光也逐漸變得淩厲起來。


    驀然間,竟是詭異的衝著齊景雲冷笑了一聲,而後徑直走迴了房間。


    ‘公子……’


    ‘定會來救我的……’


    ‘亦如當年一樣。’


    齊綰素心中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


    她能從君子依奪劍猜出陸風有出現在品劍大會之上;


    同樣的,她也相信自己沒有出現,定會引得陸風關切在意。


    隻盼著,一切都還來得及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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