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離山莊的外貌依舊如初,雄偉的莊門矗立於此,似乎任何力量都無法攻破,但如今已生變故,卻是任何人都始料不及。


    眼見卓亦疏等人前來,莊門前的弟子紛紛大喜,其中一人走上前來說道:“小公子迴來了。”


    卓亦疏拍了拍他的肩頭,他已看出這名弟子臉上的悲戚之色未散,黎博書之死對長離一脈的打擊不可謂不大,長離弟子無不想將兇手碎屍萬段,可對手卻是同樣強橫的淩霆府,群龍無首的長離山莊竟不敢輕舉妄動,非得有個主事人才行,雖然卓亦疏不姓黎,但他卻也是黎家的後人,更何況當初卓亦疏在鄜州時的桀驁強勢是所有長離弟子有目共睹的,此時見他歸來,眾人心中自然安穩許多。


    不待弟子通報,卓亦疏自行入莊,直奔大殿而去,並且讓人去找黎清讓和黎荀,未過多時,這二人紛紛趕來。


    黎清讓臉上仍有淚痕,痛失至親讓她悲痛不已,這些天來總是以淚洗麵,此時見到卓亦疏前來,又忍不住撲倒他懷中大聲痛哭,卓亦疏輕撫安慰,同時心中一緊,暗自握緊拳頭,誓要將殺害黎博書的兇手碎屍萬段。


    一旁的黎荀也是神色凝重,此時便道:“小公子迴來當真是再好不過,咱們也就有了主心骨,長離一脈總不能群龍無首。”


    卓亦疏安撫黎清讓坐在一旁歇息,然後才道:“長離山莊的事我不方便插手,還得請荀老爺子主持大局。”


    黎荀迴道:“我老了,早就該退隱江湖了,而且長離山莊威震一方,我年老德薄,自是執掌不得,如今我隻想拚著這把老骨頭給莊主報了仇,自不會讓長離山莊墮了威名。”


    “我這次來就是給舅舅報仇的。”卓亦疏語氣堅定。


    “既有小公子之力,咱們報仇也就有望了。”黎荀說道:“小公子先去靈堂給莊主上柱香吧。”


    卓亦疏聞言卻搖了搖頭,說道:“沒能拿住兇手,我無顏去見黎莊主,待我踏平淩霆府後再用兇手的腦袋來祭奠舅舅的在天之靈。”


    如今的長離山莊最缺的就是這股氣勢,卓亦疏的桀驁之氣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振。


    又聽卓亦疏沉聲道:“把人給我帶上來。”


    話音一落,烏宏等人就將陸放、陳凝薇和安慶儀一起帶了上來。


    卓亦疏冷笑道:“陸放,你不是代替淩霆府主來長離山莊傳話的嗎,現在就說吧。”


    黎荀久經江湖,此時聽得陸放之名便即說道:“閣下就是陳萬弘的結義兄弟陸放?”


    陳萬弘便是淩霆府主,如今這世上唯一會使驚雷手的人物,也是黎博書之死的最大嫌犯。


    陸放開口道:“這位就是黎荀黎老爺子吧。”


    黎荀點了點頭,又指向黎清讓說道:“這位是黎莊主的獨生女兒,如今長離山莊的主事人。”


    陸放聞言神色一動,轉頭看向黎清讓,卻見她年歲不大,臉上尚有淚痕,向自己看來時怒目而視,顯然恨意極大,陸放心中暗道:黎清讓以莊主之女的身份執掌長離山莊,但她畢竟隻是個小女孩,突遇這般大事早已沒了主意,看來長離山莊的真正主事人還是黎荀。


    心中雖然如此想著,但陸放卻沒有任何表露,而是對黎清讓拱手行禮,也不管她如何敵視自己,隻是兀自說道:“黎大小姐,我奉陳府主之命前來長離山莊,是因為咱們兩家之間實在有天大的誤會,現在陳府主已在來的路上,不出三日就能到達長離山莊,此來自是為了與長離山莊一起查探真相,總不能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


    黎清讓說道:“可我父親就是死於驚雷手,這門武功隻有淩霆府主才會。”


    陸放說道:“不錯,驚雷手絕技向來不外傳,這也是我們所疑惑的,陳府主一直都在閉關,從未去過嶽陽樓。”


    黎博書就是死於嶽陽樓,但陸放卻說陳萬弘並未去過此處,長離山莊一方自然不信,隻當是淩霆府在為自己開脫。


    卓亦疏輕笑道:“淩霆府有什麽想說的就等陳萬弘來了以後再說,在那之前,諸位就老老實實的待在長離山莊,當然,你們要是能從我手裏逃出去,隻要能出了長離山莊,那我卓亦疏絕不再追究,自會任你離去,可若是逃不出去,那就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陸放怒道:“你竟敢如此不把淩霆府放在眼裏。”


    烏宏惱怒他對卓亦疏出言不遜,當即伸手扼住他的肩膀,陸放雖然內力深厚,但被烏宏扼住以後竟還是動彈不得,當下心中驚道:這人好大的力氣。


    卓亦疏輕佻一笑,顯然未將對方放在眼裏,隻對烏宏吩咐道:“把他們帶下去,交給長離弟子。”


    烏宏應了一聲,抓著陸放轉身就走,卻又聽安慶儀忽道:“卓公子,我有話跟你說。”


    卓亦疏疑道:“安大小姐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一旁的黎荀聞言脫口驚道:“安大小姐?難不成是安祿山的女兒?”


    冉吟懷臉現疑色,她心思細膩又最擅洞悉心境,此時隻覺得黎荀的語氣有些不對,在說‘安大小姐’四個字時明顯有突然的停頓,所以‘安大’和‘小姐’四個字是分開說的,這細微的變化本是無關緊要,而且其中的停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別人也聽不出來,但冉吟懷卻捕捉到了這一絲不尋常,隻是不知黎荀為何如此。


    安慶儀又道:“有要事跟公子說,還請公子屏退左右。”


    可卓亦疏聽後卻隻是輕佻一笑,顯然並不在意安慶儀的話,眼見於此,安慶儀心中一急,又道:“難不成卓亦疏是怕我暗算所以不敢與我單獨言說?”


    卓亦疏性本桀驁,生來怕過誰?此時聽得安慶儀所言自是滿臉輕佻,便即說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手段。”


    一聽這話,便知卓亦疏同意與自己單獨言說,安慶儀心中一鬆,轉而又道:“還請冉夫人同來。”


    冉吟懷一愣,然後轉頭看向卓亦疏。


    卓亦疏輕笑道:“走吧。”


    三人出了殿,去了莊中深處的一座小院,此前卓亦疏就是住在這裏,現在這裏仍然空著,但卻一塵不染,顯然是有人時常打掃,也是黎博書早有吩咐,將這座小院做了卓亦疏在長離山莊中的住處,確保卓亦疏一迴來就能入住。


    三人進到屋中,安慶儀主動關了房門,然後迴頭說道:“此事關係重大,關了房門省得被別人聽去。”


    卓亦疏卻是皺眉道:“你是在防著長離山莊的人嗎?”


    此處既然是在長離山莊之中,那關門所防的也就隻能是長離山莊的人。


    安慶儀說道:“公子不要多想,隻是我要說的事頗為怪異,而且尚無證據,貿然讓長離山莊的人知道了反倒不好。”


    卓亦疏聞言更加疑惑,便即說道:“你到底要說什麽?”


    安慶儀再也不賣關子,直接開口道:“我覺得驚雷手之事另有蹊蹺。”


    卓亦疏和冉吟懷都是聰明人,此時都聽出安慶儀說的是‘驚雷手之事’而並非直言淩霆府,她話中的意思似乎是將驚雷手和淩霆府分開了,可江湖中人人都知道淩霆府和驚雷手是密不可分的,兩者缺一不可。


    冉吟懷問道:“安大小姐若是有什麽發現還請明言相告。”


    “最好不是為了給淩霆府開脫而胡言亂語。”卓亦疏冷冷的說道。


    安慶儀正色道:“兩位可知我為何會與陳師妹遇見?”


    冉吟懷搖了搖頭,卓亦疏卻隻輕笑不語。


    安慶儀又道:“那日我被靜言師叔帶走,醒來時正在迴琅琊山的路上,當時是在徐州境內,我和靜言師叔住在一家客棧中,那時我傷情加重,我二人不得不在徐州境內逗留數日,期間師叔她給我找了個郎中治傷,約定每日早晚兩次來給我號脈,但那日晚間卻遲遲不見郎中前來,師叔責怪郎中辦事不利,便去尋找,卻也久久未迴,我想著早上的時候還見郎中來了,偏偏在晚上卻不來了,此前也從未失過約,所以這其中必然有詐,我就趕緊去郎中的家裏查看,卻看見郎中和他的妻子死於院內,而我師叔死於屋中。”


    卓亦疏聞言吃了一驚,說道:“靜言前輩遭了暗算?”


    “必然是兇手知道郎中要給安大小姐瞧病,所以先到郎中家中埋伏,暗中等待靜言前輩上門。”冉吟懷說道:“靜言前輩眼見郎中不來,自然前去尋找,如此中了圈套。”


    卓亦疏問道:“那兇手是誰?”


    安慶儀點了點頭,相對冉吟懷說道:“冉夫人果然料事如神,所言分毫不錯。”然後她又對卓亦疏說道:“我趕到以後發現師叔是死於驚雷手之下。”


    此話一出,更是出人意料,琅琊派的靜言竟也是死於驚雷手。


    “如此說來兇手是淩霆府的人?”冉吟懷兀自低語,可又覺得哪裏不對。


    隻聽安慶儀又道:“乍見如此我也這麽覺得,後來忽然有人前來,我趕忙尋找地方躲避,便即從後窗躍出,哪知我剛一落地,卻見一個孩童暈倒在那裏,我便帶著他悄然離去,臨走時偷偷往屋裏看了一眼,隻見來者是淩霆府主陳萬弘,但他滿臉兇戾之氣,而且看見我師叔的屍體以後絲毫不感意外,我就知道他和我師叔的死脫不了幹係,我自知不是他的對手,也不敢再迴客棧,於是尋了家農舍借住,等那孩子醒來以後我才知道他是那郎中的兒子,與娘親做遊戲時故意躲在窗外,也因此躲過殺身之禍,他之所以暈倒是因看見一男一女正在打鬥,形勢太過險惡,他一個幼稚孩童受了驚嚇所以昏了過去。”


    “那打鬥的一男一女自然就是靜言前輩和陳萬弘。”冉吟懷說道。


    “我也認定如此,所以借來紙筆先繪了我師叔的畫像,那孩子一眼就認出是打鬥的女子,我又繪了陳萬弘的畫像,那孩子也認出來了,並說就是他殺了我師叔。”安慶儀說到這時卻是滿臉不解的繼續說道:“我心中本也惱怒驚愕,那孩子重提舊事便又害怕不已,我就隨口說了句‘那驚雷之聲不會再響起了,你不必害怕’,可那孩童聽了以後卻滿臉疑惑,並且問了我一句‘什麽驚雷之聲’?”


    聽到此處,卓亦疏臉色越發凝重,冉吟懷更是脫口道:“驚雷手出招時伴有驚雷之聲,故此得名,那孩童既然親眼所見陳萬弘使了驚雷手,怎會聽不到驚雷之聲?”


    驚雷手的驚雷之聲震耳欲聾,不要說一個幼稚孩童,就是內力深厚的高手也會聽的清清楚楚、過耳不忘,要說那孩子是被驚雷聲震昏的倒是再正常不過,但他沒聽到驚雷聲反倒出人意料。


    卓亦疏又問道:“你確定殺死靜言前輩的是驚雷手?”


    安慶儀篤定的說道:“一年前,陳府主剛剛到過琅琊山探望陳師妹,正好遇見一名江湖中有名的悍匪在琅琊山附近作惡,陳府主出手降服,用的就是驚雷手,那悍匪自是死的透徹,而他身上的傷處我也是親眼所見,與我師叔身上的一般無二。”


    安慶儀既然親眼見過驚雷手,也認得陳萬弘,那就斷然不會看錯,可那孩童卻沒聽見驚雷之聲,正說明陳萬弘殺靜言時並未使用驚雷手,可就算他的武功已經高到無需用驚雷手殺人,又為何費盡心思的將靜言的傷處偽裝成驚雷手?


    冉吟懷更是疑道:“若驚雷手的傷勢是故意做出的,似乎是陳萬弘唯恐別人不知自己是兇手。”


    安慶儀說道:“正因如此,我才覺得事有蹊蹺,所以始終沒跟陳師妹說此事,隻說師叔死於對頭之手。”


    冉吟懷又問道:“你是如何與陳凝薇遇見的?”


    “我覺得那兇手必然知道我也在徐州,他去而複返恐怕就是因為沒在客棧中找到我所以猜想我會不會到了郎中家。”安慶儀所言不無道理,隻聽她又道:“我唯恐他殺人滅口,所以不敢按原路返迴琅琊山,這才繞了個遠,正好遇見了要來鄜州的陳師妹,我便與她同來,並且托人帶信迴琅琊山給我師父,請她老人家出山,既然陳府主要來鄜州,我想師父她老人家也會來此。”


    卓亦疏兀自沉思,久久不語。


    安慶儀又道:“我不敢斷定黎莊主之事的原委,隻是覺得我師叔之死已然這般蹊蹺,隻怕黎莊主的死也絕非那麽簡單,長離山莊不怕淩霆府,可總不能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


    “淩霆府縱然強勢,卻也敵不過長離山莊和琅琊派聯手。”冉吟懷說道:“就算陳萬弘殺人,也不會同時得罪兩大勢力,這其中恐怕另有隱情。”


    卓亦疏也是如此想著,陳萬弘以驚雷手連殺長離、琅琊兩派的高手,必會引起兩家合攻,饒是淩霆府再怎麽強橫也絕非敵手,陳萬弘貴為淩霆府主又怎會不知其中的關鍵。


    難不成這其中真有隱情?


    這時卓亦疏又暗道:陳萬弘敢孤身來鄜州,要麽是有恃無恐,要麽是心中坦然,怎麽也得等見過他以後再做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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