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世界裏突然有了一絲亮光,周圍逐漸升起的溫度慢慢驅趕著徹骨的冰寒。


    卓亦疏慢慢的睜開雙眼,隻見四周山體環繞,便知自己仍在雲夢山中,天空中隻有一輪明月,卻不見繁星的蹤跡。


    一陣夜風吹過,讓卓亦疏渾噩的腦中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想要坐起來,卻發現全身綿軟無力,仿佛這個身體不是自己的,卓亦疏趕忙調動內力,卻驚愕的發現丹田內竟然空空如也,十餘年苦修的內力不知去了何處。


    就在這時,突聽一道沙啞的聲音說道:“中了我的血砂毒蠱還想調動內力?哼,你的內力早已被血砂毒蠱蠶食殆盡,丹田已然被毀,今生今世都不能再囤積內力了。”


    這聲音渾濁沙啞,聽到耳中隻讓人感覺很是壓抑,卓亦疏循聲看去,隻見不遠處有一人負手站在黑暗之中,正背對著自己,這時恰好月光灑落,方能看見那人身穿粗布麻衣,身材魁梧。


    “你是誰?”卓亦疏問道。


    那人聽後冷笑一聲,隨即轉身走來,此時借著月光看去,隻見他麵容蒼老,滿臉胡茬,一頭黑白參半的長發披在肩頭,樣貌絕對比他的實際年齡要蒼老許多。


    “我叫佘餘。”這人說話時已來到卓亦疏身前,居高臨下著說道:“我是佘紅藥的父親。”


    卓亦疏聽後麵顯疑惑之色,佘餘見他如此卻是冷笑一聲,隨即說道:“我女兒去給李林甫送仙丹,被你在長安城外所殺,現在,我就來跟你算這筆賬。”


    卓亦疏聞言恍然,原來佘紅藥便是那個紅衣少女,卓亦疏猶記得她身帶劇毒之物,手持一根紅蛇軟鞭,那時正要給李林甫送去延命仙丹。


    在此之前,那個受佘紅藥威脅而去湘中送信的官兵一路馬不停蹄,終是在十日內趕到了湘中毒王穀,按照佘紅藥的吩咐把事情盡數稟於佘餘,佘餘聞聽愛女慘死,當即悲痛不已,而就在這時,李林甫派去求藥的人也到了毒王穀,原來李林甫聞聽仙丹被毀,心中兀自驚懼,趕忙派出親信去湘中求藥,佘餘向他詢問卓亦疏和鍾士的消息,彼時李林甫早已將卓亦疏等人的底細盡數掌握,本是想報複他們與自己為敵,可因為仙丹被毀之事,報複的事情也就隻能暫且擱下,卻恰好被求藥之人告訴給了佘餘,佘餘當即趕往天平山,竟是晚到一步,卓亦疏尋著明無為和莊三娘去了雲夢山,佘餘威逼白雲書院中的弟子,輕而易舉的得知了卓亦疏的去向,便即下山追去,臨走時還將白雲書院毀了個幹淨。


    當佘餘趕到雲夢山五裏鬼穀,卻見穀中盡是歃血盟之人,而佘餘也早就聽過滕淩霄的威名,所以不敢貿然現身,一路沿小道上山,本來佘餘初到雲夢山中,所以不認得路線,再加上走的是罕有人跡的小路,所以佘餘也被繞的暈頭轉向,哪知正因如此,竟被他撞到了滕淩霄帶著卓亦疏逃到此處,佘餘曾聽白雲書院的人描述過卓亦疏的麵貌,此時見到滕淩霄帶著的就是自己的殺女仇人,所以佘餘暗中發難,擋住了滕淩霄,而明無為也趁這時候追了上來,在明無為和滕淩霄惡鬥之時,佘餘趁機帶走了卓亦疏,並在卓亦疏的身上種下了血砂毒蠱。


    佘餘將事情完完整整的說給卓亦疏,甚至連其中的許多細節都說的清清楚楚,最後卻是說道:“我說的這些話你需得一字不落的記下,等你死後將這些事情原原本本的說給紅藥聽,讓她知道我是怎麽給她報仇的。”


    此時正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卓亦疏還從未落過如此境地,卻仍是輕笑說道:“好,我記下了,動手罷。”


    佘餘聽後嘴角一動,卻是沉聲說道:“現在還不是殺你的時候,等我找到鍾士,自會將你們兩個一並殺了,以祭紅藥的在天之靈。”


    “你女兒是我殺的,關別人什麽事,你何不將我折磨的生不如死,你女兒死時受了多少罪,我十倍百倍的還你就是。”卓亦疏如此說道。


    佘餘冷哼一聲,而後說道:“死到臨頭還要逞英雄,好,我成全你就是。”他說完這話便從懷中取出一物,隨手丟到卓亦疏麵前,卻見是一顆血紅色的藥丸,隻聽佘餘說道:“這是我煉製的九葉斷腸丸,你可敢服下?”


    卓亦疏聽後竟是想也不想,徑直伸手去拿,可卻全身無力,他一身內力盡數被廢,此時猶如廢人,連抬手都非常困難,卻聽他說道:“我手上無力,拿不起來。”


    血砂毒蠱是佘餘親手煉製,自然知道其藥性之烈,此時聽得卓亦疏這麽說,他便冷笑一聲,隨即彈出一枚藥丸,徑直落入卓亦疏的口中,那藥丸入口即化,融入血液之中,卓亦疏的四肢逐漸恢複了些許力氣,卻仍如重病纏身之人一般體弱無力,雙手隻能拿些輕物,雙腳隻能勉強行走,一身內力更是再也迴不來了。


    卓亦疏勉強坐起身來,輕佻一笑,伸手將那九葉斷腸丸拿到手中,隨即將其服下,整個過程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吃完這九葉斷腸丸後,卓亦疏抬頭看向佘餘,眼中盡是挑釁之意,竟是對身中劇毒之事不以為意。


    佘餘見他如此也是神色一凜,沒想到他竟是這般桀驁不馴,但隨即卻又冷笑一聲,果然,卓亦疏的臉上漸顯痛苦之色,九葉斷腸丸的藥效極其厲害,中者真如肝腸寸斷一般,卓亦疏又無內力護體,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要被撕裂了,饒是他此前如何不屑一顧,此時卻也感覺到了痛不欲生之感,登時滾到地上,豆大的汗珠落下,神色更是盡顯痛苦。


    此時卻見佘餘席地而坐,冷冷的看著卓亦疏毒發的痛苦,隻見他在地上來迴翻滾,但卻一聲不吭,卓亦疏緊咬牙關,緊緊握著拳頭,指甲嵌入肉中,流出殷紅的鮮血。


    佘餘輕蔑說道:“若是實在痛苦,大可叫喊出來。”


    卓亦疏確實痛入骨髓,卻對佘餘的話置若罔聞,仍在獨自抵抗,任憑自己痛不欲生卻仍是一聲不吭。


    佘餘見此冷笑一聲,卻是轉過頭去再不看他,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佘餘這才緩緩轉過頭,卻見卓亦疏已經疼的半昏半醒,眼中漸顯渙散,佘餘心中驚道:這少年中了九葉斷腸丸竟然沒有疼昏過去,而且竟不向我求饒。


    念及於此,佘餘的眼中漸顯凝重之色,思忖一陣後卻是開口說道:“你若是求我一聲,我就賜你解藥。”


    卓亦疏已是在半昏半醒之間,腦中更是一片空白,唯一能感覺得到的就是體內五髒俱裂般的疼痛,卻已經疼得他動彈不得,隻能任憑毒性在自己體內肆意衝撞。


    這時聽到佘餘的話後,卓亦疏卻仍是以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我....怎....怎麽....會....讓你....看了笑話。”


    佘餘聞言大怒而起,居高臨下的看著倒在地上的卓亦疏,卻見他滿臉痛苦之色,卻沒有半分的求饒之色。


    直至子夜,九葉斷腸丸的藥效方才逐漸退去,在這期間,佘餘一直盯著卓亦疏,打定主意要看他何時才會求饒,哪知直至九葉斷腸丸的藥效退去以後也不見卓亦疏開口求饒,這九葉斷腸丸是佘餘親手煉製,對其藥效更是知之甚詳,平常用來懲罰敵人更是無一失手,每次都能看到本來威風凜凜的敵人跪地求饒的景象,那些人中不乏江湖中的成名之輩,卻也全都抵不住九葉斷腸丸,哪知今天卻被年紀輕輕的卓亦疏扛住了。


    佘餘縱橫江湖數十年,率領毒王穀在湘中稱尊,以毒蠱見長,世人無不聞風喪膽,尤其是攀上李林甫這樣的朝中貴人以後更是無人敢惹,加之佘餘生性恣睢,素喜看人因不忍痛苦而向自己卑躬屈膝的求饒,敵人越是痛苦,求饒時就越是不顧臉麵,如此越能讓佘餘感到痛快滿足,數十年間,佘餘已經記不清看了多少成名英雄在自己腳下如豬狗般求饒,更是讓他對世間的英雄不屑一顧,他早就斷言,無論多麽性烈的英雄,隻要中了自己的毒蠱以後都會如豬狗般匍匐在自己腳下。


    數十年來,他的這種想法得到了無數次的驗證。


    直到今天,佘餘得意的獨門毒蠱九葉斷腸丸竟然無法奈何一個弱冠少年,而且在此之前自己還曾在他身上種下了血砂毒蠱,卓亦疏身中兩種劇毒卻仍沒有半分求饒,這讓佘餘怒不可遏。


    此時烏雲遮月,似是明月也不忍再看。


    火光映在佘餘的身上,他仿佛來自幽冥。


    想到自己的女兒就是死在卓亦疏的手上,而自己的毒蠱卻又不能讓他跪地求饒,如此種種都讓佘餘的怒火驟然而起。


    “從今天起,我每日都往你身上種一枚毒蠱,每次都會讓你痛不欲生,我倒要看看你能堅持到什麽時候。”佘餘陰狠的說道,已近癲狂。


    九葉斷腸丸的毒性雖然已經退去,但是血砂毒蠱的毒性卻還留在卓亦疏體內,不但將他的內力蠶食殆盡,更是讓他的丹田千瘡百孔,此前又有九葉斷腸丸在體內肆虐,更是將丹田撕裂的不成樣子,對卓亦疏來說可謂是雪上加霜,體內的痛苦仍在繼續。


    可即便是這樣,卓亦疏仍是擠出一絲不屑的輕佻笑意,隨即說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毒蠱。”


    佘餘聽後怒極反笑,伸手將卓亦疏抓了起來,竟是直接舉過頭頂,隨後伸手擲出,卓亦疏瞬間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到了一棵大樹上方才停了下來,隨即摔到地上,那棵大樹被他震得枝葉顫動,重創之下,卓亦疏登時昏了過去。


    佘餘見他如此卻是冷笑一聲,隨即迴過頭去盤坐在一旁,再不去管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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