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跟我,我保證你有吃不完的水果。”


    伊恩的話語落下,雪莉平靜的心終於掀起了漣漪。


    她哀歎一聲,開始了講述。


    那一年,年僅四歲的她還在家中。


    重傷在身的父親突然歸來,告訴她的母親帶著她們三姐妹逃走,逃得越遠越好。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那群人來了,他們不僅搶走了父親的寶物,還殺死了母親,在她麵前強暴並殺死了隻有十幾歲的兩個姐姐。


    甚至還有人想對她動手。


    這時一個人出現了。


    她是一個和父母相識的賣水果的女子,來送水果時看到門大開著,院子裏這慘絕人寰的一幕。


    她默默拿出了水果刀,在一群大漢的嗤笑聲中突然化作了奪命的幻影。


    當時的記憶模糊又深刻,等雪莉從驚恐中迴過神來時,血泊和殘肢斷臂之中隻有這個女子溫柔的臉龐。


    女子流著淚抱住了她:“對不起,我來晚了,對不起……大哥,我對不起你們,從今往後,你的女兒,我會好好照顧的。”


    “你叫什麽名字?”她問道。


    雪莉搖了搖頭:“爹爹說這次迴來給我取名字的,可是爹爹沒了……”


    女子長歎一聲,牽著她離開了這片罪惡的地獄。


    “阿姨,我渴了……”


    “叫我玲玲姐吧,這個給你。”賣水果的女子擦掉了淚水,從籃子裏掏出了一個腐爛了小半的雪梨,她小刀輕鬆翻轉,把腐爛的地方削掉了遞給了她。


    小女孩還沒有見過這種食物,咬了一口之後才流下了悲傷的淚水,而後撲入了玲玲姐懷裏大哭了起來。


    她一直哭到了昏迷,醒來時她看到了玲玲姐關切的目光,還有那半個雪梨。


    她小心翼翼地捧住雪梨咬了一口,愣愣地說道:“好甜……這個叫什麽呀?”


    “雪梨……你喜歡的話,你以後就叫雪莉吧,我殺了那些人,你父親的名字已經成為了禁忌,你便隨你母親姓吧。”


    雪莉呆呆地點了點頭。


    十年後。


    “玲玲姐,你究竟是什麽人?”雪莉放下了手中染血的刀刃,她終於完成了自己的複仇。當日,罪孽滔天的仇家被全滅,無一活口。但寶物早已被搶走,不知所蹤。


    雪莉記得穿著寒酸衣服的的剽悍女子溫柔一笑,說出了一句話。


    “我是血煙的首領血玲,也是你的玲玲姐。”馬車門被打開,剽悍的車夫看了一眼滿地的水果接著說道。


    “雪莉,把衣服穿上吧,這位大人恐怕早就看穿了我們。”


    雪莉點了點頭。


    等到雪莉穿戴整齊,伊恩轉過了身,似笑非笑道:“怎麽這麽急著攤牌了,我還覺得你們挺有趣的。”


    “大人說笑了,能如此氣定神閑走在血原深處的人族,我們豈能再怠慢下去。請原諒先前對您的試探。”


    “無妨,你們是怎麽判斷出我遠比你們強的。”伊恩有些無奈地問道。


    雪莉和玲玲姐對視一眼,玲玲姐拿起了一個飽滿的蘋果。


    “血原中能出現一天前收割的水果,還有如此品質,隻有一種可能。”


    “大人是那裏的人吧。”


    伊恩很想問一句那裏是哪裏,但顯然不行。至於水果的品質,是因為儲存在物品欄裏不易損壞的緣故,其實就是出發前伊恩路過某座城市的時候買的,也算不上特別好的那種。


    他隻能故作高深。


    “果然……恕我們冒昧,您這次來血原,一定有重要的目的,而且您既然開口招攬我們,就一定是需要血煙的幫助。”


    伊恩還沒編理由呢,玲玲姐就貼心地編好了,伊恩連血煙是什麽都不知道。


    雪莉披著薄紗坐在了床上:“血煙雖然不算龐大,但情報網絡遍布整個罪域外域東部,黑白兩道均有涉及,公子竟然能如此準確地找上我們兩個,定然是有所準備,而能查出我們真實身份的人,隻有上城的人才可能做到。”


    “外域?上城?”伊恩注意到地圖裏並沒有這兩個地方,將它暗暗記在了心裏。不過上城也許就是低語之城?


    他快速轉動著念頭,隨後拍了拍手:“不錯,不愧是血煙,猜的很準,不過有個地方你們說錯了。”


    伊恩下定決心,展開了黑級的氣勢,如淵入獄的氣勢瞬間精確籠罩住了整個馬車,甚至輕易摧毀並替換了玲玲姐布置的隔音結界。


    玲玲姐如臨大敵,平靜的麵容頓時露出了本能的驚懼,雪莉則是更加不堪地被壓在了床上,不過伊恩一觸即發,並沒有再為難二人。


    “大人……如此年輕,竟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血鈴有些複雜地退後了一步。


    雪莉才發現自己還是嚴重低估了他,他看上去才多大?二十五,三十?就算再顯年輕他也不可能超過三十歲。


    三十歲的黑級,堪稱駭人聽聞,不,聞所未聞。


    伊恩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她們:“怎麽樣,跟著我,我不會讓你們吃虧。”


    雪莉知道事情到了這種程度她們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起身和玲玲姐並排而立,兩人眼神交流了瞬間,便單膝跪了下來:“血煙願為您效勞。不過……”


    伊恩心底則是一團亂麻,自己這運氣該怎麽說呢……不知是好還是不好了,畢竟她們如此快攤牌的原因他大概猜到了,因為伊恩能感覺到有一股強大的殺機正在鎖定這裏。


    那是絲毫不弱於自己的氣息,是明目張膽的宣戰。


    玲玲姐雖然是紅級中位,但看得出實力多年已經未能精進,她定然不是對手。


    伊恩決定再試探一下她們的想法。


    “起來吧,單憑這些水果,當然不足以成為你們的報酬,就當是見麵禮吧,而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麽抵押或是其他的紐帶,想要成為我的人僅僅表達忠誠是不夠的。”


    雪莉起身,臉色微紅道:“如果您需要,雪莉自然會為您獻上自己……”


    “不,按照殺機的距離來看,明天晚上對方應該就能動手,我不會隨意幫你們出手,你們一定有自己的依仗,屆時就讓我看看你們的能力吧。”


    伊恩微微一笑,拿出了一顆紅級的血色晶石,這些都是必定掉落所獲取的,伊恩感知裏後麵的馬車上,隻有一塊比這個小一圈的黯淡紫級晶石,論價值恐怕連他拿出的一顆的一半都不到。


    其實伊恩後來才知道,他當時拿出的血晶石的價值,至少是雪莉她們帶迴那塊的數百倍……


    馬車裏傳來了倒吸涼氣的聲音,玲玲姐看直了眼睛:“紅級血晶石……至少也是百年不出的級別……”


    雪莉則是覺得口中幹澀,這位公子原來要的不是自己,以他的能力若想要女色的話根本輪不到自己,單單他隨意拿出的這塊血晶石就足以買下無數女子的芳心。


    伊恩手腕一翻便收了起來,雖然他的確會奴役弱者的魔法,但他經曆了蝕夢的事情之後非常反感那樣做,他認為隻有心甘情願效忠的人才是最可靠的。不過他對血煙其實沒什麽要求,畢竟隻是機緣巧合碰上的而已。


    雪莉和玲玲姐愣住了,不知該作何反應。


    “我睡車頂就行了,這些水果你們收著吧。”伊恩說完便撤掉了力量,打了個哈欠出門來到了車頂。裏麵的兩女麵麵相覷,有些不知所措。


    天雖然快亮了,但依然如同陰天般不明朗,躺在馬車頂上睡覺也不會覺得刺眼。


    外麵的小弟看到伊恩有些疲憊地出來之後打趣道:“人族,怎麽樣,頂得住嗎?”


    伊恩笑著躺在車頂道:“頂不住,還真是累人。”


    “哈哈哈哈,要不要秘方,我這有!”


    “你自己留著用吧。”


    和小弟們隨意聊了兩句,伊恩便閉上了眼睛,他們也識趣地沒有在說下去。


    隻不過對於伊恩頂不住大姐逃到車頂的事情,車隊裏多了一些曲解的小故事。


    馬車內。


    雪莉拿著一個梨發著呆,不知道該不該吃。


    玲玲姐看向了她:“雪莉,你說這位大人為什麽會主動找上我們?我起初還以為他是看上了你的姿色。”


    雪莉輕歎一聲咬了一口梨,靈巧的舌頭讓甜美的汁液一滴也沒有浪費掉,她沉默地咀嚼了片刻,沮喪地拄著臉頰道:“好了,玲玲姐,公子他的眼神一直都很清澈,而且從來沒有直視過我的身體,要說偶爾害羞恐怕也隻是他的偽裝罷了,而且他在人族的地位一定不低,怎麽可能看上我這個異族,更何況我雖然是人形,可是我這張臉看上去可不符合他們的審美。”


    玲玲姐搖了搖頭:“這你就錯了,據我所知啊,人族還真有喜歡半人的。”


    “真的?”雪莉眼神一頓,尾巴擺了擺。


    “不過大多數是隻帶個尾巴或者耳朵的半獸人,你這樣偏獸的喜歡的人大概不多,但還是有的。玲玲姐我啊,就見過娶半人的人族。”


    雪莉煩悶地咬了一口梨:“要是能攀上公子這棵大樹的話,我們也不用偽裝得這麽累……”


    “唉,為了找迴你父親當年丟失的那件東西,我們必須忍耐才行。”


    雪莉有些沮喪地問道:“對了,玲玲姐,要是我們幫了公子的忙,公子高興的話,會不會幫我們取迴那件東西啊,那畢竟是父親他用生命換來的……”


    玲玲姐皺了皺眉:“很難,我們還沒有取得公子的信任,至於大人明天的試探,對我們而言可能是致命的,如果明天我死了,你也不要怨恨大人……”


    雪莉有些黯然地點了點頭:“公子看上去不是那麽冷血的人呢。”


    “連我都看不穿他的罪孽,你又怎麽知道呢,我知道你對大人有好感,但如果大人無意,你千萬不要再試探了。”


    雪莉點了點頭,把剩下的梨全部都吃掉了,連核也沒放過。


    “那我走了,跟著我這麽多年真是辛苦你了,雪莉……”


    雪莉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麽,玲玲姐就離開了,水果也沒拿。


    她看向了地上的一籃籃水果,躺在床上看向了馬車頂棚:“公子……那麽神秘,你究竟是什麽人呢?”


    為了搶貨好幾天沒休息了,雪莉打了個哈欠,拿了一個梨放在枕邊安心地睡著了。


    伊恩眯了一會兒,算是理清了思路,現在就是明著試探一下雪莉和玲玲姐二人的能力了,程度他有把握,不過這樣不論對她們還是對而言的風險都是不小的。


    但逃避或是一個人去摸索顯然會浪費更多時間,伊恩想要盡快解決了這裏的事情迴去,畢竟莉亞和亞莉的事情拖得越久可能就越糟。他亟需情報,而血煙正好是情報機構,所以的確你能夠利用上。


    既然機緣巧合之下碰到了情報組織“血煙”,就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即便這樣會加速自己走到台麵上的時間。


    換言之,自己會以“血煙”中的某個神秘強者的身份顯露在世人麵前,這樣算是一場賭博,畢竟他將要麵對的,是這個組織所承受的風險,過去的,現在的,乃至未來的。


    伊恩並不後悔攤牌,若是鎮不住二人的話,這樣的做法無疑是在坑害自己。足夠的實力是贏得尊重和忠誠的重要前提。


    他深唿吸了兩次睜開了眼睛,感知中出現了一個車隊。


    睡飽了的雪莉精神奕奕地竄出了馬車,整理了一下心情大喊道:“啊哈,來貨了,小的們,給我上,全是我們的!”


    “大姐氣色真不錯啊!”“大姐這不是被滋潤得很好嘛!”“大姐舒服了,哈哈哈……”


    “閉嘴!還不是你們沒用,老娘現在要給別人生十個了!”雪莉笑罵了一句,說話間偷偷看了一眼車頂懶散的伊恩。


    見他不在意,她才指揮著幾個人留下看守大部分車輛,帶了兩輛誘餌馬車和幾個人偽裝成小型收集者隊伍,剩下的幾個善於隱藏的小弟則是被提前派遣過去對方的必經之路埋伏了。


    伊恩盤膝坐在車頂微微一笑:“有點意思。”


    預計戰鬥的地方在三千五百米開外,在伊恩的感知範圍內,所以他並不用過去也能“看”到戰鬥的場景,值得他注意的是這裏隱藏最深的玲玲姐並沒有出戰,而是被安排在了這裏防守。


    不得不說這樣很聰明,因為對方的偷襲小隊已經摸到千米外了。隻不過他們選擇的目標是錯誤的。他們要攻擊的是雪莉所在的地方,因為他們打算先殲滅主力。


    雙方實力差距不大,對方的人數略多一些,雪莉的主力是埋伏對方的那批,她帶過去的人戰力不算強,剩下的就是自己這邊這幾個看守物資的人了。


    生死搏殺也是要講究策略的,雖然在過強的實力麵前策略的作用很有限。但若是勢均力敵,策略就顯得非常重要了。


    這時雪莉吩咐的埋伏者已經就位,這邊的馬車附近幾個小弟也安置好了陷阱和探查魔法,不久之後,敵人的主力和偷襲隊伍都衝向了雪莉所在,雪莉立即啟動了車裏早已準備好的防禦魔法卷軸,一時對方竟無法突破,陷入了膠著之中。而雪莉也十分節約子彈,主要擊中的都是對方的強者。


    那邊成功拖住了,敵人的車隊也被雪莉的主力頓時打了個措手不及。


    伊恩打了個哈欠,等到敵人車隊那邊的人被盡數剿滅,偷襲小隊和雪莉的固守小隊來了個裏應外合,很快就將這個車隊吃下了。


    雪莉俘虜了一個有價值的目標,敵人全滅,整個雪莉的小隊是五十八人,這場戰鬥下來隻死了十四人,重傷六人,可謂大勝。


    搶來的馬車有五輛,不順從的馬匹已經被殺掉了,這裏的馬種力量很大,就算拉上兩車都猶有餘力,不過帶太多馬匹隻會加速飼料的消耗,所以熟練的收集者都會精簡一下馬匹的數量。


    雪莉迴歸之後並沒有什麽喜色,隻是清點了一番之後便鑽進了馬車。


    伊恩跟了過去,敲了敲門。


    “公子請進。”


    打開門之後伊恩看到了剛用水屬性魔法清洗過身體之後不久的雪莉臉上的失落。


    他關上了門,問道:“不是很幹淨利落嗎?你為什麽難過?”


    “還是死了十四個……雖然這些雇傭兵隻是我們花錢請來的,不過有些人已經跟了我和玲玲姐幾年了。”


    “這幾年你們都在偽裝成收集者?”


    雪莉點了點頭:“一個是為了搜尋父親丟失的寶物的下落,另一個是隱藏在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一直待在城裏反倒容易露餡。”


    “你父親的寶物?你還沒有放棄?”伊恩坐在了椅子上問道。


    雪莉反複幾次才洗幹淨了爪子上開槍留下的硝末,聞了聞才滿意地收了起來,她擅長水屬性。


    “我不會放棄的,雖然大仇得報,但父親的願望還沒有實現……”


    “你父親的願望是什麽?”


    雪莉想了想,認真看向了伊恩。


    “收集全三件寶物,離開這個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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