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飛道長將白家與劉家的意思告知了劉獵戶,劉獵戶思考了一個晚上,同意了兩家提議。


    他的傷口已經好到差不多,可以不用每天換藥。


    第二天白家來接人時,給他帶了一副拐杖,讓他可以自己拄著拐杖去自己的定親酒宴。


    白俊英將拐杖交給他時,說:“這是妹妹的意思,她說你不希望日後自己被人抬著走!”


    一句話,讓劉獵戶不由得去看白秀英。


    白姑娘許是昨天聽了青一那一席話後想開了不少,今天似乎也接受了這件事,見他看過來時,說了句:“我母親的腿腳不便,這拐杖是之前哥哥為我母親做的,打磨的很光滑,你用著也不會被刮傷。”


    劉獵戶感受著她的妥帖,不由得笑出來。


    白姑娘這一月來日日給他送飯,他早已感受到她的細心與溫柔,因此才應下了這樁婚事。


    此時聽她愈發細心的對待自己,自然十分感動。


    他們二人的姿態被其他人看在眼中,心中也十分欣慰,隻覺得自己做了一樁好媒。


    這些人中,隻有薑炁與青一除外。


    薑炁對此事並沒有多大感覺,他本不是那種情感豐沛之人。


    而青一看著白姑娘,就像是看著一個即將要跳入火坑之人。她不止一次想要出聲阻斷這場荒唐的婚事,直接帶著白姑娘離開這裏。


    而就在她蠢蠢欲動之時,一直沉眠在她神識之中的蕭然醒過來片刻。


    看著一行人離開道觀,青一靠到了薑炁懷中,“我們明明知曉她是要去受苦的,卻站在這裏沒有幫助她,你不會覺得難受嗎?”


    薑炁並沒有變動姿勢,由著她靠在懷中。


    他舉止溫柔,但說出的話卻一點都不溫柔,“你可知曉天清峰有一處雲台?”


    青一點頭,她在流華山的時間雖然並不是很長,但薑炁不管她做什麽,早把天清峰上上下下全部跑遍了。


    薑炁說:“那處雲台,在三峰主殿後麵各有一處!那雲台下有陣法,數十億世界,不論哪處發生了巨大的變動,隻要坐在雲台之上,都會知曉。”


    青一咋舌:“這麽厲害啊!”


    薑炁點頭,厲害自然是厲害的,那是當初師尊移居天外天時,替他們三人留下的,但他今日想說的並不是這個。


    他說:“三處雲台可知曉我們想知曉的任何一方世界任何一件事,可你看不論是我亦或是你兩位師叔,他們誰天天坐在那裏?”


    青一抬起了腦袋看著他,不曉得這是什麽意思。


    薑炁摸了摸她柔順的發絲,道:“不論是神還是人,要經曆都是,都是天道定下的。你若是在這裏幫助了她,或許她便會在其他地方應了劫難。我們三人最初會坐在雲台之上觀察世間的不平事,後來發現不論我們如何做,不平事終究無法消除,便沒有再動過這心思。此時即便是坐在雲台之上,也不過是為了那處靈氣更充裕些。”


    類似的話在王公子與煙霞的事上他已經說過,可有些事情,知道是知道,情感是情感。


    青一的情感告訴她要去幫白姑娘,與其他事並無關係。


    “好了,從明日起,我陪著你一起練劍好不好?”薑炁與她說起了旁的事。


    這月來,觀中一直有凡人在,青一練劍也放不開。薑炁覺得,她肯定是不夠累,因此才會有這麽多的心思想那些事。


    劉家與白家的婚事,鵬飛道長是見證人,他一直到晚間才從村子裏迴來。


    迴來時,他心情很不錯,還提迴來了一壺酒,並著幾樣未動過的小菜給這二人做晚餐。


    青一被薑炁養的精貴,哪裏喝過村子裏自己釀的濁酒。


    可此時她的酒蟲被勾了上來,薑炁無法,隻能走了一趟九重天,去尋杜康給她拿些瓊漿玉液來。


    鵬飛道長早知曉這二人身份不一般,卻不曉得竟然有如此大本事,一時間很是想不明白,他們來這個地方能做什麽!


    他知曉森林裏麵有什麽,因此問了句:“不知上仙到此,可是因為魔族亦或是妖族出了事?”


    青一撇嘴:“若是那二族出了問題,也不是我們兩個人能管的啊!”


    鵬飛道長鬆了口氣,又問:“那不知二位到此是因為?”


    青一想了想,自己若是將白姑娘的事告訴他,他會否越過了薑炁去直接尋白姑娘,讓她離開此地!


    她想了會兒,說:“我們來這裏是為了白姑娘。”


    “白姑娘?”鵬飛道長很詫異:“她可有何不對?”他想的還是妖族與魔族之事。


    青一說:“我與師父正在收集一位仙子散落在人間的神識,這位白姑娘身上應了怨憎會苦,我們來這裏便是為了這個。”


    鵬飛道長愈發詫異:“師父?”


    青一:“……”你這老頭怎麽總是抓不住重點!


    好在此時薑炁拿了酒迴來,截斷了兩人的談話。


    杜康的美酒自然比村子裏人釀的濁酒要好,鵬飛道長沾光喝了兩杯瓊漿玉液,直將自己喝的飄飄欲飛,晃晃蕩蕩迴了自己屋子,留下了薑炁與青一二人。


    “你可見著煙霞了?”青一問道。


    薑炁搖頭:“拿了酒便迴來了。”


    青一歎了口氣:“也不知她此時如何了。”


    薑炁說:“若是想她的話,便去九重天住一段時日!”正好可以避過這裏的額事。


    青一不高興:“你又在趕我走!”


    薑炁隻能搖頭,“好好好,不去便不去,酒喝完了,早些歇息吧,明日咱們早些起來練劍,如何?”


    青一無可無不可的嗯了聲,指著桌上的殘羹冷飯:“那你把這裏收拾掉!”


    知曉她這是心情不好故意折騰自己,薑炁也沒什麽,聽話的將桌子收拾好。


    此時青一躺在床上,原本是想要睡去的,但腦海之中卻一直想著白姑娘與劉獵戶的事。


    蕭然白日間醒過一迴,後來便又沉沉睡了過去。


    魔氣乃是這世間所有的惡集結而成之物,之前青一從未動過什麽壞心思,因此他一直都在沉眠中。


    而青一現在卻生了壞心思,他自然醒了過來。


    或許也隻有他知曉,青一自己都不知曉她心中的難受並不是因為白姑娘要踏入火坑,而是隨著白姑娘之事越來越快,也代表著章嬙越來越快醒。


    她,不想讓章嬙醒過來。


    蕭然本就在她神識之中,不動聲色做點手腳簡直不要太容易。


    因此青一原本隻是無意識的想著一些事情,而此時卻總是想著若是自己能夠帶著白姑娘逃出去的話,會是什麽樣。


    到時白姑娘不用受苦,而章嬙也不會醒過來……


    她剛剛想到章嬙不會醒過來,立刻想到薑炁傷心的模樣,即刻將這個想法拋出去。因此剛醒過來沒一會兒的蕭然,罵了一聲娘,又沉睡了過去。


    沒了蕭然作亂,等薑炁迴來時,見到的便是安穩睡著的青一。


    心中軟了軟,脫下外衣上了榻,將她抱入懷中。


    隻是人剛入懷的瞬間,他已經皺了眉!


    他對魔氣敏感之至,蕭然哪怕隻是在青一的神識中做了些亂,也被他察覺到不對。


    小心翼翼將青一的身體探查了一番,沒有發現任何不對。


    愈發小心的探入了她的神識,卻是什麽都探不出來。


    人的神識有些是善意的有些是邪惡的,便如之前籌集到的“恨”便是黑色的。此時見著一大團黑色神識,他並無法探知那是屬於章嬙的惡,還是魔氣!


    薑炁歎氣,將她摟的更緊了幾分。


    之前他總以為青一容易招魔氣是因為繼承了自己血脈的緣故,可現在看來,隻怕章嬙分離出來的神識,俱是一些她心中的悲苦,無法承受下才分離了出來。而由著所有苦痛形成的青一,自然也是最易招本就是世間所有惡念積攢而成的魔氣。


    因為這類悲苦之人,心思最易被攻破,最易變成魔的驅使物。


    薑炁親吻上了青一的額頭,心中不斷念叨:“千萬不要被魔物影響了心神啊!”


    有著酒的作用,青一這一夜睡的十分安穩,次日醒過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薑炁並沒有起身,而是靠在床簷上翻閱著一本書。


    青一看過去時,薑炁放下手中的書,笑著問了句:“醒了?”


    青一嗯了聲。


    她剛睡醒,腦袋還有些迷糊,看著床幔看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昨天說好今天要早起練劍的。看了一眼外麵的太陽,這會兒已經辰時都過了,她帶著幾分心虛抱住薑炁的腰,“你怎麽起這麽早啊!”


    薑炁拿著書在她腦袋上不輕不重敲了一下:“還早啊,都快午時了!”


    青一嘿嘿笑了聲,“這就起,這就起。”


    今天是個天氣晴朗的日子,屋簷上的雪有些被曬化,變成血水浸濕了青階。


    洗漱過後閑著也是閑著,青一幹脆拿了劍出來,拉著薑炁去道觀外尋了個寬闊的地方,兩個人不用靈力對劍招。


    為了給青一喂招,薑炁用的也是落紅亂劍招。


    兩個人兩柄長劍,一黑一白,激起地上尚未化去的雪花成了萬花飛舞的氣象。


    有孩童見著了他們兩個人練劍,迴去告訴了家裏大人,村裏人閑著無事做,便各自搬了凳子,手裏抓了把瓜子出來看二人舞劍,其中就有白秀英。


    她今日本是在家中處理分下來的野豬的,來河邊打一些水迴去用,正好撞到他二人。


    她之前隻是知曉這兩個人是道士,也知道他們武功不俗,這還是第一次見識到他們的厲害。


    她家裏還有活兒要做,站著看了會兒便迴了家。


    中午去照看劉獵戶時,無意中與他說起了此時。


    劉獵戶聽她這麽說,麵上一緊,說:“其實,我之前的武功也是不錯的,隻是……”隻是如何他沒說,隻是殷切地看著白秀英問:“你可會嫌棄我日後隻能坐一個什麽用都沒有的廢人?”


    見識過薑炁那樣的人物,再看他這般模樣,一般人都會做出比較。


    之前他是救命恩人的身份,白姑娘自然敬重他,即便他是一個半廢人,但那是因為救自家哥哥才如此,她心中除了敬佩便是感恩。


    可此時他變成了自己即將要成婚的丈夫,心中不免生了些不悅。


    不過她並非是那種心比天高的人,她說:“薑仙長的確天人之姿,可青一仙長也能配得上他。他們本不是凡人,又何須拿著我去與他們比呢,你比不上薑仙長,我也沒那個本事和青一仙長比,不是嗎?”


    劉獵戶扯了個笑容,道:“是這個道理。”


    話是這樣說的,但他心中卻還是對未來生了幾分茫然。


    與薑炁沒得比,也沒必要比,可若是與尋常的獵戶呢?自己現在除了能打理自己的生活,什麽活兒都做不了。


    一日兩日她不會嫌煩,可時日長了呢!


    薑炁二人直到午時才迴了道觀,之後便一直如此,晨起練劍,用過午飯後留在道觀休息術法。


    時日一直到了臘八,明日便是劉白兩家的婚事。


    白秀英往道觀送了臘八粥,她的麵上沒有絲毫喜氣。


    臘八粥敖的十分入味,青一吃過了一碗又舀了一碗,還問著白姑娘這粥是如何熬的,想日後自己閑來無事也熬一鍋自己吃。


    白姑娘聲音之間帶著愁苦,將做法告知了她。


    她將做法記牢,然後問:“明日就是你的成親禮了,你不開心嗎?”


    白姑娘扯了扯嘴角,苦笑道:“他對我很好,前些時日他和我哥哥進了一趟山,去他住的地方取出來他師父留給他的一柄劍,將那柄劍做了聘禮。”


    村裏人沒多少錢,往往是提二斤豬肉一壺酒便做了聘禮。


    劉獵戶能拿一把劍做聘禮,已經是足夠有誠意。


    “那你為什麽還不開心呢?”青一問道。


    白姑娘沉默著沒說話。


    劉獵戶這幾日也曾自己拄著拐杖出來看他們二人練劍,迴去後便問白姑娘:“那個薑仙長是不是比我厲害很多,你會不會嫌棄我?”這樣的話幾乎每日都要問上許多遍,因此她看到劍時,心中並沒有喜悅,隻是麻木。


    但是這樣的話無法與青一說,她頓了會兒後,隻能說:“我不過是有些害怕成婚後的日子罷了,畢竟,要做人家的妻子,與之前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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