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炁這一來一迴不到半個時辰,等他再迴來時,院子已經不是原來的模樣。


    院子外麵滿是爛掉的菜葉子和臭掉的雞蛋,隔著一裏地便能聞到臭氣熏天的味道。


    青千壞笑著搖頭:“師兄啊,我實在想不到你到了凡間竟然住的是這樣的地方,可是二師兄沒給你銀錢嗎?你若是缺短的話,朝我開口也是可以的啊!”


    薑炁沒搭理幸災樂禍的他,閃身進了院子。


    跟在他身後的青千要跟著進來,卻發現這院子外的結界竟然將自己擋住了,氣的差點迴了流華山。


    不同於外麵的一片狼藉,裏麵瞧著倒是沒什麽不對,王勤滿臉焦急的走來走去外,青一正教煙霞吐火球這種基本的法術。


    “沒事吧?”薑炁落到青一身邊,問了句。


    青一聽他這麽問,尚且處在狀況之外,“我能有什麽事?”


    隨後反應過來是院子外麵那些傑作,又笑著說:“你是說外麵那些東西啊,雖然王家人帶著人過來禍禍了咱家院子,但是我也沒讓他們得了便宜去啊!那三小姐被臭雞蛋糊了一臉,這會兒估計已經被氣暈了。”


    說著,嘻嘻笑了半晌,又去教煙霞吐火球。


    瞧她的確沒什麽不對的地方,薑炁略鬆了口氣,這才有功夫去將青千放進來。


    青千蓄積了不少怨氣,一進來便朝著薑炁發火:“雖然說你是師兄我是師弟,但那隻是因為你占了跟在師父身邊時間長些的緣故,其實照著年紀來說我還比你大一些,我同你相比已經能算是一個老人家,你將一個老人家攔在外麵不讓進院子,這事你覺得合適嗎?”


    薑炁聽的耳根有些發麻,幹脆給了他一道禁言咒。


    “我能做你師兄,並不是因為跟在師尊身邊時間比你長,而是因為靈力比你強!”


    青千想要反駁他,可惜實在破不開他的術法,隻能敗下陣來。


    那模樣瞧著,如同煙霞受了委屈一般。


    自從青千進了院子,王勤便一直看著他。


    薑炁臨走之前說了要帶青千真人過來,但他實在有些不敢相信,這位一說話就是一長串,實在沒有半點高人模樣的人,會是傳聞中生死人肉白骨的青千真人。


    還是薑炁帶著人進了他家公子的屋子,他才確認這人就是青千真人。


    忙不迭跟著進去,朝著青千跪了下去,涕淚橫流道:“求真人救我家公子……”


    青千狂翻白眼,心中思忖:“這人是仗著我此時口不能言,故意如此嗎?”


    薑炁施法讓王勤站了起來,同他說:“人既然請來了,便不會不管你家公子,安心便是。”


    青千翻著白眼扶上了王公子的脈。


    流華山青千真人的醫術能厲害到什麽程度呢?


    九重天有藥王,有醫聖,但九重天的神仙們若是遇到個疑難雜症或是傷重之時,還是更願意到青千真人這裏求個心安。


    換言之,他一個人便可以頂的過藥王同醫聖,可見他厲害之處。


    因此他與王公子把脈,不過隻是稍許時間,已經示意薑炁解了自己的禁言咒。


    禁言咒解開,他道:“這人說有救倒是也有救,但若說沒救也是沒救了。”


    薑炁皺眉,“此言何意?”


    青千活動了一下嘴巴,說:“你若是願意拿出八寶塔救人,亦或者是讓外麵那隻貓救他,自然輕而易舉便能讓他好過來。但若是要用藥,即便能拖著他的性命,也不過是多活幾年而已。”


    王勤神情有些木然看著外麵正在吐火球的煙霞。


    薑炁又問了青千一句:“真的沒法子?”


    青千將腦袋搖成了撥浪鼓:“玄天門那邊便是一直拿著靈草吊著他的命,你給的那一包也是靈草,他此時已經是拿著仙門之物吊著一口氣,隻要斷了這口靈氣,他便會立刻殞命。”


    薑炁歎了口氣,知曉這或許便是王玉龍與煙霞的劫了!


    王勤見薑炁默認了青千的話,又朝著他跪了下去。


    薑炁很誠實地告訴他:“八寶塔乃是聖物,若是用來救你家公子的性命,隻怕他日後扛不住反噬。”


    王勤咬著牙,跑到了外麵去求煙霞。


    煙霞聽聞這話,她倒是秉持著無所謂的態度,卻是得王玉龍本人開口才可以。


    讓王公子暫時醒過來,與青千來說不過小事一樁,往他心口送了一團靈氣,人便已經醒了過來。


    王公子醒過來後瞧見有個自己不認識的人,先是愣了半晌,而後急忙從床上跳了下來。


    落地時他還有些驚訝自己的身體竟然如此輕便。


    他隻以為自己的身子被薑炁醫治好了,朝著他鞠躬道了謝便要迴王家找人算賬。


    哪想剛出門,便被王勤攔住。


    王公子怒罵:“祖母死於非命,你不思與她報仇,在這裏攔我作甚?”


    王勤滿臉都是悲苦:“公子若是身子無礙,要為老夫人報仇,王勤替公子打前鋒。可公子身子尚未痊愈,老夫人生前唯一所願便是讓您安然活著,請恕王勤不敢由公子出門。”


    聽到自己身子竟然美好,王公子迴頭去看薑炁。


    薑炁沒說話,青千把之前的診斷說了一遍。


    “你是說夫人?”王公子嗤笑:“她不過是一隻貓,哪裏有救我的本事?”


    青千說:“你以為那是普通的貓?那是東華帝君養了數千年的愛寵八尾貓,八尾貓法術靈力都算不得特別厲害,但有一樁厲害的便是可以達成凡人所許的願望,你隻要對著她說上一句,你想要痊愈,你便會痊愈。”


    這事超出王公子的見聞,因此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過了半晌後,他問了句:“她能達成凡人的願望,應當也隻是尋常願望吧!像我這般連您二位都無法醫治之人,若是要讓我痊愈,她又該付出什麽代價呢?”


    這話讓幾人有些意外。


    青千笑著說:“這倒是奇了,尋常人聽聞身邊有一隻八尾貓,都是拚著命要讓貓認了自己為主,好日後可以時時刻刻許些願望。你這般還掛念著願望達成之後,貓會如何的人,我倒是頭一次見!”


    說著,拿著肩膀靠了薑炁一下:“師兄,你是不是頭一次見啊?”


    薑炁沒搭理他。


    他隻是迴答王公子:“八尾貓是妖,但九尾貓是仙。”


    這些事王公子不知曉,隻是看著他,等他之後的話。


    “八尾貓變成九尾貓的修煉,便是替人達成願望,但是替人達成一個願望,他們便會失去一條尾巴,這是一個死循環。他們的尾巴是靈力所化,若是願望大一些,或許會失去兩條或者三條尾巴,而後再慢慢修煉迴來。”


    “便是說,若是替我治了病,她極有可能變成隻剩四五條尾巴?”


    薑炁點頭,“不錯!”


    王公子陷入了左右為難之中。


    他深愛那隻貓,若是要讓她付出極大犧牲來幫自己,他是有些不舍的。但此時他深仇大恨在身,迫切的希望可以多活一段時日,替祖母報仇。


    他又問:“我之前待她不好,她若是不願的話,該如何?”


    這意思便是同意這個法子了,薑炁心中有些說不上的失望,說話時聲音便冷淡了不少,說:“八尾貓天性如此,你向她許願,她便要達成,不由她願意不願意。”


    王公子又說:“我見你們可以同她說話,我也想同她說兩句話。”


    薑炁隨手甩了一道符咒在他心口,而後甩袖子離開了屋子。


    青千手中搖晃著一把翠玉扇子,歎著氣說:“我這個師兄啊,真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唉!”


    說罷,也跟著走了出去。


    此時此刻他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王家主仆二人心中自然知曉。


    見王公子目露哀戚之色,王勤也不知該勸什麽,隻能跟著退了出去。


    薑炁去找青一要貓,煙霞得知王公子最終選擇了讓自己救她,心中有些釋然。


    青一本是不願她去救人的,但是聽薑炁說了一通前世恩今世報,便由得他去問王公子。若是那王公子願意讓她去救人,才送了她過去。


    有關前世恩今世報的事薑炁沒有明說,但是煙霞大抵能猜到,其實東華帝君的掐算並沒有出錯,這位王公子真是楊公子。


    而帝君故意說他算錯了,大概是知曉有今日這麽一樁事,特意說的。


    因此薑炁此時過來找她,她很坦然,自行從桌子上跳下來去了王公子的屋子。


    王公子沒料到是貓自己過來的,有些不知該如何反應。


    適才她出門時,薑炁說王公子想要與她說會兒話,因此這會兒他們是可以聊天的。


    煙霞跳到了桌子上,說:“這是一樁很簡單的事,你隻需對著我說一句你想要身體痊愈,便可以了。”


    煙霞的叫聲帶著些奶聲奶氣,說話時也有一股稚嫩的味道。


    王公子初初聽到她的叫聲略有些詫異,而後問出了第一句話:“你剛才的聲音,便是你說話的聲音嗎?”


    煙霞本是打算過來犧牲的,卻不料他要與自己聊天。


    不過,要聊天也沒什麽不可以。


    煙霞尾巴掃了掃桌麵,說:“大概是的吧,其實我也不知曉,我如今隻有八條尾巴,不能化成人形。隻有到了九條尾巴時,才可以化成人形,知曉說話的聲音是什麽樣!”


    王公子滯了滯,帶著些忐忑問:“你很希望變成九條尾巴嗎?”


    這個問題並不需要多想,煙霞順口答道:“自然是希望的啊,八條尾巴是妖九條尾巴是仙,八尾至多隻能活個千八百年,若是成了九尾,隻要不遇到什麽浩劫,便可以長長久久活下去。”


    王公子又滯了滯,這次說話時,帶了些失落,“你很希望活的長長久久嗎?”


    這又是一個無聊的問題,煙霞很是不屑道:“若非圖活的長久,我隻做一隻尋常的貓便是了,為何要修煉呢?”


    王公子訕訕道:“是這個理,是這個理。”


    說完後,便又有些失落,她盼望著能活的長長久久,而自己即便這一次好了,也不過是個至多能活一二百歲的尋常凡人。


    與她之間,始終隔著一道天塹。


    頓了會兒,他又問:“我適才聽薑先生說,八尾貓便成九尾乃是一個死循環,你該如何變成九尾呢?”


    煙霞很是不屑:“他說的那是對於貪婪的凡人而言,許的願望若是希望我從八尾變成九尾,我便可以成仙。但是對於凡人而言,能得一個隻要許願便能成功的八尾貓,又怎會讓她從八尾變成九尾,喪失了這個能力呢!”


    王公子聽到這話有些恍惚:“原來,隻是這樣簡單嗎?”


    煙霞點頭,“便是這樣簡單。”


    “那你此時為何還是八尾,沒變成九尾呢?”王公子又問。


    煙霞說:“那是因為妖精成仙是要曆劫的,東華帝君正在尋法子可以不用曆劫便能留在九重天,法子還沒尋出來,他便沒有讓我從八尾變九尾。”


    “聽你如此說,這位東華帝君,似乎對你很好!”


    說起東華帝君,煙霞嘴皮子飛快,“他啊,是天上地下最尊貴的神隻之一,乃是開天辟地之時,已經化生的尊神,也是男仙之首。不論是何種物種成仙,隻要性別是男的,成仙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拜謁帝君,求得封號。”


    聽她如此不停的誇讚那位東華帝君,王公子心中不免有些酸澀。


    原來,在她心中,那位東華帝君才是最厲害,也是對她最好的人。


    隨後,他又不由得苦笑,“可不是那位帝君對她最好嗎?最起碼不會犧牲她來成全自己。”


    王公子歎了口氣,不願再聽她說東華帝君之事,問道:“你能告訴我,是誰害了我祖母嗎?”


    他這話剛說出口,煙霞身上已經冒出一陣淡淡的光芒。


    而後王公子便見她原本一條尾巴變成八條,隨即整隻貓開始難受的喵嗚喵嗚亂叫。


    王公子愕然的看著眼前這一切,正想上前將她抱住好好摸摸她,給她安慰。


    便見她八條尾巴中間隱隱又有了一條尾巴,而等那條尾巴剛剛長出來,另外一條尾巴卻像是被人揪斷了一般。


    “喵嗚!”煙霞痛的慘叫了一聲。


    王公子整個人都呆住了。


    然後聽煙霞氣息奄奄道:“你祖母是你母親和你妹妹殺的,你祖母要讓你妹妹來向我道歉,她不樂意便夥同你母親殺了你祖母。你祖母知曉後讓王勤帶了你出來,她們原本是還存著要殺了你一了百了心思的,是你祖母技高一籌將你先送了出來。”


    說完這些話,她已經變的有些昏昏欲睡,“這事便是這樣了,你若是再許願的話得等明日了,今日我已經沒力氣了。你家那些事除了你母親和你妹妹無人知曉,我這算是窺了天道,耗損的靈力有些大,我得歇息一會兒。”


    話音剛落,她的眼睛已經閉上,那般快的速度,說是睡覺卻更像是昏迷。


    而王公子,聽著她的話,看著她這般模樣,如遭雷擊一般坐在床上失去了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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