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梓發現了這個事情後,便在薑炁的事情有意無意與巧娘爭奪一二。


    就說衣物這個事情,薑炁的衣物是從來不洗的,因為他嫌棄這裏河水汙濁。他已經脫離天人五衰,身體無有無垢,塵土也不敢沾染他的衣物,因此即便是一件衣裳船上千八百年也不會髒。


    不過是為了不讓人覺得他過於奇特,平日裏也會替換個衣物。


    隻是替換下來的衣物卻不是洗的,而是直接扔。


    往日他的衣物都是樂梓買的,待得巧娘發現這一事情後,便在吃過午膳後當著三個人的麵說:“這衣物雖也花費不了幾個錢,但新買迴來的衣物料子偏硬,做事不如舊衣物穿的舒服。樂梓若是不願替先生漿洗,奴卻是願意的。”


    說完後,還羞怯的看一眼薑炁,再送上個滿臉通紅的笑容。


    樂梓白眼隻差翻到了天上去。


    好在薑炁並沒有答應她的話,隻是說:“我不習慣穿漿洗過的衣物,此事倒是無需你操心了。”


    結果人家又說:“那便讓奴為先生挑選衣物吧!先生身上穿的這件雖然防風抗寒,卻是不透氣的。屋中暖和,穿著這樣的衣物難免不舒服,奴在這裏長大,知曉哪家衣服穿著舒服,不如便將此事交付與奴吧!”


    薑炁:“……”


    他看向了樂梓,詢問她的意思。


    樂梓本是看巧娘熱鬧的,卻不料熱鬧竟然看到了自己身上。


    “你想讓她操持你的衣物?”樂梓不可置信問道。


    薑炁很是無辜的皺眉,不明白這其中有什麽問題。


    正準備問問呢,樂梓已經哭著跑了出去。


    薑炁苦惱的捏了捏自己眉心,總覺得年紀大了,思路跟不上小姑娘!不過倒是也知曉樂梓不高興是因為自己衣物之事,因此便拒了巧娘的提議。


    如此一來,巧娘也不高興,跟著捂臉跑了出去。


    薑炁:“……”


    趙迴在旁邊看著這情況,嘴角微微含著笑同薑炁說:“他們二人都喜歡您。”


    薑炁笑了笑,說:“此言差矣,樂梓喜歡我大約是真的,巧娘卻是不會,她不恨我已經極好,如何會喜歡我!”


    見他如此篤定,趙迴也不好再說什麽。


    倒是從這次開始,兩個女人便開始了薑炁爭奪戰!


    若是早起薑炁的早膳是巧娘做的,午膳定然要被樂梓承包。若是薑炁的茶是樂梓奉的,那巧娘一定會做上一碟子糕點送過去。


    一直到進了二月,太子耶律宸依舊沒有被找到,朝中已經有人上奏改立三皇子為太子。


    這天下是耶律宸打下來的,朝中擁護他的人甚至多過擁護皇帝的人。


    這會兒竟然有人提議廢了耶律宸,改立耶律宗,當下便有行伍出身的將軍站出來表示:“若是陛下立三皇子為帝,臣從此辭官歸隱,就連部下五萬將士,一同辭官!”


    皇帝自然不敢冒著這個險行事,隻能將此事押後再議,但朝中局勢卻是緊張了起來。


    巧娘的爹娘知道她如今在薑炁府中,時不時會送些東西過來。


    某次過來時,便朝她探聽起來耶律宸的下落。


    薑炁這裏都是自己人,他平日裏說些什麽也不會特意避開眾人,那日說起耶律宸之事時,他便說了一句:“我替太子卜了一卦,應當無礙!”


    巧娘如今信奉薑炁猶如神明,便把這話轉告給了她爹爹。


    而這話,沒過幾日便傳到了三皇子耳中,轉過頭,三皇子便拜訪了這處不起眼的宅院。


    他來時,帶了自己門將數人,在外見著這樣落魄的門庭時,心中十分不屑。


    然而等到了裏麵,見著內裏天地,便對薑炁驚為天人。


    而他不知的是,薑炁見著他時,也十分震驚,這三皇子耶律宗,竟然是菩提轉世。


    掐算起來,在異世的菩提此時不過四十來歲,為何會如此早亡呢?


    “你……”薑炁看著眼前的三皇子耶律宗。


    “想來閣下便是薑炁薑先生,在下耶律宗,見過先生!”耶律宗很是規矩的朝著薑炁行了個禮,十足十的禮賢下士。


    薑炁應了,將人讓到了書房。


    這一段路程,他已經將耶律宗這一生的命運掐算了個差不離。


    少年英才,無心大統,隻想著浪蕩逍遙。卻是不料看中了皇兄耶律宸的女人,從此後為了這個女人傷情一生,最後落了一個傷心而亡的下場。


    而那個女子,此時還沒出現,但想著他的劫數,應當是青鸞,不做他想。


    前院來了客人,巧娘送了茶過去。


    耶律宸曾在府中宴請過三皇子,因此兩個人也算是相識,二人打了個照麵後沒想到會在這裏相遇,瞧著對方都有些錯愕。


    巧娘更是不可置信看著薑炁。


    在她看來,薑炁一直都是太子的人,為何現在會和三皇子攪在一起?


    再聯想太子此時生死不明,她已經驚恐到說不出話!


    薑炁留下了她的茶,卻是把人趕了出去,這在巧娘看來,便是因為心虛,所以才會如此。


    她茫然的迴到自己屋子,腦中煩亂,不知該如何行事。


    而書房的耶律宗這時也很震驚,“不知剛才那人,可是我皇兄府上的側妃?”


    薑炁點頭,“不錯!”


    “她為何會在此處?”耶律宗著急問道。


    薑炁說:“側妃年前去敬香,路上受了些驚嚇之後身子便有些不爽利,薑炁略懂一些醫術,因此太子殿下便將她送來治傷。”


    “治傷?”耶律宗懷疑的看著他:“可為何,本王卻覺得她在這裏做的更像是婢女的活計呢?你竟然使喚太子側妃,你可曉得這是個什麽罪過?”


    薑炁看了他一眼,心說:“你最好記住你現在說的話,日後再問一問你自己,覬覦皇帝的妃子,是個什麽罪過!”


    “我這裏沒什麽仆人主人之說,即便是我的徒兒,乃至我自己,也會下廚做飯,挑水劈柴。”


    耶律宗皺眉看著他,顯然不怎麽相信他這話。


    還好跟著他一起來的門將扯了扯他的衣袖,這才想起今日來這裏的正事。


    耶律宗咳嗽了一聲,說:“罷了,此時不提也罷,本王來問你,本王的大皇兄你可知曉他的下落?”


    薑炁想了想上一世菩提的那個伶俐性子,再看眼前這個莽撞的家夥,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掐算錯了,這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如何會是一個人的轉世呢?


    可惜不論掐算多少次,這人就是菩提。


    薑炁歎了口氣,說:“我不知曉他的下落,三皇子如此關心太子殿下的下落,卻是不知為何?”


    這位三皇子明明前幾日才被群臣上奏冊封太子,現在竟然來他這裏詢問耶律宸的下落,這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便是他要弑兄的證據。


    耶律宗聽了薑炁的問話,理所當然道:“自然是要搭救與大皇兄了。”


    薑炁心說:“這話或許是真的,但恐怕沒人會相信。”


    再次為這位皇子的心情歎了口氣,他又說:“我不知曉太子殿下的下落,隻是通過窺探天機之術,得知他如今應當還活著命,僅此而已。”


    耶律宗嘴裏不幹不淨的罵了一聲。


    薑炁聽的分明卻也隻能當做什麽都沒聽到,由著這位三皇子不高興的來了,更加不高興的離開。


    等他走後,薑炁便唉聲歎氣起來。


    樂梓這幾日還在記恨他之前在衣物那事上的態度,雖然一直與巧娘搶奪他,卻不愛來和他說話。


    此時她正巧來尋一本書,見著薑炁這模樣,倒是破了生了好幾日的氣,問了句:“這是怎麽了?莫非三皇子不是和好相處的,他逼迫你做事了?”


    薑炁搖頭,略帶著幾分不屑:“他能逼我做什麽!”


    說完後又歎了口氣,說:“我不過是,覺得天命有時,著實是弄人罷了。”


    樂梓聽著愣了下:“您在這裏愁眉苦臉的就是因為這個?”說完後想著他是見過三皇子後才有如此感慨,便問了句:“可是三皇子有何不妥?”


    薑炁沒直接說,卻是考校起了她的功課。


    薑炁報出了三皇子耶律宗的生辰八字,“你且自己算算,這人前世今生,日後所欲之事。”


    樂梓人聰明,學這些又十分用功,這一年多時間下來,已經學的十分出色。


    她略微掐算了一番,驚訝道:“他這命格極貴,卻偏偏是個有劫數的,這是為何?”


    薑炁說:“世人活著,有條條框框規束,做神像的,自然也是如此。這天地之間便有這樣一條定給神仙的規矩,若是個山精野怪的修成了仙,不僅要受上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等著飛升成仙後,還要入凡世輪迴十次,嚐便了人世間悲歡離合喜怒哀樂,才可以做一個真正的神仙。”


    樂梓聽著長大了嘴:“若是這般難,為何還要做那個神仙呢?”


    薑炁笑了笑,說:“有些人,不對,有些妖,經常在輪迴之時留在凡世,再也不會九重天,便是因為舍不下這人世繁華。”


    樂梓聽著嘴巴長的更大:“好不容易修煉上千百年,又經過了八十一道天雷,就因為輪迴之時貪戀人間繁華,便從此變成了一個凡人?”


    薑炁點頭,“對!”


    樂梓:“……”做妖精可真慘!


    薑炁又說:“這菩提,哦,耶律宗便是修成了佛的一株菩提樹。他乃是西方梵境佛祖麵前的一株菩提,因著受了千萬年的佛法熏陶成佛,現在乃是他下凡曆劫的第二世。”


    樂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那他今天來尋您,可是為了耶律宸之事?”樂梓忽然想起這事,問道。


    薑炁點了點頭。


    樂梓大驚:“那您要如何?是要因為耶律宗是來曆劫的神仙,便要不幫耶律宸而幫他嗎?”


    薑炁:“……你沒掐算出他日後有何劫難嗎?”


    樂梓搖頭,“沒有!”


    如此理直氣壯的承認,反倒是叫他有些不知該怎麽辦,隻能歎著氣說:“日後繼承大統的是耶律宸,這位三皇子不過是惦記著他的山水如畫。而且,他這十世劫難,隻怕都是情劫。”


    “情劫?”樂梓又是一驚,“他不是修成了佛嗎?”


    薑炁又將青鸞與菩提之事說了一遍。


    樂梓:“……”今天這嘴巴張開便沒有合上過。


    薑炁聽後先是驚訝,之後竟然默默流出了眼淚。


    “你這是怎的了?”薑炁看她這模樣,奇怪的問道。


    樂梓咬著唇說:“那青鸞與菩提明明是一對有情人,卻偏偏因為他被佛祖看上,便要從此斬斷了情緣,實在是太可憐了。”


    他這點對佛祖的嫌棄讓薑炁很滿意,但對於菩提與青鸞的同情又讓他很不滿意。


    他說:“梵境的佛祖一貫想將這世上所有人全部變的無求無欲無情無愛,日日隻求超生極樂才好。但你也實在無須為了他二人如此難過,天明雖說無常,卻總有一線生機,是他們自己使自己變成了如此地步,實在不值得同情。”


    聽他這麽說,樂梓瞧了他一眼,嗔到:“是了,你肯定是這麽想的。”


    這話中有埋怨的意思,讓薑炁有些不明所以。


    樂梓看著她,歎著氣說:“聽了你這話,我也在想,我會不會也是個神仙,來這世上是為了曆劫的。而且,曆的也是情劫,若不然,又為何會遇上你這樣一個鐵石心腸之人。”


    薑炁:“……”


    這話聽著有些好笑,還有些氣悶。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說:“曆情劫的不是你,隻怕是我才是!”


    樂梓翻了個白眼:“你有什麽情劫可曆,你若是願意,我自然……”


    “與你無關!”薑炁打斷她的話。


    樂梓聽著愣住,有些不可相信看著他:“你的意思是,你此時此刻在曆情劫,但是你的情劫與我無關,可是這個意思?”


    薑炁之前總是害怕她心傷過甚,傷到魂魄。


    但也總不能一直讓她以為自己對她有意,這是在是違背了人倫。他想著此時她修煉了不少時日,神魂也厚實了不少,也是時候將這事說個明白。


    便道:“你說的不錯,我的確是有情劫在身,那應劫之人卻並非是你。”


    樂梓徹底愣住。


    薑炁說完這話,便起身離開了書房,走的毫不留戀。


    樂梓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淚流了下來,她苦澀的說:“你我都是來曆劫之人,你的劫難應劫的不是我,可我的劫難,卻是你應了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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