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東二巷另一側約十裏開外的廢棄的城隍廟,西南方向的柳宅外圍,距南城牆隻有一裏的獨棟小院,以及官府糧倉附近,和城內的一些角落,皆暗影憧憧。


    這一夜,夜幕籠罩下的榆縣縣城如同一鍋將沸未沸的水,所有暗地裏的激蕩湧動均暫且斂收在看似安靜的水麵之下,狩獵或是被狩獵都在等待沸開的那一刻。


    突然城北方向火光衝天,幾道淒厲的聲音劃破天際,將沉睡中的縣城喚醒,自此,這一夜無人再入眠。


    “快來人啊~~走水啦~~救火啊~~”


    不一時,求救聲,哭喊聲,吆喝聲,奔跑聲……此起彼伏。


    城南,隱藏在暗角裏的黑衣人,窺視著在街上巡邏的士兵急匆匆離開的背影,蒙麵巾下的嘴角微微一勾,舉手向後一揮,“開始行動。”


    ……


    城牆,西南邊角台。


    無燈,有人。


    李清目光沉凝,神情沉穆,一邊執著千裏眼觀察城中局勢發展,一邊遣兵派將。雖然測算到敵方今夜必有動作,但卻沒料想到這些人會這麽狠,竟然選在城北的貧民區下手縱火。


    貧民區的房子簡陋而密集,屋挨著屋,牆靠著牆,平素在自個房裏咳個聲,隔壁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在這樣天幹物燥的氣候,被潑了油的木質建築上的火勢一下子就蔓延開了。


    幸好李清他們事先已做好各種應急預案,反應極為快速。


    火勢終於被控製住,並逐漸減弱,最後在焦黑的殘垣斷壁上無力的打了幾個滾兒後便咽了氣,隻剩下火星兒在苟延殘喘的哧溜著煙。


    李清這才稍緩了一口氣,問道:“現場有百姓傷亡麽?”


    站在李清身後側的一個校尉上前一步,“啟稟王爺,救援的人去的及時,所以沒有發生大的恐慌踩踏,火場裏的百姓都已被轉移到安全區域臨時安置。到目前為止,重傷一人,輕傷三人,無人員死亡,傷者已安排救治。不過現場尚未清理,故而最終數據還要稍晚些才能統計得出。”


    李清聞言微微鬆緩了一口氣,扭頭對身後一人說道:“吳知縣,之後百姓的損失清查補助等善後諸事,就需勞煩你了。”


    “不敢擔勞煩二字,這是下官份內該做的事。”榆縣知縣彎著腰,恭恭敬敬,迴話時的神情中間還著幾絲惶恐之色,頭發裏的汗水溢出官帽順著鬢角滴入衣領。


    真正讓他感到害怕的不是這場的火災,歹人縱火之事,追究到底,與作為知縣的他關係並不太大,無非上頭幾句斥責,並不傷筋動骨。


    但得知自己的眼皮底下竟然快被敵方神鬼不覺的挖空了半個城,甚至官署糧倉差一些兒都不保時,魂兒都快嚇沒了!天老爺!現在那倉庫裏存放大半兒可是軍糧,若被敵方得手,那……


    想到這裏,吳知縣下意識的偷偷摸了下自己的腦袋,娘咧,幸虧王爺覺查的及時,不然這玩意到時還連不連在脖子上可就難說了!


    吳知縣清楚接下來的事情不是他這個級別有資格參與的,便十分知趣的請示道:“王爺,那下官先下去準備……”


    李清點了點頭道:“嗯,去吧。”


    “伍校尉。”


    “末將在!”


    “你去協助吳知縣。”


    “是,末將遵令。”


    “其它的,仍按原計劃行事。”


    “是。”


    ……


    方郗沒同李清和陳柏升一道進城,畢竟這次是軍方正式行動,而他此行是以私人身份來榆縣,為了避嫌,就不露麵了,隻是將此次隨行的狼牙衛和遊騎衛一大半兒都派給了李清和陳柏升使喚。


    馬上要進入六月,瘴氣橫生,毒蟲遍布,南疆最難熬的梅雨季到了,所以大軍已經不宜再繼續消耗。


    今夜,是個節點,對雙方而言,皆是如此。


    莊子裏,方郗仰頭望著城中的方向,眼裏難掩擔擾之色,一動不動,直到當映射在夜空中的火光完全消失後,才迴到書房靜候消息。


    人影一閃,去縣城探查情況的楊江出現在屋裏,“對方在城北居民區縱火,房屋財產大部份已被燒毀,無人死亡,輕傷六人,重傷兩人,不過性命應該是可以保住。”


    楊江是特意等了火災的最終統計數據出來後才迴來。


    方郗這才稍稍放下從火光出現伊始就提著的心,“沒出人命就好,能活著比什麽都強。他們算是被殃及的池魚,善後補助的事,清子應會安排妥當。唉,從古至今,無論天災還是人禍,遭難的首當其衝者皆是普通百姓。”


    方郗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道:“難怪兒說,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呢。”


    楊江對此並無太多感慨,修行到他這種境界的,早已心若磐石,不動如山,雖不至無情無欲到視萬物為芻狗的程度,但與這世間真正的,唯一的牽絆也僅隻方郗一人,至少目前為止,是如此。


    隨口應道:“那些人都已被暫時安置在書院,我看他們臉上並無太多悲色,尤其聽到官府會負責傷者的醫藥費,並常戶每戶補助紋銀五十到一百兩不等,租戶每戶補助紋銀二十兩至三十兩,作為安家費時,情緒已相當穩定。”


    何止是穩定,他甚至聽到有人已竊笑出聲,特別是那些租戶,會租住在貧民區的,全部家當合起來也不會超過十兩銀子,嗬嗬,賺了啊!


    “……”方郗一聽便知其意,算了算,到手的銀子不少,對有些人而言,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謔謔,吳知縣難得如此大方一迴,看來是清子派人去“協助”他了。


    方郗並不太擔心李清那邊,事前已做那麽多的準備,若還會出岔子,那是天意,非人之過。


    楊江繼續說道:“清子說,起火前‘柳善源’就已被擄出柳家,尚未有消息反饋迴來。這是由對方的高手直接出手擄人,沒下暗道,目前隻確定沒出城,應該是還藏身在城裏。”


    “嗬嗬,想玩個燈下黑。”方郗笑道,沒出意外,這是在預案之中,由此更能證實,柳善源才是對方今夜行動的最主要目標。


    因為最重要,所以最謹慎。


    “升子咋樣?”


    “他還在城牆外蹲著呢,臉上被咬了幾大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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