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天下極其廣袤,到處都是荒山密林,山脈連著山脈,斷崖挨著斷崖,飛禽走獸隨處可見,各種藥材密林遍地,莫說人跡罕至,根本就沒有一處人煙。


    一處隱秘山洞內,一個身穿獸皮的壯年人正在打坐靜修,身前有一個漆黑木架,做工精致,而且材質非同凡響,乃是養魂木拚接。


    上麵擺放有七十二盞本命魂燈,模仿人族大宗門裏那些為嫡傳弟子所留的續命魂燈一樣,隻要魂燈不滅,等到殘魂歸攏,便有再生的機會。再來,便是迴報因何而死,知根知底,報仇雪恨。


    可是此時的魂燈突然滅了兩盞,名隕之人連殘魂都未曾逃脫迴來。


    燈下懸掛有木牌,以小篆刻有姓名,正奇,奇正。


    中年人眉頭微皺,這對孿生兄弟實力在這派去人族天下的七十二人中不是最強的,但是聯手之下能施展類似於無疆境修士的小天地,隻要不是遇見無疆境人族大能的豁命拚殺,不可能連神魂都逃不出來。可人族的無疆境修士就那麽多,而且知根知底,可以事先避開不是難事,又塑身削骨沒有半點妖族氣息,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莫非是新發現了倚天劍碎片,爭奪過程中翻了船?


    中年人當然不清楚,蕭雲不單單是搜魂,更是以拆衣之法將兩人的神魂完全拆解,那還有可能留下什麽殘魂返迴蠻荒天下。蕭雲拚著自己神魂受損也要強行搜魂,就是為了不讓這兩人的神魂脫離肉身,目的自然毀屍滅跡,以免讓人清楚事情緣由,減少諸多麻煩。


    毫無訊息,中年人自然猜不透,一切也唯有等其他人迴稟訊息在說,隔了一座天下,訊息迴饋慢些也無可厚非,隨後再度閉眼,仿佛失去兩位洞玄境修士,無足輕重。


    …………


    當蕭雲醒來的時候,隻感覺到一股鑽心的疼,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束手束腳,定睛一看,原來自身身上纏滿了繃帶。


    蕭雲有些好笑,真是個可愛的妮子,自己所受的傷大多在體內,皮外傷雖然遍布全身,倒不是特別嚴重,有治愈術在,不用如此麻煩敷藥包紮的,隻是淺雲還是怕自己會疼會癢睡不安穩,所以才敷了藥,給自己包了個嚴實。


    蕭雲施展內視之術,碎裂的骨頭,折損的經脈,受損的髒腑都得到了最為妥善的治療。丹藥饋補、靈力溫養,舒筋活絡都做得無可挑剔。


    在外忙碌的淺雲進了房間,見蕭雲醒來,一把撲倒蕭雲身上,也不說話,隻是流淚。


    花一樣的年紀,在覺得自己最為幸福的時候卻失去了阿爺和寨子上的老老少少,若是蕭雲再有個什麽三場兩斷,那麽她的世界便要坍塌了。


    蕭雲抱著心愛的姑娘,輕撫著她披肩的長發,無言安慰。


    過了半響,淺雲理好了心緒,“狗子哥,我把阿爺他們都葬在了羊山山頂,那兩個殺人的兇手我怕你有什麽用處就將他們收撿到了儲物袋裏。”


    蕭雲點了點頭,“咱們去祭拜祭拜吧。”


    兩人沿著盤山小徑一路往上,氣氛難免有些沉重,蕭雲一手緊緊拉著淺雲,一手提了些祭拜之物,在思慮著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來到山頂,蕭雲望著那一座座嶄新的墳塋,雖然見慣了生死,卻還是有些傷感,這些無辜的人又做錯了什麽?心底也越發堅定,一定要強大起來,守護住自己想要守護住的東西。


    蕭雲扶著淺雲起身,突然道“妮子,咱們成婚吧。”


    淺雲愣了一下。


    蕭雲笑道:“阿爺一直想看到我們兩人的婚禮,咱們就當著阿爺和這全寨子人的麵,把這婚禮給辦了,阿爺泉下有知,也算是完成了他老的心願。”


    淺雲凝視著蕭雲,眼淚又豪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蕭雲抱著淺雲,多少有些歉意,“我沒有什麽準備,可能會辦的草率些,但我答應你,將來一定會替你補上一場盛大的婚禮。”


    淺雲把頭埋在蕭雲懷裏,搖了搖頭,“我不在乎這些的,隻要能跟你在一起。”


    那一日淺雲穿上了喜慶的紅衣,那是阿爺早就準備好的嫁衣。戴上了阿爺一直留存的那隻玉鐲。


    蕭雲同樣斜掛紅綢,兩人就在阿爺以及苗寨所有人的墳塋前,拜了天地。


    “阿爺,您放心,日後不管到了天涯海角,我絕不會讓淺雲受一丁點兒的委屈。”蕭雲拉著淺雲,在阿爺的墳前重重立誓言。


    第二日,兩人打算離開了。


    淺雲久久凝望這個住了二十年的小院子,眼裏依依不舍,寨子口的梧桐樹,羊山山頂的墳塋,都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和惦念。


    淺雲牽起蕭雲的手,擠出一絲笑容道:“走吧,狗子哥!”


    蕭雲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隻知道一定要對這姑娘千般好,萬般好。


    九天之上,蕭雲盤坐在房間裏療傷,體內的傷勢即便有丹藥相助,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養好的。


    淺雲駕馭著靈舟,站立船頭久久無言。


    時間才是撫平一個人傷痛的最佳方式。


    兩人此行目的地是一個叫玉女城的地方,是蕭雲根據搜魂而來的訊息確定的路線。


    玉女城,柳葉州十大宗門候補之一,根據得來的訊息,玉女城有一把品秩極高的神劍,最開始還以為是倚天劍的碎片之一,後來妖族兩人查實不是,所以並未出手,但是對於現在的蕭雲來說,不可或缺。


    別看蕭雲短短時間就已經得了兩把神器級別的劍器,一把是洞玄境老祖的佩劍,一把得來於拍賣會。實際上神器極其稀少,比人界的法寶更加珍貴,尤其是劍修如雲,更加一劍難求。


    就好比這洞玄境修士,走哪兒都是威震一方的霸主,蕭雲接連遇見的全都是,甚至連無疆境的夢貘都給自己遇見了。


    所以這把神劍,蕭雲非得不可,至於方法,走一步看一步。


    此行路途遙遠,幾乎跨越了小半個柳葉州,所以蕭雲不擔心自己的傷勢好不了。


    療傷告一段落,蕭雲打開儲物袋,兩位妖族少年的屍體便出現在眼前。


    蕭雲手起刀落,以“拆衣”之法將兩位妖族少年的屍體抽筋扒皮,割肉拆骨,都是些值錢的寶貝。尤其氣府內那顆收斂形體的元神金丹,更是價值連城。加上兩人儲物袋裏的錢物,這讓已經有些囊中羞澀的蕭雲,對於接下來的目的又多了幾分底氣。


    而最讓蕭雲狂喜的,是兩人儲物袋裏有一枚倚天劍的碎片,蠶豆大小,金光閃耀。


    秉著小心駛得萬年船的行事準則,蕭雲仔細檢查之後卻並沒有發現什麽禁製一類的東西,後來想想也就想通了,這倚天劍本就是君奉天劍道顯化,秉承與天,又如何能被沾染上禁製,不是這兩人不想,而是辦不到。


    蕭雲也就樂得笑納了,直接吞入腹中,開始與原先的兩枚碎片融合。


    原先隻有寸餘長的金色小劍,再融合這一枚碎片之後,體積隻長了一丁點兒,但是威勢和那份妙不可言的“大道契合”之意,越發明顯。


    蕭雲自我感覺尤其舒暢,哪怕傷勢未愈,此刻的洞玄境應該也是徹底穩定下來,修煉劍元訣的他,無論破鏡還是成長,都不能以常理看之。


    淺雲掐著時間端了飯菜進來,事情已經發生了,且不可挽迴,身邊還有個親近之人,總不能讓他擔心才是,況且他還有傷在身。


    淺雲情感細膩,卻並不代表她不明事理。相反,她很清楚自己該怎麽麵對自己接下來的人生。


    蕭雲笑著起身,抱著淺雲,雖然看著若無其事,但是蕭雲心裏清楚,現在的淺雲最需要自己,那怕這是一個眼神,也要讓她實實在在的感受到自己就陪在她的身邊。


    “謝謝你,狗子哥!”淺雲眼眶又紅紅的。


    蕭雲佯裝生氣道:“你叫我什麽?”


    淺雲這才改口叫道:“夫君!”


    “誒!”蕭雲幹脆的答應一聲,“吃飯吧,讓我嚐嚐我家小媳婦兒做了些什麽好吃的。”


    淺雲擦了擦眼角,“你家小媳婦兒這麽能幹,做什麽都好吃!”


    蕭雲故意愣了一下,“能幹?”隨後壞笑道:“等你夫君吃完了飯,你才知道什麽叫能幹!”


    淺雲最開始還沒太明白,隨後轉念一想也就懂了,有些羞憤的白了蕭雲一眼。


    蕭雲哈哈大笑。


    淺雲也跟著笑了起來。


    若生活很苦,那麽便要苦中作樂。沒有什麽事情和什麽坎兒是過不去的,除了生死,皆是小事。


    …………


    就在蕭雲兩人走後不久,兩道隱秘在虛空中的遁光降落羊山。


    兩人皆是女子,皆是洞玄境,一個以錦雞的彩羽為裙,另外一個以那狐狸白毛為衫。


    兩人降落羊山,神識細細探查,並未有發現什麽蛛絲馬跡,他蕭雲斷後路向來是行家裏手。


    狐裘女子揚起鼻子在空氣嗅了嗅,神識沒有發現,在已經消散的風息中卻嗅了一點別樣的味道。


    蛛網組織,有成員七十二人,全都是玄之又玄的洞玄境,到人族任何一處都是能掀起血雨腥風的大高手。來到人族行事自然是互通有無,而且行事極有規章。


    奇正,正奇兩兄弟久出未歸,自然會引人查探,兩人最後消失得地方便是這羊山了。


    兩人來到小院,狐裘女子久久凝實,隨後蘭指輕撚,一股股細微的風息凝聚眼前,女子伸手一抹,像是擦拭梳妝台上的銅鏡,一幅幅畫麵顯現,赫然是蕭雲與兩人之間的戰鬥畫麵。


    彩裙女子冷笑道:“看這少年人毀屍滅跡,遮掩氣息的手段,想必也是此間行家,可惜他千般算計終究是算不到我蛛網秘術,這兩猴子死前到底是留下了訊息。”


    眼前的畫麵,到了兩人倒下就戛然而止。


    狐裘女子收了神通,說道:“幻彩,你說這少年人是何方神聖,我們所了解的情報根本可沒有這麽一號人物。”


    名叫幻彩的彩裙女子笑道:“白念,咱們的情報可並不敢說囊括了著整個柳葉州的年輕劍道天才,有些勢力的宗門咱們自然了解,可這些山澤野修,總沒有個個上榜呀。”


    白念道:“你是說這小子是那山澤野修橫空出世?可是你方才也看到了,那道金色劍光,顯然是倚天劍碎片所發出的,而且看這威勢,這少年人絕對是天選之人,否則也不可能利用倚天劍的碎片發出如此威力強大的一招。還有,你注意到沒有,那道劍氣分身,擺明了是劍家的縱橫劍訣,如此你還說此人是山澤野修麽?”


    幻彩摸著自己額頭,疑惑道:“可這劍家已經給滅了,劍家老祖一樣身死道消,這個少年人年紀輕輕,總不會是漏網之魚吧?”


    白念道:“有什麽不可能的,就算他不是劍家人,就憑這兩點,他也與劍家脫不了關係。”


    幻彩點頭道:“那咱追麽?”


    白念道:“就衝這倚天劍的碎片,當然追,他能殺蛛網的捉蜓郎,便要有被我蛛網針對的勇氣。”


    幻彩拆下裙上一根兒彩羽,“那好,我先通知其他人以及將此時稟報給王上,你就鎖定氣息,別讓著小子給跑了。”


    幻彩將神念注入羽毛,隨後手指一點,那彩羽便瞬間消失。


    白念則升上虛空,閉眼仰著嘴巴吸了數口,最後鎖定了蕭雲兩人東去的方向。


    …………


    鬼蜮天下。


    人心鬼蜮,鬼蜮尚在人心之後。


    一處水晶棺中,一個女子悠悠醒來,一身紅衣在這以黑為主調的宮殿裏,格外顯眼。


    鬼尊立馬走到棺前,一臉喜色,柔聲道:“女兒,你終於醒啦,可想死你爹了。”


    女子起先有些莫名其妙,隨後腦海裏一遍遍的走馬觀花,才記起自己是鬼族的公主,是他無間鬼尊的獨女!在這鬼蜮天下,她萬人之上,而那之下的一人,便是她父親!


    女子笑著起身,抱著自己的父親,甜膩的喊了一聲。


    鬼尊愣了片刻,喜笑顏開,答應道:“誒,我的乖囡囡!”


    …………


    人間。


    天元大陸。


    經過數百年的休養生息與和平共處,互幫互組的人妖兩族早已經緩了過來,如今又是一派欣欣向榮。


    妖市深處的一處火山山腹,已經長大成人的青兒正在閉眼打坐,借著地利維持著身前的一團青炎。


    青炎之中,是一個拳頭大小的蛋殼,裏麵正是化為本體的綠衣。


    “哢!”


    聲音極其微小,在青兒耳裏卻響若天雷。


    青兒睜眼,望著青炎中那裂開了一絲的蛋殼,欣喜若狂,立馬傳信給妖皇安歌。


    不多時,妖皇安歌和木楓便來到了此處山洞。安歌望著一臉憔悴的青兒,滿目心疼,從綠衣進入蛋殼開始,這數百年間都是青兒一直守護在此,無時無刻不在用青炎替綠衣溫養體魄。


    好在,黃天不負有心人,綠衣這丫頭的蛋殼出動靜了。既然裂縫了,那麽離蘇醒之日就不在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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