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一語驚醒夢中人,或許就是如此,隻有蕭舒置身於外,所以她是他們幾個人中最清醒的一個。


    這長安的貴公子不止他洛辰一個,有才且英俊的也很多,但偏偏就在洛辰準備向夏清嬋提親時,皇上賜婚了,這不免會讓蕭舒覺得背後一直有一個在推動著,甚至連洛辰的科考名次或許也是那人一手推上的。


    如此心機,如此謀略,除了月玄,別無他人。


    月玄此人,名為醫官但手握重權深得皇上信賴,他說什麽皇上就聽什麽,而這其中緣由皆是因為當年皇上重病無人能醫,便張貼皇榜廣尋天下能士進宮醫治。


    月玄是醫仙顏妙唯一的一個徒弟,所以顏妙悉心授他醫術,且教他製毒,待他十七八歲的時候她要他下山行醫行善,那日路至長安看到皇榜月玄便揭下了,當時圍觀的人很多,都說他太過自大是去送死。


    但不久,皇上病愈,加封新貴,朝野上下皆因一位沒有姓氏的月大人而轟動,那位月大人醫術高超,善於心計,幫皇上處理了許多棘手難事,所以深得皇上聖心。


    在宮裏待了近一年,月玄便厭煩了宮裏循規蹈矩刻板的生活,於是他請辭繼續醫行天下,皇上答應了,但有條件,那就是要他三年之後重迴他身邊。當時的月玄應的很快但也忘得很快,三年之期已至,月玄尚未歸宮,皇上不悅便派人去尋,“如若反抗綁也要把他綁迴來。”這是皇上的原話。


    那日在郊外客棧送走夏清嬋後官兵就追來了,他們受皇命而來,要帶月玄迴去,月玄看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便隻得先跟那群官兵迴去。後來他暗地裏多方尋找一個姑娘,那個姑娘“清風朗月,嬋娟千裏”如月如風,遙不可及不可觸碰。


    侯府有女養在深閨,少有人知芳名為誰。


    所以饒是月玄多方打聽,但依舊是沒有半分消息,於是月玄想了個法子,他一桌一桌的邀著長安貴公子在瀟湘館吃酒。朝中名臣相邀誰都沒有理由拒絕,但是他們以為月玄是為了拉攏他們,但每每月玄與他們談論的都是有關名家貴女的事,所以漸漸的月玄也就成了瀟湘館的常客。


    但誰知費勁心思尋找的人卻在沒有刻意準備的情況下再次相遇了,他找了她一年,她也記了他一年,再次重逢,她以歌女身份露麵卻告訴他其實她是侯府幼女,那個長安皆識卻不知何名的侯府小小姐。


    雖然月玄手握多權,結交甚廣,但是科考名次他還是管不得的,洛辰登得榜首也全是憑他個人的實力。


    三公主生的落落大方,聰慧伶俐,又是寵後所出,所以皇上對她也是愛護有加,不知不覺到了議親的年紀,皇上又不想她遠嫁,於是便想著在長安為她尋一駙馬。


    正當皇上猶豫不決時,月玄向他提了新科狀元洛辰,在皇上麵前,月玄硬是揚著笑意將洛辰誇的完美無缺。


    將門虎子,文采過人,品行端正,儀表非凡...


    這樣聽來洛辰符合皇上心中駙馬的所有標準,於是皇上當即禦筆親書寫了聖旨為他們賜婚,月玄計謀得逞嘴角滑過一絲狡黠,他眼中笑意早已藏不住似是美酒將要溢出。


    幾家歡喜幾家愁,洛辰黯然神傷,夏清嬋還全然不知。任是侯府三位公子多麽為自己的妹妹打抱不平,但他們的妹妹卻還在唿唿大睡不理外事兒呢。


    夏清嬋一覺醒來已是傍晚,她梳妝打扮過後準備去用晚膳,但不知為何一路上侍女小廝都躲著她走,還背著她說著些什麽,夏清嬋並未在意,因為她著急吃飯。


    廳上家人都已落座,隻有她的座位還空著,夏清嬋扶著脖子慢步晃著有些疑惑,她覺得侯府今日太過安靜了,安靜的都讓她覺得有些陌生了。這一家人也是整整齊齊呆坐著一言不發,就連平時最愛逗弄她的二哥夏之恂也垂了頭,夏清嬋還以為他是犯了錯被父親批了呢...


    夏清嬋看著他們乖巧行禮,但眸中滿是疑惑,半分喜色未含,她言:“父親,母親,哥哥,嫂子,安。”


    “來嬋兒,快坐吧。”聶凝看著滿臉迷糊的夏清嬋,於是便猜測她一定是哭了一下午然後睡過去了剛剛才醒,她滿眼心疼的看著夏清嬋,倒是讓夏清嬋有些猝不及防。


    “娘,你們怎麽還未動筷啊。”


    “我們等你啊。”


    “等我?我又不是功臣,等我幹嘛。”夏清嬋聽著隻覺好笑,麵上帶了笑意看向所有人。


    但是看到夏清嬋笑,他們好像都跟見了鬼似的,於是夏清嬋小心開口問:“我笑的很難看嘛?”


    聶凝怕夏清嬋不開心,於是趕忙接到:“好看,我女兒笑的最好看,是他們難看。”


    “娘,你怎麽了?”


    “我沒怎麽啊。”


    “那你為什麽說他們?”


    “我說他們什麽了?”


    “你說他們難看。”


    “啊,娘不是故意的。”


    “娘,你是不是有事兒瞞著我。”夏清嬋狐疑的又看了一圈其他人,就連她那冰雪聰明的嫂子也是垂著雙眸呆呆的。


    夏鬆也是,他將手撐在腿上滿眼的怒氣,像是誰得罪了他一樣。


    看著夏清嬋這個樣子,他們這桌上的人心中好像有了數,這夏清嬋哪是難過之後鬱悶的樣子啊,她這是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麽的樣子。


    夏之恂皺了眉試探道:“妹妹,你別告訴我你還什麽都不知道呢?”


    夏清嬋轉眸看向夏之恂,然後一臉茫然的問:“我應該要知道什麽?”


    “老三,你說!”夏之恂別過頭去,他怎麽想怎麽懊惱,於是他將刺手的荊棘遞向夏之慎。


    夏之慎垂著眸也久久不語,無奈之際夏之恆準備開口但卻被蕭舒握住了他的手,夏清嬋越來越疑惑,她再次開口問:“說啊,到底發生了什麽?”


    蕭舒望了一眼夏之恆,眼神會意,“清嬋,洛公子他被聖上賜婚了。”


    “賜婚?”夏清嬋揚了嘴角,她笑說:“賜婚是好事兒啊,你們幹嘛死氣沉沉的?哦~我知道了,你們是舍不得我對不對,不過我們侯府離洛府這麽近,我就算嫁過去了也會常迴來看你們的啊。”


    夏鬆聽著心愛女兒美好的幻想,心中早已苦澀難言了,他將雙手緊握成拳放在腿上,依舊垂著眸一言不發。


    蕭舒眸色漸暗,語氣卻仍然溫柔,“清嬋,皇上為洛公子賜婚,另一方不是你,是三公主。”這話說出,蕭舒的鼻頭突然有些酸了,她雖嫁與夏之恆才一年,但是這一年夏之恆給她講過許多夏清嬋與洛辰的趣事兒,蕭舒一個外人都能猜出夏清嬋對洛辰的心思,那侯府的人又怎會看不出...


    “大嫂,你沒有說錯?”夏清嬋的聲音有些發顫,要說她沒有難過那是真不可能的,畢竟她一門心思隻對洛辰一人好,那種好是連她哥哥們都嫉妒的好。


    白允曦自宿魂當日便下定決心,在凡世這一生一定要再嫁給千羽,為他再穿嫁衣,再抹紅妝。


    但有一日說,洛辰要娶別人了,夏清嬋不傷心難過那才怪了。


    蕭舒默默點頭,她沒有聽錯,更不會說錯。


    夏清嬋起了身屈膝行退禮,“父親,母親,孩兒告退。”


    “清嬋。”聶凝想要叫住夏清嬋,但是卻被夏鬆攔了下來。


    夏鬆握著聶凝的手,聲音渾厚道:“讓女兒自己想想吧,有些事隻能靠她自己解決,我們幫不上忙的。”


    “那清嬋會不會想不開啊?”


    “你養了女兒十六載又怎會不知她的脾性,她從小到大哭都沒哭過一次,又怎會想不開呢,而且我就不信我夏鬆的女兒會這麽沒骨氣,能為了一個男人哭天抹淚想不開。”夏鬆歎了口氣,其實他心中仍是有些顧忌的。


    “好了,好了,你們都快吃吧,不然菜都要涼了。”夏鬆雖然這樣說,但是卻起身離開了席位。


    聶凝抬頭望向夏鬆,她問:“侯爺,你去哪兒啊?”


    夏鬆答:“我吃不下,先去轉轉。”


    說罷夏鬆就轉身離開了,他雖然說著有些事要靠夏清嬋自己解決,但實則他心中十分擔憂,畢竟他的女兒他了解。


    夏清嬋從小百般嗬護長大,要什麽就有什麽,誰都得寵著讓著,待遇一點都不比公主差。


    這樣的嬌嬌女從小到大一直都事事如意,事事順心,但誰知就是這樣的姑娘,人生中第一個得不到的就是她最心愛之人,她隻是侯府幼女,比起聖上寵愛的三公主她還是差些的。


    夏清嬋不知不覺便走到了侯府的池邊,七歲的時候夏清嬋曾在這裏將比她大幾歲的洛辰從水裏拽出,兩隻小手握在一起的時候,夏清嬋便沒有想過要放開。因為當時她想,如果她以後眼睛真的什麽都看不見了,那還要勞煩那另一隻小手的主人一直牽著她,帶他邁過障礙,走向平坦。


    但她怎麽都沒想到,竟會有一日洛辰的手要去牽別的女子的手。


    夏清嬋坐於池邊,將腳輕輕垂在水麵,夜晚太靜,靜的夏清嬋都聽到了草叢裏蟲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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