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內心的想法梳理了一遍,李子遊言道:“下官倒有一些想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


    “有什麽想法盡管說吧,眼下還有比我們這幫人更落魄的麽?”石韜鼓勵道。


    “下官曾暗中調查過東莞縣的編戶民,本地丁口的數量,比下邳帶來的戶籍資料上的數字,隻多不少;可實際上,戶籍上有記載的,絕大多數是十多年前的編戶民,如今幾乎成了老弱,而真正的青壯隻有十之一二,也就是說,近十年新出生的丁口,皆未載入戶籍。


    田畝同樣是十年前的記錄,如今能收取賦稅的數量,恐怕還不到紙麵上的一半!”


    羊玄道雖然做過縣令,可畢竟時日不長,之後大多蹉跎在家,因而對大晉如今的境況不是很明了,這時聽李子遊道出真相,便忍不住問道:“那隱匿的丁口及田畝,都去了哪裏呢?”


    石韜卻也沒有譏諷這位國子學的高材生,而是隨口接過話來:“自然是進了士族的腰包裏,比如琅琊王氏!”


    李子遊擊掌道:“郡守一語中的!”


    熟知曆史的石韜,知道世家大族隱匿人口、田畝這種事,並不稀奇,隻是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嚴重,竟然隱匿了十年的丁口、及半數以上的田畝,也就是說,無論誰來東莞做官,沒有王氏這樣的家族支持,別說牧守一方,恐怕連一幫人的俸祿都成問題。


    類似的情況,並非東莞一地才有,而是這個時代最普片的現象,即便再過幾百上千年,此類現象同樣存在,對此石韜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他隻想知道如何解決當前的問題,因而問到:“李監使可有解決之道?”


    眼睛的餘光從羊玄道身上一掃而過,李子遊說到:“我們的當務之急,主要為三個方麵,一是盡快讓郡守府運轉起來,並履行我等牧守一方的職責!”


    “眼下郡守府已成廢墟,一大幫人吃住都需仰仗王家,又在哪裏辦公?”石韜問道。


    “一事不煩二主,眼下我等皆借宿於王家,不如連王家的宅子也一並征用過來,等郡守府建成,再還他不遲!”


    “錢糧呢,錢糧又該怎麽辦?”


    “除了王家,東莞一地所有富戶,自然都要出力;此事不宜拖延,郡守可擇一時日,然後遣人邀請本地所有大戶,包括蒙陰、沂源、沂南,乃至臨朐等縣的富戶一並請到沂水來做客!”


    一聽要敲詐大戶,石韜眼睛頓時一亮,道:“此計大善,就命你們二位,立即著手安排此事!”


    羊玄道突然插嘴道:“萬一富戶們不肯前來,又或者來了不肯出力,又當如何?”


    李子遊冷笑道:“嗬嗬,刺史大坐鎮沂水,由不得他們不來!若是真有那不開眼的家夥,就算殺雞儆猴,也未嚐不可!”


    “那是,那是,父親手中的兩千牙門軍,可不是吃素的,若是真有不開眼的家夥,本郡守不介意借父親的虎威一用!”石韜豁然開朗道。


    “再一個,郡守府的重建也不能耽擱,如今我們雖無錢糧,但可以先征用民夫及工匠,隻等錢糧一到,便可立即開工!不過征用民夫與工匠,同樣需要獲得各位富戶的支持!”李子遊又道。


    石韜也清楚,青壯及匠人皆被士族牢牢把持,沒有他們的同意,重建工作同樣難以開展,但這一條卻讓他很是膩歪,無論是招募郡兵,還是釀酒的計劃,都需要大量的青壯,可青壯幾乎被士族控製,對於他日後的計劃,自然是大大的不利,他因而問道:“假如本官不願使用富戶家中的青壯,可還有別的辦法招募人手?”


    “這.......”李子遊當即語竭,青壯與土地皆為士族手中最寶貴的資源,除了跟富戶們借人,他的確想不到還有別的什麽方法招募人手。


    見李子遊似乎無計可施,石韜頓時苦笑不已,自己表麵上是這裏的父母官,可實際上卻處處受製於人,錢糧要靠大戶們施舍,勞力也要大戶們出,用完還得歸還,幹什麽都得向大戶們開口,自己除了混吃等死,還能幹什麽?


    半響不曾開口的羊玄道,見二人沉默不語,便忍不住說到:“郡守大人既然不願向富戶們借人,不如招募各地的流民!”


    聞言,石韜愣道:“流民?哪裏有流民可供我等招募?”


    羊玄道:“自太康元年,北地的胡亂從未有一刻停止,包括上黨、乃至秦雍之地,受胡亂波及嚴重,許多漢人舉族遷移,有親戚投靠的還有一處遮風擋雨的地方,絕大多數人皆流離失所,並從此淪為流民,且滯留於各地,其中一部分被大戶們收留,還有一部分則聚集於某地,或等著大戶收留,或躲藏於山林之中,自謀生路。”


    不等石韜咀嚼完羊玄道的話,一旁的李子遊卻皺眉道:“招募流民,的確可解眼前燃眉之急,但之後怎麽辦?沒有土地安置那些流民,萬一生亂,這罪過可得由我們承擔!不可,我們萬萬不可招收流民!”


    石韜摸頭不著腦的問道:“究竟是怎麽迴事,你們可否說詳細一些?”


    李子遊解釋道:“因胡亂而散落各處的流民,的確不少,可那些人皆為無根之萍,為了重建郡守府,倒是可以給他們一些吃食,但郡守府一旦建成,我們該如何安置那些人呢?”


    這迴石韜總算明白了,東莞郡不是沒有勞力,而是勞力過剩,即便大戶們胃口很大,可畢竟土地有限,不可能無休止的招納流民,現在各地仍滯留著許多尚無著落的難民。


    李子遊說的也是實情,重建郡守府的確可以招募流民,可他們手中並無土地來安置這些人,郡守府一旦建成,那些人便會再一次失去生計,如此一來,對他們而言反倒成了累贅,一個處理不好,甚至可能引來禍端,最後就得石韜等人背鍋,因此李子遊提出反對,似乎也無不妥。


    但在石韜而言,這無異於一個天大的喜訊,無論釀酒還是招募兵士皆需要大量人丁,而東莞縣不過一萬多人,在他那一世也就相當於大點的鄉鎮,更何況絕大多數青壯皆被大戶們牢牢把持;


    對於官員或是大戶們來說,聚散各地的流民,是負擔,也是隱患,可對於石韜這種擁有金手指的穿越者來說,無主的流民,絕對是他建立山頭的絕佳對象。


    壓製住內心的激動,石韜掃了二人一眼,道:“這樣吧,你們二人先將邀請各地富戶來沂水‘做客’這件事辦妥,至於下一步該怎麽做,等請示過父親,我們再談不遲!”


    二人隨即領命離開。


    二人剛走,石韜便忍不住手舞足蹈了來:“嘎嘎,流民好啊,有了流民,咱就可以放手去做自己想幹的事,而不用處處受製於大戶,至於流民的安置問題,那就更不用擔心了,前世,一座城市聚集幾千萬人,也不見有人餓死,小爺有的是辦法安置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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