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煙與君吟做了幾道小菜,在暮君殿等君吟,近日,她的廚藝越來越精通了,玉靜成了她的好師傅。


    君吟有些忙,每次來也停留不了幾刻,匆匆吃個飯,交待幾句便離去了。


    君吟已久久未來,沐煙便去固城殿尋他,到殿門口,守門的小廝攔住了她:“沐煙姑娘,吾王還在批公文呢。”


    沐煙問:“近日是發生了何事?吾王怎如此忙碌?”


    那小廝說:“這,這。”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話。


    沐煙推門進去,屋內燭火微弱,君吟坐在桌前,揉著腦袋,聽見有聲響,便看向沐煙,笑著,笑容中的疲憊讓沐煙心疼不已,君吟說:“你怎地來了?近日事有點多,等過些時日便去暮君殿看你。”


    沐煙說:“是什麽大事?竟讓你如此失神?”


    君吟說:“也算不得大事,你便迴吧,我會處理。”


    沐煙問:“可是與我有關?”


    君吟沉默,沐煙便知曉了,她站在門外,兩人僵持著。


    許久許久,君吟說:“我向來知曉你的脾性,不告訴你,便是怕你自責,怕你又像從前一樣。”


    沐煙說:“你不告訴我是為我好,可是與我有關又能讓你傷神的事,並不是為你自己好。”


    君吟說:“那我便告訴你,近日,各部落都出現說妖女稱王的小巫,還有人將大祭司歿的緣由歸結在你身上。”


    沐煙說:“你無須如此惱怒,我也不會離去的。”


    君吟看著沐煙,眼中充滿了堅定,他說:“沐煙,第一眼見到你時,你眼中有一種東西,我以前從不曾見過,那種充滿活力,與這裏的死氣不同的東西,而且你不害怕我,後來那首領說了你的身世,我便有些憤怒,後來你的溫柔,你的聰慧,你帶給我的溫暖,已經與我的生命緊緊連結在一起了。”


    沐煙感動,明知一切都是命盤的設定,可是真真的從君吟口中說出來,還是會感動。


    君吟在深情的告白,她卻開始計劃著自己的離開。


    君吟放下了手中的公文,沐煙給他舞了一曲,舞姿優雅,一點一滴的匯聚著人世這幾年的喜怒哀樂。


    君吟襯著下巴,在案幾上,末了,燭滅了,沐煙添了燭,君吟已趴在案幾上睡熟了,沐煙替他蓋了被,動作雖是輕柔,還是擾醒了君吟。


    君吟握住了沐煙的手,一個勁兒的看著她笑,沐煙也迴看他,那個吻就是那樣,輕輕的落在沐煙的唇上,就像是花蜜,動作輕柔而溫暖,心也跟著輕輕的顫抖,沐煙下意識的摟住了君吟的脖子。


    那個小廝進來得很不是時候,沐煙隻得臉紅的離開了,落魄極了。


    君吟那日還是沒來。


    宮中已換了厚衣,君吟特地為沐煙製了一件厚厚的紅色鬥篷,帽子處是一圈白色的毛,很是好看,沐煙依舊覺得缺了些什麽,那日,恰巧大雁南飛,沐煙便心血來潮,在袍子上繡了一隻大雁。


    玉靜打趣說:“姑娘,這一隻大雁,也太過清冷了一些,不如你再加一隻吧。”


    沐煙想著有些道理:“嗯,對呀,我怎地沒有想到?”


    玉靜說:“大概是姑娘你這幾日為吾王憂思太多了吧。”沐煙沒有接話,君吟最近如何,她還真的不知。


    沐煙整整用了三日去繡那兩隻大雁,傳來的卻是君吟要去九火部落首領的女兒了。


    九火部落是柯洛河姆聯合部落中最強大的,而那個姑娘,她是聽過的,蒙七,騎射之術了得,是各部落年輕男子夢寐以求的妻子,如今,她與君吟,也算是天造地設。


    沐煙刺著手,卻不覺得痛,玉靜正打了水進來,瞧著沐煙手上正流著血,嚇得忙過來問:“姑娘,你這,你這是怎地了?”


    沐煙才迴過神,看了玉靜,便趴在玉靜身上:“玉靜,君吟,君吟要娶蒙七了。”哭得撕心裂肺,玉靜拍著沐煙的背,等她哭了一會兒,哭累了,便安慰道:“姑娘,吾王是柯洛河姆的王,有太多不得已。”


    沐煙已平靜,便撐起了身體:“我知道,我與他終歸是有條鴻溝的。”她輕靠在玉靜的肩上。


    君吟是半月後才來見沐煙一麵的,沐煙正在澆那些花草,沐煙說:“你來啦?”


    君吟表情很是悲痛,點點頭,:“我來了,沐煙,我對不起你,你都知道了吧?”


    沐煙閉了眼,迴過頭,點點頭:“你今日來所為何事?”


    君吟說:“我來請罪。”


    沐煙轉過身,看著君吟:“你沒有那裏需要請罪,也沒有那裏對不起我。”


    君吟說:“那你是不是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


    沐煙忍著眼淚,別過身:“沒有了,有的話我會告訴你的。”


    君吟就那樣走了。


    聽聞蒙七來了柯洛河姆,即將進宮,君吟親自出城接了她,那個蒙七倒是個個性直的女子,剛進宮,便來暮君殿見了沐煙,那是個很精靈的女子,眼睛清澈見底,穿了一件當地的衣裳,金橙色的,像夕陽一樣的顏色,很美。


    她看了沐煙一眼,便自顧自的說:“難怪君吟歡喜你,你這模樣很是嬌俏嘛,不過,你還是輸啦。”


    沐煙說:“你是來取笑的?”


    蒙七說:“嗯。”


    沐煙掩嘴輕輕的笑著:“嗬嗬,你這個性倒是與我合拍了,至少也得推辭一下吧。”


    蒙七說:“推辭?推辭什麽?我自己喜怒哀樂,自己為什麽還得推辭?”


    沐煙說:“那倒是我問得不恰當了?你見了我,可還滿意?”


    蒙七笑著:“嗯,居然沒有勝者居高臨下的快感,心底居然有些失落。”


    沐煙問:“哦?失落什麽?”


    蒙七說:“本是想看你張牙舞爪,與我大鬧一番,在君吟那兒損損你的麵子,誰知,你竟是沒有與我鬧,反而顯得我有些小氣。”


    沐煙說:“這天也漸漸暗了,該是吃晚飯的時候了,今日你便留下吃飯如何?”


    蒙七也不推辭:“可以,量你也不敢毒害了我。”


    沐煙吩咐了玉靜準備的食材,蒙七見了便不解的問:“你還自己下廚?”


    沐煙說:“還是自己做的飯菜最合胃口。”


    蒙七打趣:“難怪這次見君吟像是發福了。”


    沐煙要去忙,便對蒙七說:“你便在那藤椅上坐會兒吧。”沐煙忙著下廚。


    蒙七坐在院中的藤椅上說:“我原先聽我阿娘說的,我以為你是個是非不分,禍國殃民的妖女,今日見你,真的與外界所傳不一樣。”


    沐煙問:“那兒不一樣?”


    蒙七說:“並沒有那麽難相處。”


    那日,蒙七終是在暮君殿吃了飯,那之後,每日都會來暮君殿蹭吃蹭喝。


    這日子一晃眼便過去了,她與君吟之間,還是等不了春天。


    秋葉已經漸漸散了,君吟也來尋了沐煙。


    君吟是翻窗而進,著實嚇了沐煙一跳,君吟捂住她的嘴,生怕她叫出來,確定沐煙不會叫以後,君吟放開了,他對沐煙說:“沐煙,我好想你。”便抱住了沐煙,滾燙的眼淚掉進沐煙的脖子裏。


    沐煙迴抱著他:“我知道,我也想你。”


    君吟不撒手:“沐煙,我們離開這兒吧。”


    沐煙說:“君吟,你別任性了。”


    君吟喝了些酒:“沐煙,他們用你的性命要挾我,用柯洛河姆要挾我,我別無選擇,你可願等我些時日,等我足夠強大了,我便無須畏懼他人了。”


    沐煙無奈的說:“我願意,你便去做你的事吧,無須有如此多的顧及。”


    屋外的月亮很圓,天氣微涼。


    上元節的婚禮沒變,主角會變成蒙七,而沐煙會在那一天離開君吟的世界。


    蒙七與沐煙的關係越來越好,有好幾次,蒙七說:“不然我還是迴家吧,你對我如此好,我真的不願這樣。”


    沐煙問她:“那你終於得到了他,就這樣放棄嗎?”


    蒙七就又不願如此大度了。


    就那樣,再怎麽拖拉,上元節還是來了,沐煙親手為蒙七穿上的嫁衣,一切都準備就緒了,最後,還有一處悲情的戲碼要上演。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沐煙坐在席間,今日她沒有穿紅色的袍子,因應了蒙七,別搶了風頭。


    她在想她怎樣死比較合適,不顯得悲情,別讓君吟過於難受。


    禮數眾多,蒙七需要走去固城殿,吹著各類的曲子,沐煙便將自己的葬身之地選在了那方池塘中。


    沐煙一直哭著。


    她對玉靜說:“玉靜,你說我是有多大度,才能親眼來見見君吟娶了旁人?”


    哭著,那些眼淚都是真的,明知她與君吟不可能,還是傻傻的傻傻的拋出自己。


    到了池子那兒,便投身那方池子,池子中有些枯死的荷花,沐煙往下沉,她看見君吟跳了下來。


    君吟是救不起沐煙的,地上蒙七難以置信的立著,無法接受剛剛發生的一切,她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和新婚的夫君。


    雖是在水中,沐煙依舊看到了君吟痛苦的表情,沐煙在君吟的耳邊說:“君吟,我該走了。”


    君吟努力的往下沉。


    卻抓不到她的手。


    憋再久的氣,最後也還是要上去換氣,君吟臉已鐵青,卻依舊不浮上水麵,沐煙倒是無妨,她擔心的是君吟,若君吟在今日死了,也算是她的錯,她用力將君吟拋向了水麵,君吟拚命的搖頭,沐煙卻知道,這是他們之間的結局了。


    看著君吟被人救了上去,那些隨從緊緊抱住發瘋的君吟。


    沐煙放了手,隱了身形,便往不周山的方向奔去。


    沐煙在心底說。


    君吟,我們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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