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煙已做好了接受這段感情的打算,便不再懼怕,君吟對她也是特別的好,雖未正式給她一個名分,但也不曾虧欠她的情感,給了她一切的寵愛,她已然是這柯洛河姆王宮的女主人了。


    春迴大地,萬物複蘇,沐煙的身子也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能量,她在院中種了些花草,卻都要來年才會有結果。


    君吟每日都會陪她吃晚飯,春天便在王宮的城樓建了一個亭子,隨她賞些風月,知她喜紅色,便集巧匠良布為她織就衣物。


    玉喧與玉靜也是對她好得緊,她還是會覺得這些幸福是偷來的。


    一日,玉靜在固城殿外與一個女奴發生了爭執,擾了沐煙的午睡,


    隻聽玉靜對那個女奴說:“你們這些瞎話若是鬧到沐煙姑娘那兒去,定要你們好看。”玉靜一向很少與人爭執,此番是為了她,那個被教訓的女奴應了聲,便不再說話,似是已經離去了。


    沐煙開了門,玉喧玉靜嚇了一跳,微微附身:“姑娘。”


    沐煙問:“什麽瞎話怕鬧到我這兒?”


    玉靜給玉喧使了一個眼色,玉喧便過來挽著沐煙的手,這動作近日是越來越嫻熟了。


    玉喧說:“姑娘,沒有何事,無非是幾個女奴說了幾句瞎話,進不得你的耳朵。”


    沐煙卻不罷休:“我亦是普通的部落子民,並沒有多麽高貴,你倒是說說。”


    玉喧又說:“姑娘,院中的那株花今日還未打理。”


    沐煙發怒:“花一日不打理,礙不了事,說。”她特意加重了那個說字,帶著七分威嚴,三分命令,嚇得玉喧一下子撒了手,跪在地上。


    過往的女奴奴仆很多,沐煙說:“走,進去說。”


    兩人進去,沐煙又問:“到底是怎樣的瞎話?怕我聽見?空穴來風的瞎話說說也無妨。”


    玉喧哭著說:“姑娘,那,那女奴竟說姑娘你是禍國禍民的妖孽,說大祭司已經設祭壇準備收了你,平定吾王的江山。”


    沐煙心上一震,問兩人:“此事當真?”


    玉靜說:“姑娘,這本就是空穴來風的瞎話,你也別動了心火。”


    沐煙說:“空穴來風?這空穴來風的話從大祭司的口中說出來,就變成有理有據的了,看來,那大祭司當真的需要好好拜會拜會了,玉靜,你替我梳妝,玉喧,你去替我準備車輦。”


    玉喧走後,沐煙對玉靜說:“玉靜,我知曉你比玉靜會隱忍,也請你答應我一件事,若我發生了意外,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君吟,為夜郎王國留下子嗣。”


    玉靜手一頓:“姑娘,你說的這是什麽傻話?你與吾王定能和和美美,一生相伴,子孫滿堂的。”


    沐煙掩嘴笑笑:“你這祝福的詞倒是不少。”


    玉靜繼續梳著頭:“姑娘,你給了我與妹妹新的名字,新的身份,也教我們為奴也有了尊嚴,我們都是世代為奴的,從出生便是低人一等的,從未想過會有多好的人生,你教我們識字,教我們坊布織衣,是我們的恩人。”


    沐煙說:“我自幼便是衣食無憂的生活著,直到我父,”那個王字未出口,沐煙便覺得不妥,咳嗽了一聲,接著說:“阿爹,阿娘離世,與阿哥分離,我才好像恍惚間明白了一些事,活著,便要做自己的模樣。”


    玉靜梳完了發,便說:“姑娘,梳完了,我們走吧。”


    沐煙對鏡端詳了一會兒,滿意的出門了,一襲紅衣,在春天的花叢中也並沒有多特別。


    到了大祭司府中,通報的小廝說自家主子不在,沐煙知曉是借口,便讓那小廝傳話:“煩請告訴你家大祭司,沐煙此番專程為他解惑來了。”


    果真大祭司通了行,玉喧扯了扯沐煙的衣角:“姑娘。”一臉的不樂意。


    沐煙安撫她:“無妨,不會有事,你們若不想進去,便留在此地等我。”


    兩人還是執意跟隨。


    大祭司的房中放滿了許多黃紙,手上拿著一個水晶球,沐煙認出那個水晶球的來曆,是上古龍族中的雌龍的眼珠,能通曉天下事。


    沐煙問:“大祭司,你這水晶球?”


    大祭司說:“你竟是認出了他的來處?你果真不是凡人。”


    沐煙對玉喧玉靜說:“你們先去外麵等我。”


    兩人退下。


    大祭司先開的口:“沐煙姑娘,我並非存心的難為你,吾王並無兄弟姐妹,而他的命數你已知曉,我也是為了夜郎的天下,而你的真實身份也是令人起疑,因我算不出來。”


    沐煙說:“我知道,不過大祭司,我已說過這是天命,你改變不了,仙又如何?妖又如何?仙便不會做錯事了嗎?妖也並非隻會害人。”


    大祭司語重心長的接著說:“吾王是我看大的,他自幼對男女之事便上不了心,先王在世時,搓和他與九火部落的首領女兒,但無果而終,對你,我聽他們說了,不過就是見了你一麵而已。以前,吾王在軍略上的見解很是獨到,而見到你以後,唉!你也知道。”


    沐煙一時無言,許久許久,她說:“大祭司,我與君吟的情事已有幾百年的糾葛,他即將登仙,於是有了這一世曆練,我不會傷他,我隻是為了報他的恩情而來。”


    大祭司終於是垂下了頭:“那,那隨你們去吧。”


    兩人又聊了許久,其實大祭司也是為了夜郎王國,也是為了君吟。


    沐煙說:“大祭司,我並不是妖,這一點你需得知道。”


    大祭司說:“我今日才發現,你亦是一個可愛的姑娘,如果與吾王沒有糾葛的話。”


    沐煙笑笑。


    不覺夜幕已升,外麵傳來了吵鬧聲,兩人開了門,卻發現君吟憤怒的站在院中中央,旁邊圍著幾個奴仆,叫著:“吾王,大祭司現在真的不方便。”


    君吟冷笑:“哼,不方便?他想對沐煙如何?我說過,我不會拋下夜郎王國,他為何還是不肯罷休?他是不是非要逼我?”


    沐煙忙跑過去,大祭司呆呆的站在原地,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與失望。


    沐煙喊著:“君吟,我在這兒。”邊跑向君吟邊說:“你為何發此脾氣?我不過是與大祭司這裏坐坐罷了,瞧你這樣。”


    君吟摟過了沐煙,緊緊的抱著:“你無事便好,他可有欺負你?”


    大祭司無言的轉身,進了屋。


    迴宮的路上,君吟生氣的問:“要出來為何不先告知我?你這樣很危險。”


    沐煙說:“我想與你在一起,便是要說服大祭司,不然我們如何在一起?況且,大祭司真的不是壞人,他隻是為了夜郎王國鞠躬盡瘁而已,你無需如此。”


    君吟抱著她:“我知道,但是他想殺了你也是真的,總之,沒有下一次,我怕你突然死去。”


    沐煙隻得答應的說:“我不會死的。”


    第二日清晨,大祭司府中的奴仆匆匆忙忙的進宮,大祭司歿。


    君吟奔了喪。


    大祭司的亡靈卻來見了沐煙,他說:“我並不知他對你的情根已如此深了,我隻要你答應我的事別忘了,我先走了。”


    沐煙跪在地上說:“大祭司,謝謝。”


    君吟失魂落魄的迴到了固城殿,腰酸微紅,已是哭過的狀態,就那樣坐在殿門前,沐煙亦陪他坐著,君吟說:“你看,柯洛河姆的夕陽多美。”他靠在沐煙的肩上,哭得很難受。


    但是他還是像一個王者一樣,去批他的公文,愛他的百姓。


    沐煙那一刻就在想,日後自己離開的時候,他是否也會像現在這樣,難受幾刻,便會自動愈合。


    沐煙與君吟享受著自己的小天地,而君吟也打算立沐煙為後,沐煙知道,她與君吟快分開了,新曆上元節,那天,柯洛河姆王宮中飛出了許多天燈,護城河有許多河燈,飄向思念之人。


    君吟與沐煙也點了一隻天燈。他們的大婚便定在來年的上元節。


    君吟的身體已大好,便想著帶沐煙出城去走走,不知怎地被幾個大臣聽了去,連連勸諫了君吟好幾日。


    沐煙妖女的身份算是定了,君吟雖沒聽大臣們的,但也未與沐煙出城,沐煙帶了玉喧玉靜出了城,聽聞城外有一片梨花林,已開始盛放,沐煙便打算去小住一段時日,也避避妖女的風頭。


    分別時君吟說:“你還會迴來嗎?”


    沐煙心中好笑,但看著君吟那個隻在她麵前懦弱的模樣很心疼,於是笑著說:“若我不迴來了,你便好重新打算?娶九火部的首領女兒?”沐煙本是玩笑,君吟卻急了:“這是你從那兒聽來的瘋話?我沒有那個打算。”


    沐煙玩心起了,繼續逗著他:“你如何證明我離開了你也不會有旁的想法?”


    君吟卻起了誓,沐煙慌忙遮住他的口,沐煙說:“舉頭三尺有神明,我信你便是了,無需起誓。”因為結局她是知道的,她便不想他有任何閃失。


    沐煙便在君吟的依依不舍中離開了。


    那地方倒也是山清水秀,沐煙在湖中央變幻出了一處連綿的房屋,每日便是撫撫琴,練練舞,日子也是過得愜意,當然,這一切變幻之術玉喧玉靜都是不知曉的,沐煙的真實身份,有時候連她自己都忘了。


    沐煙為那房屋命名為彼岸閣。


    有一日,闖來一個蒙麵男子,說是遭人追殺,滿身的傷痕,被玉喧救了下來。


    沐煙亦是隨著她了,玉喧雖有些鬧騰,但心底倒是真的不賴。


    卻不知二人何時暗生了情愫,玉喧來求沐煙放她自由,見玉喧找到能相守之人,沐煙自是高興。


    但沐煙掐指一算,竟算出此男子家世中落,遭奸人陷害,還有未了的心願,現今玉喧與他離去根本得不到幸福,便與二人說:“玉喧,若你決定了,那我不阻攔,但我擔心的是你的將來,這位公子還有未了的心願,隻怕暫時安頓不了家。”


    那男子說:“姑娘?你如何得知?”


    沐煙說:“你不妨說出你的冤屈,說不定我還能幫你,也好讓玉喧與你能過安生的日子,不必受苦。”


    玉喧也連忙說:“對啊,郎君,你便將你的冤屈告訴我家姑娘吧,她定能幫你。”


    原來此男子是柯洛河姆一商賈子弟,卻慘遭當地一王公的欺壓,那王公看上了他的姐姐,姐姐不願,王公便硬要搶奪,使得姐姐自盡,那王公轉眼又看上了他家的家產,無奈是王公貴族,他們不敢聲張,那日他受傷便是因悄悄潛入了那王公的府中,想刺殺,無奈武藝不精。


    沐煙狠狠的的拍了一下桌子:“天子腳下,竟有這種事?我倒是要看看那個王公如此大膽。”


    幾人收拾行李,匆匆迴了宮,君吟見沐煙歸來,十分欣喜,可聽聞了沐煙所述,大發雷霆,當即召了那王公來對質。


    原來那王公是君吟八竿子打不著的堂兄,因承著世代沿襲的爵位,才敢如此大膽,這一輩其實已沒落了,亦無人為官。


    結案後,才發現,原來現行的製度有如此多的弊端,當即改換新製。


    玉喧也與那男子離去,因礙於身份,君吟與沐煙並未去參加他們的大婚,玉靜去了,住了好幾日。


    沐煙與玉靜又迴了彼岸閣。


    有一次玉靜喝醉了,對沐煙說:“姑娘,我特別替玉喧開心,她自幼刁蠻,遇見那郎君的那一刻,竟是會替人著想,長大了,我很羨慕你們,都能找到所愛之人。”


    沐煙知是酒話,一個勁的附和她,玉靜平時雖安靜,但其實心裏什麽都知道,很清醒,沐煙安慰她說:“玉靜,若你也有了心愛之人,便告知我,我自會成全你。”


    玉靜說:“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便沉沉睡去了。


    沐煙將她扶進屋中。


    收拾完,站在湖中央,竟有些冷,有些思念君吟。


    但是她又不願毀了答應大祭司的事,至於曆練的事,能拖便拖著吧!


    他們這段感情背負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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