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榴芒小小聲道:“大人,這一招好像不管用。佳年應該認出您了,但,她看起來對你失憶沒失憶,並不在乎。”


    這話說得很委婉了。


    翻譯過來就是,您就是個路人甲,她根本不care你,也不在乎身邊有你沒你。


    怒衝衝的殺氣陡然間全部轉移到小榴芒身上。


    小榴芒縮著脖子趕緊補救。


    “我的意思是,佳年她現在的情感認知果然有很大障礙啊,大人,我們要繼續努力!”


    話沒說完,眼前一黑。


    小榴芒:“??”


    你老人家好好說話,為什麽要把我丟進小黑屋裏?


    我又不是你的統,我是佳年的!


    又不是我要你試探的,你試探完了又亂發脾氣!???!


    很快,方已琛迴來。


    神色淺淡,比之之前的溫和態度,多了幾分明顯可見的疏離。


    “兩位的要求,我都已經知道。”


    “白小姐的人偶,”他目有深意的看了白芊芊一眼,“大約半個月以後能修好。”


    “至於柳大師需要的雕像。若您堅持在我這裏訂做,也請您半個月之後再來取吧。”


    說完,見他們並無異議。點了點頭,“我還有事要忙,就不送兩位了。”


    轉身進了房間深處。


    很快,之前被柳時久嫌棄的那位曾老仆從,不知從哪裏鑽出來送客。


    但迴這次態度好多了。


    拄著拐杖,垂著頭。


    “兩位請。”


    穿過生機勃勃的天井,越過那條逼仄的青石小道,很快到了大門口。


    朱紅色陳舊大門砰的一聲關閉。


    兩人站在青石台階上,前後腳下來。


    少年在前,最後兩級時,腳步一轉,擋在白芊芊身前。


    嘴角勾著譏誚的笑。


    “瞧被你連累的,人家方老板都不願意搭理我了。”


    白芊芊居高臨下看著他,“讓開。”


    “不讓。”少年抱著手臂。


    白芊芊默然看了他一會兒。


    “你根本沒有失憶。”


    少年冷笑:“我失不失憶有關係麽?反正你也不在意。”


    白芊芊眸色動了動,想說什麽,終究沒開口。


    其實你不記得最好。


    都是無意義的迴憶,留著徒增累贅。


    她從少年身邊擦肩而過。


    被她拋下的少年越發燥怒。


    這個小混蛋!


    沒良心的東西!


    她失憶了,他對她百倍忍讓,為了找到她在眾多須彌小世界中飄蕩了那麽久。


    上個小世界甚至為了她跟惡心的榕樹融合在一起,活生生過了幾十年不能挪動的宅男生活。


    這輩子他失憶了——雖然是假裝的,但她居然毫無感覺。


    一點關心愛護都沒有。


    這個混蛋!


    陰冷暴怒的目光落在方記門外的石獅子上。


    “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來。”


    一腳飛踹,把那石獅子踹得活生生在街上滾了好幾滾。


    。


    一旁等在店鋪外麵的侍女青荷和護衛官們,在一陣緊似一陣的秋風中瑟瑟抱在一起。


    站在離店鋪不遠的位置,抱著團取暖。


    店鋪外有燈籠照著,是這條街尾最亮的地方,按說站在店鋪外最好。


    但那扇朱紅色店鋪門像是棺材蓋似的,冒著森森的陰氣,讓人心裏很不舒服。


    還有那隻蹲在店鋪外的石獅子,一眨不眨盯著眾人。


    眼神可怕得,簡直像是在看著一籠剛出籠的小點心。


    就在他們深思恍惚,覺得夫人大概這輩子也不會出來的時候。


    大門打開,白芊芊居然出來了。


    不是一個人,還有個少年。


    兩人站在門口不知說些什麽,看上去竟像是舊識的樣子,還有些拉拉扯扯的。


    侍女青荷瞬間迴神。


    夫人,還是那個夫人。


    無論在什麽地方,總是一朵最妖嬈最撩人的杏花。


    護衛官們站在原地麵麵相覷。


    夫人被那少年纏住了?他們現在是應該上,還是應該低下頭當沒看到?


    跟了白芊芊這麽久,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就清楚了。


    少帥外麵有紅顏,夫人劇院包戲子。


    雖然表麵上情投意合,但其實私底下,夫妻倆各玩各的。


    青荷盯著那少年的臉鑒定了片刻,鬆了口氣。


    “這人不是夫人的……朋友。這人是老夫人請來做法事的那位大師。”


    若是往常,青荷也未必會記這麽清楚。


    但這位大師實在年輕,長得又俊美,行事還很出乎意料。


    夫人被抹了一臉灰的模樣還在眼前晃著呢。送的那一大把香灰,現在都還沒喝完呢。


    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再說了,夫人也不是不講究的人。跟小白臉幽會,怎麽可能會選在這種地方。


    …


    客人都走了之後,人偶店恢複寧靜。


    雖然依舊安靜無聲,但是之前那些場景中的人偶們都活動了起來。


    喝茶的,說笑的,林間漫步,屋脊上打鬥的,栩栩如生,熱鬧非凡。


    忽然間,房間深處傳來吧嗒一聲響。


    一隻人偶從後麵的貨架上掉下來。


    人偶師走過去。


    幹淨的手指將它從地上撿起來。


    那是一個穿著旗袍的女式布娃娃,樣貌說不上精致,卻有種撩人的風情。


    眼角一滴淚痣,盈盈閃閃,越發嫵媚。


    人偶師的手指撫上娃娃的臉。


    “怎麽,你也喜歡她?”


    片刻後,人偶師的哂笑輕輕飄落在半空中。


    “既然這樣,就給你一個出去走走的機會。”


    人偶師手中的娃娃,一張朱唇明顯彎了起來,整張臉都是盈盈笑意。


    搭配她本就嫵媚的五官,格外撩人。


    -


    柳時久大喇喇蹭了白芊芊的車迴聞府。


    他現在是聞老夫人的特邀住家大師,報酬豐厚,老夫人每天不跟他嘮個幾句嗑,這一天都沒辦法過去的。


    到了聞府,白芊芊搶先一步下車,攔在車門外。


    少年橫了她一眼。


    “你以為我是你,說了要告訴你,就一定會告訴你的。”


    沒有人知道那少年大師在夫人耳邊說了什麽。


    隻知道夫人臉色挺凝重的。


    入夜之後。


    聞府的隱秘地牢被再次打開。


    依然是副官在前麵帶路,後麵跟著個披著鬥篷的人。


    這一次,在石牢裏值守的獄卒也早早被清理了出去。


    一路走到石牢最深處的特殊刑訊室。


    副官從貼身衣服裏拿出鑰匙,打開房門。


    被囚禁在黑暗之中的年輕男人動了動,身上鎖鏈跟著發出清脆聲響,在暗室中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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